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平原上走著走著,突然迎麵遇到一堵牆,這牆向上無限高,向下無限深,向左無限遠,向右無限遠,這牆是什麼?
是死亡……
死亡是一堵看不到邊際的牆,更是一切的歸宿。
它如影隨形,與你的距離永遠都隻有一步之遙,等待著你跨出那一步,投入它深沉的懷抱,與它徹底融為一體……
沒有人可以永遠的拒絕它,世界不行,超脫了一切的神祇不行,其他如螻蟻的生命自然同樣不行。
如果說諸天萬界裡真的有一種東西能夠永恒存在的話,那麼應該就是死亡本身了……
當人生走到儘頭,來到它的麵前,你很難不匍匐在它的腳下,為它的深沉與雋永而掀起狂瀾。
絕少有人能夠在它麵前鼓起勇氣,用自己的雙眼,直麵它的浩瀚、包容與溫柔。
而這樣的溫柔,王學斌足足直視了三百年……
那是一種並不壓抑的黑暗,從這冗長的黑暗中,他能看到許許多多畢生從未見到過的色彩。
就在距離它一步之遙的位置,生與死的間隙……
他絞儘腦汁的為每一種色彩都取了一個恰當的名字,皓首窮經,不知不覺的取到了詞窮……
他清晰的記得每一個重複出現的顏色,並準確的喊出他給它們取的名字,用自己的方式跟他們打著招呼,儘管從未得到任何的回應,卻依舊樂此不疲……
他曾沿著牆麵不知疲倦的走著、跑著、攀爬著、挖掘著,試圖尋找它的儘頭……
他將自己的記憶一遍遍的回憶著,哪怕是曾經並不喜歡的經曆,他都舍不得跳過,而是耐心的品味著每一個細節……
他將自己空間裡的雜物細心的整理到一絲不苟,之後打亂,再用不同的歸類方式重新整理,一遍一遍的,從來沒有厭煩……
三百年時光,一個國家的興衰也不過如此了,而他,卻逗留在那份孤寂的黑暗中,竭力的收束著散亂的意識,保持著理智的清明……
雙眼緩緩睜開,現世世界,柔軟的雙人床上,他**著身體,靜靜的團在如蛹般的被子裡,默默的注視著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天花板……
沒有呃逆感,沒有乾咳,任何身體上的不適全都沒有,有的隻是陌生、遲鈍與平靜……
他曾不止一次的設想過回歸現世世界後的他會如何!
是悲哀抑鬱?是狂躁瘋癲?又或是生疏與冷漠!
現在,他知道了……
是平靜,也僅僅是平靜而已……
“……娜……娜娜……小玉……”
“……人工智能融合中,請宿主耐心等待十五個係統日,十五個係統日後,功能方可恢複使用……”
“……還……還需要十……咳咳……十五天麼..”
王學斌眼神中閃過一抹了然,清了清乾澀的嗓子,用力的咽了一下口腔裡那些不受唾液腺控製而溢出的口水。
漫長的時光裡,說話這項於普通人來說基本的技能,在他這裡已經變得有些生疏了。
沒有人能連續不斷的說上三百年的話,話癆也不行,他自然也不例外,後兩百多年,他往往十年說不了兩句話。
要不是那時的狀態特殊,三百年漫長的時間裡,他的唇齒喉舌牙,早已退化成一團沒什麼用處的蛋白質了……
緩緩掀開被子,慢慢的翻身下床……
‘噗通~’
腳下一軟,跌倒在了地上。
沒辦法,距離上次起身走路,怎麼也有一百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