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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莊府這樁婚事來得突然,又成得波折,諸多後續細碎的禮數皆因二人奉旨居府而暫緩,但無論如何,府中是正經多了一位主母,不免也就多了一應要重新安排清楚的差事。
如兩江彙流,乍然相接,總會衝撞出幾許浪濤,漸漸交融,才漸漸安寧。
這些在同莊府差不多的門戶中,少說也要月餘才能捋出個眉目,莊府有薑濃操持著,婚儀忙過之後,一切便都波平浪穩,處處妥帖了。
一早最是忙碌的時候,府院各處仍是秩序井然。
是以門房一路火急火燎穿過半個宅院尋來時,人未到近前,薑濃已大致猜到必不是什麼好事了。
“薑管家……大皇子、大皇子來了——”
門房隻氣喘籲籲一開口,薑濃便明白他急的什麼。
大皇子來了。
卻被門口京兆府的人攔在門口,不讓進。
蕭廷俊原也不是個謙和忍讓的性子,近來又和裕王卯上了勁兒,還在莊和初暗中指點下接連嘗過幾回甜頭,少年意氣正盛,叫裕王手下幾個無名無姓的蝦兵蟹將一攔,哪肯善罷甘休?
即便這趟是為著雞毛蒜皮的事,現下頂著這口氣,也是非進門不可了。
京兆府那些蝦兵蟹將不過都是當差捧飯碗,沒人打心眼兒裡願意開罪這些金尊玉貴的主兒,可有裕王嚴令在,必也不敢輕易退讓。
若兩方僵持不下,怕要在莊府門前動起手來。
在大皇子的事上,自是莊和初最有主意。
莊和初早年間在道觀裡養就習慣,常日一向早起,可偏就今日不知怎的,天已大亮,內院還遲遲沒有喚人。
這會兒過去,候著起身,請示清楚再做處置,怕就來不及了。
門房半句話間,薑濃已將這些思量清楚。
不待來人再耗時耗力多說什麼,薑濃不急不躁地擺擺手,平心定氣地讓他去內院一趟,向內院裡當差的人知會一聲,若莊和初起身,就儘快通稟,自己先去那一觸即發之地看看。
未出正月,皇城總還能聽見些零星的爆竹聲。
蕭廷俊理直氣壯的嗓音比這些直衝九霄的劈啪聲還要響,離著大門處還有幾丈遠,就能聽得一清二楚了。
“父皇隻說讓先生和縣主在府中候旨,不要出門,你們在這兒擺出一副看管犯人的架勢來,是要矯造聖旨嗎!”
“我管你們奉的什麼令?父皇未曾禁止我來聽先生講學,我進莊府就是天經地義,今日就算裕王叔親自戳在這兒,也得給我讓開。”
“再不滾開,後果自擔——”
蕭廷俊一聲高過一聲地嗬斥,守在門前的京兆府官差油鹽不進,任他說什麼都隻一句裕王有令。
話已揚了出去就不能輕飄飄掉到地上。
對方無動於衷,蕭廷俊眸光一厲,轉手一把抽了身旁雲升的佩刀。
清寒的天光映在精鋼打煉的鋒刃上,白亮如電。
湛然刺目。
一眾京兆府官差立時應聲拔刀戒備,一時間錚錚四起,寒芒閃爍。
雲升和風臨俱是心頭一跳。
裕王手下這些蝦兵蟹將哪敢去傷堂堂皇子,他們是巴不得自個兒傷在蕭廷俊手裡,如此在裕王那裡落個忠心之名,這趟苦差事也不算白乾一遭。
倒是蕭廷俊,一旦真動了手見了血,還是在莊府大門前,鬨到朝堂上,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平息的麻煩。
這裡頭的利害蕭廷俊自然清楚,所以抽刀時已順勢朝他們遞了個眼色。
——攔著我。
也不是他們不想攔。
出門前,蕭廷俊斂了一堆東西作為探病的禮物,這會兒滿滿當當全抱在二人手上,一時間實在騰不出空。
隻能硬著頭皮生勸。
“殿下息怒——”
一聲聊勝於無的勸阻剛被二人頗沒底氣地送出口,忽見那道一直緊閉的朱漆大門吱呀打開一扇,從中不慌不忙地踏出個讓人一眼看去便覺心頭一定的身影。
薑濃止步門前,對天光之下一片如林白刃視而不見,四平八穩地福了福身。
“大殿下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