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族長頗為忐忑,卻也說不上什麼話。等菜色上齊了之後,一個勁讓賈赦等人多吃一些。
說起來這些個醬菜銷路還是有的,想著這老族長歲數一大把,賈赦也不拿他頑笑,隻道:“這些口味算的上等,但並非我一人能做主。待我寫封八行予你,你帶著醬菜一並將它交由斧頭山的管事,再做商量。族長你看這般可使得。”
“使得使得。哎呀,真是多謝賈公子。”雖然算不上承諾,但有了門路,總比沒有的強。李族長總算放心了大半。
“李伯伯不必如此客氣。”賈赦推辭道。
“唉,賈公子不知,世道太艱難了,這筆買賣若是做成了,您就是我們全村的恩人呐。”李族長擺擺手。村裡位置不好,三麵皆是山頭,田地攏共這麼些,山地倒是多,糧產低的交了稅賦所剩無幾。好在一些醬菜不挑地頭,若是這筆買賣能長久做下去,至少能幫補好些個了。恩人算什麼,當菩薩供著都成。
賈赦擺手,這飯一用午時都過了,趕緊讓人去馬車上拿了筆墨並火漆,親筆書信了一番,又拿出一行六人的盤費,交給李族長。
“快莫這般,不過借宿一宿,哪裡需得這許多。”平日裡若有借宿的,也不收勞什子銀錢,何況還是乾係全村的恩人,這銀錢越發不能收了。李族長趕緊推辭。
“快收著吧,我瞧著村人生活也頗為艱辛。李大哥一家還又殺雞吃肉的,若是不收,我反倒心裡難安。”這些不過是折算市價給的,算不得什麼。賈赦態度強硬的給了,又讓手下人送了幾戶人家一點子點心,這才算把事情了了。
“這,這可如何使得。”李族長和李大海一行人看著遠去的賈赦,急的滿頭大汗。這會李大娘拿起賈赦給小姑娘的荷包,把幾塊糖倒出來,卻不想倒出了兩塊銀瓜子,捏在手上掂量,約摸有一兩。她急忙的把瓜子裝進荷包往院子跑,不成想,人竟然已經走了。
李大海瞧著自家娘子急急跑出來,疑惑道:“怎麼了這是。”
“這...”李大娘瞧著幾位族人都在,下意識把荷包藏進袖子,支支吾吾猶豫不決。
李族長回頭瞧著皺了皺眉道:“怎麼回事,快說。”
族長還是很有威懾力的,李大娘攤開手,“賈公子給大妞的糖裡藏了這個,想著還給人家,不想..”
陪著李族長的都不是那等貪婪的,隻是這銀瓜子模樣著實精致,李族長瞧了片刻笑道:“想來人家是刻意給的。既是給大妞的,你們能家就收著罷,往後給她當壓箱底便是。”
李大海聽族長這麼一說,倒是放心了些。卻又覺的受之有愧,一時間麵色漲紅連話都說不出來。
李族長猜的倒沒錯,賈赦確是特意貼補給李家的,卻不曾想兩口子都是實心眼的,好在也不是大財,也就罷了。
這邊廂賈赦一行人騎馬的騎馬,駕車的駕車,一路飛奔。中途又歇了一個時辰,堪堪在天黑之前才到了保定府。
到了保定府賈赦也並未回春來客棧,而是換了間客棧洗漱。待洗漱過後,帶著幾人到了一家酒樓雅間。裡頭早有人等候在此,見了賈赦趕緊行了禮道:“幾位掌櫃就在隔壁間,主子您瞧。”說著,便帶著賈赦往牆壁走去。
把牆壁上掛的一幅畫撩開,用手一推,漏出一個兩指寬的小洞,倒能瞧見隔壁動靜。賈赦揮揮手,打眼一瞧,裡頭有兩位保定府鋪子和莊頭的管事,臘月那會在賈府他是見過的。
“你盯著把這事記下來,我也想瞧瞧家裡出了幾個這樣的。謹慎些,莫要打草驚蛇便是。”賈赦說完讓幾個暗衛留在此處吃用,他一人先回隔壁春來客棧。
到了客棧,賈赦自個悄悄回了房中,讓丫鬟整理一番,瞧著精神了許多,這才往倆老房間去。
這會倆老才用過夕食,賈赦走到門口一聽,打開門道:“喲,這說的是穆桂英掛帥。”
“快快快停了。”賈老太太一聽這聲,趕緊讓人停了,拉著賈赦的手就要拍下去,可仔細一瞧卻是舍不得了,“還知道回來,若不是你捎了口信,我都讓嚴總督發人去尋你了。”
這話一落,賈赦還不曾如何,那說評書的大娘一個腿軟,就跌在了地板上。秋葵趕緊將人扶起,給了賞錢帶人出去。
“哪有這般嚴重,不過是路途遙遠了些。勞的祖父祖母擔憂倒是孫兒的不是。”賈赦攬著老太太手臂笑道。
這會就連賈源都看不過眼了。為了這點子產業若是把大孫子折進去,他也活不了了。這會隻道:“算你還有點眼力見,記的派人捎信。說了三日回來,這會子都逾期一日了,可不敢再有下次。”
“可不是,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家中記掛。”賈老太太見老爺子同自個一條心,很是念叨了一會子。
賈赦笑著皆是一一受了,見著老太太數落他許久,他起身拿起茶碗,給老太太倒了一杯蜜水笑眯眯道:“先喝點水,這會子口都乾了。”話落惹的老太太又要捶他。
趁著老太太喝水的空檔,賈赦對著賈源報告起這一路的情形,末了道:“孫兒覺的這事倒是不急,這一路南下還有好些個莊子,一並巡視過,到年關那會再來安排便是。”
這話不錯,家中產業所有管事皆是簽了賣身契的。幾代的奴仆,翻不了天,倒不如趁著年關一並把賬算了,省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瑣碎。賈源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就這麼著罷,隻是下回可不好莽撞了。”
賈赦摸摸鼻子,神色鄭重的答應下來。事情一放下,肚子就開始叫喚,這才想起來從中午到現在還未進過一口。
賈老太太又是瞪了一眼,讓人去送一桌席麵上來。賈赦趕緊推了:“倒不必如此費事,一碗清粥,再讓人去把帶回來的醬菜擺上來即可。”
“你這又作的什麼幺蛾子。”賈老太太皺眉,覺的這未免簡樸太過。
賈赦拿起瓷杯喝了口熟水,把埠頭村一行說了,這才道:“斧頭山的劉管事最是忠心不過,一向把兩頭生意打理的好。那埠頭村太窮了,好歹這些個醬菜不錯,到時趁著劉管事運貨一並將埠頭村的醬菜運了出來也不費事,倒也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論起路途,把這事交給劉管事倒是合適,賈老太太雖然年邁,管家上頭的精明卻不曾丟了,聽了解釋便也點頭道:“安排倒也妥當,隻是那醬菜真有如此好。”
“京裡雖是南北往來,川蜀貨倒也有,隻是一路頗為耗費。這菹菜的法子頗得蜀地精髓,如此反倒省去路費。貨賣得當倒也有些賺頭。”
賈老太太不可置否的點點頭,等著醬菜端上來也下了幾筷子,這才道:“倒也不錯。隻是往後莫要花費在這些上頭,咱們家又不缺這樣的人。”
“自然,孫兒也就做個牽頭。這埠頭村實在窮困,孫兒雖不是聖人,卻也想著若能幫把手,給那些村民一些進項也是好的。”賈赦說罷捏了勺子開始喝粥。
賈老太太還要再說,賈源拉了拉她袖子,“他心善卻也不礙什麼,何況他調理得當,也不曾養大那些人胃口,也就罷了。”
“正是呢,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孫兒能做的也隻有這些。”賈赦吃了個七八分便放下筷子回了一句,就著杯子漱了口,起身動了動便癱在老太太身邊。
賈老太太本還擔憂大孫子勞累,瞧著他一副貓兒樣,忍不住笑了一聲。賈赦知道,這一茬算是揭過去了。
祖孫三人又聊了一會子閒話,賈赦昏昏欲睡,瞧著時辰讓人打水,把這幾天拉下的養生又撿了起來。他讓丫鬟綁了袖子,把衣擺塞進腰帶道:“這幾日我不在,丫鬟們偷懶了不曾。”
“不曾,不曾。奴婢就是還沒學全,儘等著大少爺再教奴婢幾招,這才好伺候主子呢。”秋葵趕緊上前道。
“好丫頭,學的好了,不單老太太老太爺賞你,我也是要賞的。”賈赦誇讚道。
“瞧見沒,你們吝嗇的大少爺說要賞你們了,可得好好學。”賈老太太聽著的賈赦的話,笑得合不攏嘴,一屋子人也跟著笑的開懷。賈赦倒是不吝嗇,卻少有親自說賞的。這親自開口的,可不就是體麵。
眼瞧著這時辰過了,賈赦被賈老太太嫌棄的趕回隔壁屋子。這幾天他早就累壞了,隻是不敢表現出來。這會沾著枕頭,竟是睡的死沉。
要麼說年輕就是好,一夜的深睡眠下來,第二天就恢複了個十成十。賈赦這一起的早,手就閒不下來,提著劍到客棧後院做早課。這會子天才蒙蒙亮,霧氣都還未散去,倒是有些冷了。堅持著練了許久,他自覺的又長進了不少,這才回了房中。
從巡視產業回來,賈老太太心疼賈赦,如此又在保定府耽擱了幾日,這才整裝出發。沿著保定府走陸路,又過了十來日,到了那有名的泉城,濟南府。
濟南府產業並不多,並不急於一時。賈府一行人下了馬車,到客棧修整過後,賈赦便帶著倆老並一隊仆從到了那大明湖。
大明湖的風光著實不錯,賈赦想著才畫完的蓮池,又一時技癢,於是他對著倆老陪笑道:“阿爺,老太太,孫兒瞧著此地風光甚美,不如將您倆老一同入畫。回頭去信老爺,也免得他記掛。”
“這主意倒是不錯,老爺子你看?”賈老太太回頭問賈源。
賈源拿捏了一會,咳了咳便道:“那你稍等會子,我同你祖母去去就來。”說著竟是拉了老太太就走。
賈赦一呆,想了好一會子便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