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終究勝了一籌,越過年長他幾個月的二皇子入主東宮。太子大典一過,二皇子封為謙親王,一個謙字壓的二皇子夢碎,再無回旋餘地。
有輸自然有贏,當今的身體每況愈下,二皇子一派越發坐不住了,自立太子以後,賈赦瞧著府裡的禮單越發厚重,就知道賈家這次站隊成功了。
入秋的第一場雨剛過,天未涼,反而越加悶熱。立太子之後想走賈家路子的人絡繹不絕,就連賈赦也免不了一場應酬。
午後,儒學先生布完課業,賈赦扇了扇風,瞧著外頭烏雲聚頂,心裡莫名煩躁。
“該教的為師都教了,往後還得看你自。”
呂攸既得意學生天資聰穎,又失落自己再無學識可授,比起書香世家的底蘊,他還是差了些。
“先生,此話何解。”
賈赦一愣,先前聽賈代善幫呂先生的兒子謀了個官職,卻未曾說起辭館之事,聽著意思,竟是要走。
呂攸輕歎,“承蒙賈府恩德,本不應該辭館,隻是為師並不如那世家,科舉授業已教無可教,如若再待在賈府,隻怕誤了你。”在學生麵前承認自己的不足他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氣,卻奈何他也不過進士出身,還是個半道的官。
賈家的繼承人學的可不止科舉知識,他有自知之明,又何必貪戀賈府庇護誤人子弟。
賈赦同呂先生相處時間最長,老頭子為人通達豁朗,他學到的可不僅僅是知識,還有比書上更寶貴的東西。如今人要走,他也不願看著敬重的先生在賈府孤身一人,早早回家享天倫之樂,也是學生的應有之義。
天下無不散宴席。
賈赦如何也說不出挽留的話,隻起身行了大禮,“恩師每日言傳身教之辛勞,弟子必不墮恩師之名。”
“快彆這般。”
呂攸快快扶起賈赦,抬袖擦拭眼角,“我教了許多學生,唯你一人天賦奇高,也唯你一人赤誠坦蕩。”說著他又是一歎,正了正麵色又道:“為師今日再教你最後一課,你需一生牢記。”
見得呂先生一臉正色,賈赦難免忐忑。
“你跪下。”
呂攸轉身背對著賈赦,天空中傳來轟隆的打雷聲,他也是萬般糾結,終究硬下心來,“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賈公和侯爺都是能耐人,憑的也是武道。想來他們也是思慮了許久,才由你來改換門庭。可你要知道,你的路與他們不同,無有借鑒,隻怕前路難行。文官一道,不止在文,還在於獨在於慎,然而這些都屁話。”
呂先生的神轉折嚇的賈赦一懵。
“修身齊家平天下,這也是屁話。你隻需謹記,你們家已經為你鋪好了路,你要做的不過是緊著自身優勢,踩著勳貴和所有文臣往上爬,不要回頭看,隻要往上爬。世家門第也好,勳貴人家也罷,隻要你把這些人踩下去,重建為你所用的勢力,無論是哪位帝王,都會用你,不得不用你。”
話一說完,呂攸隻覺的全身力氣都被抽乾了。
這一番話委實大逆不道,他擔心啊,學生心思太正,一點陰謀詭計都不使,坦坦蕩蕩的讓人害怕。若是這番心思去做官,那些文臣還不活吞了他。
正是因為賈府的門第,賈赦從未受過委屈,自然不曾用過陰謀詭計,他坦坦蕩蕩的應對任何事。這番在勳貴圈大家給麵子,在文臣裡頭可就不吃香了。呂先生的擔心也是賈演和賈代善的擔心,隻因都疼愛賈赦,不忍讓他見到黑暗,總想著歲數大一些,再大一些。
賈赦前前後後加起來快四十歲的人,又不是毛頭小子,偶爾有點憤青也都憋在心裡,多數時候完全符合長輩期望。逼的老先生臨走還要擔心他的智商,實在汗顏。
是他扮正直演太深入人心了,可憐老先生一把年紀還為自己操碎了心,可他總不能搖著老先生肩膀呐喊,陰謀詭計隻要能用,他也不會拒絕的。
“先生待赦如子,學生無以為報,定當銘記在心。”呂先生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賈赦也隻能暗自記下他日來報,就讓這些成為美麗的誤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