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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不僅是南疆。
裕王手裡握著西北與南疆兩支大軍,與南疆這支秘密聯絡,那便意味著,有極大的可能,他也在用彆的路子與西北的那一支來往著。
隻是尚未如這橘子一樣露出馬腳罷了。
千鐘猜不出裕王與他們聯絡些什麼,但有意躲過天家耳目去做的事,鐵定是不想讓天家知道的。
那能有什麼好事?
可是不管裕王打著什麼算盤,人還在皇城裡老實待著,擒賊擒王,隻要拿住了裕王,想來也不會翻了天去。
莊和初的反應卻像天塌了一角。
且是正壓到他身上,要把他生生壓碎了似的。
是出了紕漏怕受責罰?
也不像。
且不說這事上的罪責在不在他,就算真的在他,那個總指揮使和皇上隻要不糊塗,就不會在這時論賞罰,無論如何,都得給他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才是。
否則,人人懼怕出錯,一旦出錯就不會積極補過,而是想著法子瞞下來,躲避懲罰,那可就是更大的禍事了。
連街上管幫派的丐頭都懂這道理,朝廷不會不明白。
捅破天的,一定是樁更可怕的事。
可就在千鐘摸索的瞬息之間,那人已自崩裂的天地間站起了身,眉目微微一彎,霜雪儘掃。
“時辰不早了。你且歇一歇,早些去吃飯吧,莫讓梅先生久等。”
莊和初無意言深,定是那深處的事不宜與她分說,千鐘便也不追問,但見那人起身就要走,還是不得不又問了一聲。
“那……這些橘子,怎麼辦?”
“吃掉吧,放壞了可惜。”莊和初出門前道。
吃掉?
乍聽這話,千鐘還嚇一跳,待去梅重九那裡吃過飯,再一路返回沉心堂,才霍然明白,這的確是最合宜的處置了。
橘子是她從裕王府裡拿來的不假,可上麵也沒長著什麼裕王府的印記,既已離了裕王府的門,哪還能證明它就是打裕王府裡出來的?
皇城街麵上那些賣假珠寶文玩的,慣會使這把戲。
何況,初三要辦婚儀,明日就是初二,上回銀柳就說過,成親前一日宮裡會來人,這回該也一樣,若被眼尖的發覺梅宅裡有這來路不明的橘子,怕是治罪裕王不成,反要惹禍上身了。
可惜,還是明白得有些遲。
除去她飯前吃的那一個,盤裡還有五個,她已在梅重九那裡吃得飽飽的,一時間實在吃不完,分給宅子裡的其他人,又怕橘子裡的蹊蹺被更多人覺察,走漏出去。
也隻有拿去莊和初那兒,讓他幫著吃些了。
如此打算著,千鐘一回來便屏退左右,將橘子一個個往懷裡斂拾,舉動間衣袖撩起微風,氣息流蕩間,一縷梅香混著絲絲清苦的藥氣拂麵而來。
哪裡來的藥氣?
千鐘不由得抬頭尋了一眼。
眼前隻有莊和初折給她的那枝紅梅,這會兒插在桌案上的白瓷花觚裡,亭亭而立,像極了那個站在門下燈火中迎候她的人。
湊近細聞,真是這梅花上散出的藥氣。
花上不但有藥氣,那些柔嫩的花瓣上竟還有好些細微的折痕,隻是叫那殷紅的色澤掩住了,夜裡昏暗,不湊近細瞧,很難發覺。
這樣的痕跡,一旦發覺,便不難想是如何來的。
之前莊和初來時,他的披風解下搭放在了屋中一扇屏風上,走時匆忙,沒有取,這會兒還在這裡搭著。
千鐘擱下橘子走上前去,才一將披風取下,不必湊近細聞,就有一縷混著藥氣的梅香抖了出來。
翻開來看,內裡上赫然沾著星星點點的花粉。
如此便意味著,在他手執梅枝等在門下之前,這枝梅花該已在他懷中捂了許久,以至於取出這麼一陣子了,兩相沾染的氣息還都沒散儘。
這就怪了。
今夜風雖冷,卻並不算烈,何況梅花原就開在風雪裡,不怕凍壞,隻是從宅子裡折了花,走到宅門口來等她,怎麼想,也不必多此一舉。
而且,拿在手上才發覺,他這披風實在單薄了些。
莊和初傷重未愈,難免畏寒,這兩日凡走出屋子,總要披件厚重的大氅,今夜出來迎她,竟穿得這樣輕便……
不對。
一個念頭升起,千鐘心頭一揪,忙低了低身,逆光朝地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