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的建築與賈府大開大合不同,是曲通幽徑的江南風格。
聽戲吃酒的院子在東北角,一座婉約的二層小樓三房院,上書聽濤二字,裡頭雕梁畫柱皆是書香傳家。
賈赦這邊是隨著男丁走的,各個打招呼來來去去,倒也都混了個臉熟。
戲才開,酒桌分輩,賈赦與孟傳葆一輩的同了桌。
這麼多天走親下來,賈赦倒是知道文武官娛樂生活還是差彆挺大的。
如同這戲曲,這會子京劇才興起,好些武將家都請了徽班,熱熱鬨鬨的。
孟家不同,還是老一輩做派,請的是有名的昆曲大班慶喜班。
台上唱的春燈謎,台下也猜起了燈謎。
孟傳葆拋磚引玉:“都在望明月。”
“大家賞光。”
說話的是孟傳葆的堂弟,不過總角之年,長的異常可愛。
眾人非常給麵起哄叫好,一來二去也都熱鬨起來。
猜著猜著,不知道怎麼到賈赦這兒了。
“瞧著也對,他家從武,皆是大老粗,哪裡有這些個雅好。”
說話的孟家奶奶的內侄兒,姓吳名霂,不過總角之年,體態瘦弱言語刻薄。
這年頭親戚多了,總有那些腦子不清楚的,賈赦不欲理他,奈何三番五次,倒也笑了,“這倒是的,你吳家倒是通讀聖賢,卻不知入了心的竟是滿口汙言。聖人罪過,罪過罪過。”說著向眾位同桌拱拱手。
同桌一聽也嗤嗤笑。
罵人不罵娘,這是規矩。
吳家的一出口便是往整個賈家裡罵,還不興人家促狹頑笑與他,天底下沒有這個理兒。
那吳霂不過小兒一個,哪裡能經得住賈赦這般諷刺,“我家自是詩書傳家,不像旁人,竟是一個燈謎都說不出。”
賈赦本不欲賣弄,畢竟他前後歲數加起來都可以當爹的人,對於這種小孩,不教育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就獻醜了,頭戴紅纓帽,身穿綠戰袍,說話音清脆,時時呱呱叫。”
太可樂了,這會都再是不忍,有那誇張的笑的直拍桌子,一派斯文掃地也顧不得。
卻原來吳霂今兒戴了紅抹額,一身紅綠二色蝶穿花袍子,正是孩童時,聲兒好不清脆,又是口不停的,可不是時時呱呱叫。
形容不可謂不妙,眾人這會還都笑的不行,直氣的吳霂雙目發紅,冷笑道:“聽說榮國府是以武封勳,怎聽你卻習文,竟是斷了傳承不成。”
正月拜年請酒本就多,孟家今兒不止請了賈家,還有其餘幾家姻親,同桌可不止吳家人,其餘幾家都看不過眼了,吳家實在氣量小。
賈赦這旁還未張口,孟傳葆趕緊拉了表弟衣袖道:“表叔,是表弟的不是,還往表叔莫要見怪。”
“我倒不是不怪的,這年頭湯飲喝多了腦子糊塗的也是有的。我家祖宗戰場出生入死,方得我輩富貴,我輩自然不敢忘。赦不才,武功一道天賦全無方習文,他日有成,日後也好遵長輩之誌,忠君報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賈赦容不得旁人說他祖父。
軍人以生死衛家國,又哪裡容得黃口小兒嘴裡胡沁。
賈赦這些話旁的幾桌都有聽的,雖強硬了些,卻也不無道理。何況隻是小輩之爭,卻不好攙和,隻在旁桌瞧著。
孟傳葆心裡也是懊惱,都是先前母親因著玉佩嘮叨了了他幾句,他便與表弟說了,表弟倒是為他出氣。聽得這般話,雖有心爭辯,卻落了下乘,因此連連賠不是。又有眾人幫腔,賈赦是來做客的,才將將受了人家老祖宗的大禮,再是不好為難,這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