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 104 章(2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6334 字 2024-04-05

最後一次搖罷,對著麵前散下的銅錢,莊和初看了良久,才徐聲道:“卦象上說,殿下確曾殺過一個人。”

殺過人這件事,蕭廷俊沒什麼好否認的。

“這還要算卦嗎?先生知道的啊。”蕭廷俊暗鬆口氣,坦然道,“那日不就是在我府中,那個廣泰樓的樂妓,玉輕容,意圖刺駕,我出手攔阻,她卻借我之手自戕,您都是親眼看見的。”

“是在那之前的事。”莊和初聽他說完,才在麵前顯著最後一爻的銅錢間輕點了點,仿佛那裡明明白白地寫著什麼凡夫俗子看不見的東西。

“玉輕容並不是你親手殺死的第一個人,這個人才是。殺人之地,就在宮禁之內。”

蕭廷俊雙唇忽而繃緊成近乎一條直線。

學生在眼前讀書多年,一些不經意的神情變化意味著什麼,興許他自己都渾然不覺,而為人師者一望即知。

這樣的神情出現在蕭廷俊臉上,就意味著他說得沒錯。

倒不是這些銅錢裡真有什麼玄機。

是謝恂的那句話。

若實在覺得有些事應該發生在大皇子身上,卻在皇城探事司中全無痕跡,那便可能是發生在皇城探事司一切耳目不可及之地。

這樣的地方,還是蕭廷俊合理出現之處,唯有一個。

就是皇宮禁內。

這一原本就有八分把握的猜測,眼下因為蕭廷俊這神情變化,也補足了另外兩分。

莊和初又道:“這卦上也看得出,死的是個女子,以及,人是如何死的。”

蕭廷俊額上一片水光涔涔,好似停步在一道高空細索的正當中,進,不敢,退,不舍,一時難抉。

莊和初垂手探入袖中,摸出一把竹刀。

適才薑濃去通稟時,已將蘇綰綰與蕭廷俊之間那道微妙的蹊蹺大致說了,念著蘇綰綰可疑甚深,必得做著最壞的打算,莊和初便順手在房中書案上摸了把裁紙的竹刀,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看著,確能派上用場。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天道循環,善惡承負,不會因殿下不認而有分毫改變。既是總要償還的一筆殺孽,我亦有不可推卸之責,便由我替殿下還吧。”

徐徐話音方落,就見那輕薄的竹刀在莊和初素白的指間一轉,反手就朝他自己心口刺去。

一把竹製的薄刃,遠不至於刺破重重冬衣,傷及肌骨。

可這把竹刀是湘妃竹削磨而成,一抹抹赤褐色斑駁天然生於竹上,像在不為人知時已有血跡濺於其上。

一些竭力想要拋遠的記憶轟然襲來,疊於眼前。

“不要——”蕭廷俊撲身過來,一把攥住刀身。

竹子溫和圓鈍的觸感攥在掌心裡,蕭廷俊才怔怔然回過神來,混沌茫然的目光搖搖晃晃抬起,落到那靜靜看著他的人身上,才覺已從那細索上離開了。

雙足塌地,不由得渾身一軟,軟跪於地,伏上正迎在麵前的那片膝頭。

“先生我知錯了……”一開口,便忍不住哽咽。

少年人緊緊伏在他膝頭上,雙肩顫顫抖著,鼻息短促,不多會兒便覺膝頭漸漸漫開一團溫熱,可到底也沒聽見一點哭聲。

“是、是我離宮開府之前的事……”好一會兒,蕭廷俊才直起身來,仍垂著頭,抽著鼻子,夢囈似地喃喃道,“我那日喝多了些酒,迷迷糊糊就和一個宮人有了……有不軌之舉。還,失手殺了她,我記得她……她這裡,一把短刃就刺在她這裡。”

蕭廷俊失神地抬起手,往自己心口處摸去。

掌心按著自己如雷的心跳,蕭廷俊顫然道:“她……她那張臉,我這輩子都忘不了,認不錯,她就跟剛才那個蘇綰綰,長得一模一樣。”

成親那天,莊和初已專程給千鐘看過這張麵孔。

那張畫像描畫得不算多精細,卻很是精準,足夠千鐘一眼看見蘇綰綰,就把這張臉和那畫像對了起來。

她也記得清楚那日莊和初囑咐她的話。

這人該小心提防。

何況,適才進門之前,莊和初除了托付她一句,讓她帶走蘇綰綰之外,還有後半句。

——帶走蘇綰綰,小心看管好。

可無論如何,人也是實打實被大皇子欺負了的。

千鐘請薑濃與她一塊兒將蘇綰綰帶去內院,隻留了薑濃在屋裡,待裡外的人都退乾淨了,蘇綰綰還似驚魂未定,緊裹著那鬥篷低低抽泣著。

“蘇姑娘,這裡沒有外人了,你彆怕。”千鐘接過薑濃端來的熱甜湯,遞到她麵前,好聲勸道,“你先喝點熱湯,安安神,有什麼委屈,隻管跟我說。”

蘇綰綰抽噎著道了聲謝,雙手從鬥篷裡顫顫伸出來,接過了湯碗。

這一伸手,原本裹緊的鬥篷敞開來,露出裡麵還一片淩亂的衣衫。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