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麵的牽扯不單單這麼簡單,賈源想了一下讓方管事回了帖子才道:“著人去打聽便知,左不過不能讓人小瞧了咱們家便是。”
“正是這個理。”賈老太太雖不管外頭的事,可這裡頭臉麵也是要緊,哪裡容的旁人放肆半分。今天被人踩若是放著不理,明兒個什麼人都能來踩上一腳了。
賈赦被的按得舒服,眼見飯菜上來,讓丫鬟罷了手,想了想道:“這吳家怕也不甚乾淨,前頭聽著消息說是要往東宮送人,也不知是個什麼光景。”
“甭管他什麼光景,衝撞了咱們自該有一番說道。”賈源擺擺手,“先吃飯,他吳家現下還入眼。”
賈赦從善入流的點點頭,開始幫著擺起飯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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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亮,正是倒春寒的時節。那黃痦子趿著鞋子披了棉襖打了個哈欠,晃悠悠地走到大門前,門閂一拉,咬牙往上一抬,這才開了半扇門。霧氣掩的人越發看不真切,他瞧著門口跪在地上的人影,白巾子往肩上一搭,“這誰啊,唱梆子戲呐,清早的不耽誤做生意呢嘛。”
“滾你個黃痦子,用尿洗洗你那招子,瞧瞧爺是誰。”那人吐了口痰,縮縮脖子又灌了一口冷風,直咳嗽。
喲,聽著聲怎麼那熟。黃痦子揉揉眼,指甲摳了摳,拇指一彈,一下跳了起來,“喲,這不是潘大人嘛,這一大早上的,來喝茶是不是早了點兒。想是從那胡同才回來的罷。”他說著,臉上就漏出猥瑣的神色。
“□□你娘的,嘴裡胡沁個什麼東西,沒瞧見我這兒邁不開腿,你個彪的。還不快來胡我一把。”潘典史一大清早就被吳知州綁在這兒,負荊請罪他知道啊,可這見鬼的天,把他鼻涕都快凍出來了,哪有那閒心和個跑堂的談花姑娘的事。
“唉喲,是小的錯,您彆見怪。”那黃痦子昨兒個也聽了一耳朵,倒不知旁的,隻知道這王八蛋得罪了客棧裡的貴人,瞧著這倒黴樣心下爽快。卻也不敢招惹太過,一邊扇著自己嘴巴,一邊把另一扇門去了,這才小跑到潘典史旁邊道:“這是怎的了,誰敢把您潘爺綁成這樣。”
“呸,”潘典史一口唾沫飛到黃痦子白巾子上,“還不快扶我到裡邊去,日後有你好瞧的。”平日裡吆五喝六養尊處優的,這跪了一會子腿就麻了,心裡越發不得勁兒,正想找人出氣,有人撞到槍口上可不使勁開炮。
那黃痦子迎來送往的多機靈,趕緊又扇了自個倆大耳刮子,這才扶著潘典史起來道:“您這也不成呐,要不小的去和掌櫃的借個墊子,保不齊這冰天雪地的再把膝蓋跪壞嘍。”
這倒是個好主意,可仔細一想他家大人的話,潘典史搖搖頭恨道:“多嘴的狗東西,爺今兒個就是來賠罪的,彆耽誤爺的事。”
“這,這,”黃痦子假意的猶豫了一會,“那成,你先跪著,有事兒潘爺您隻管招呼小的。”說著,又瞧了潘典史兩眼,這才走開去了掌櫃屋子。兩人商量了一會,也打定不管。左右這鋪子的主子也不是什麼軟柿子,還有免費的樂子好瞧著,又何必多此一舉。
賈赦才從後頭練好早課,走進大堂瞧著一臉方正的人五花大綁跪著,他也不是個有好奇心的,瞟了一眼就往樓梯回了屋子。屋裡下人早早備好熱水,他喝了兩大杯鹽水,又看了半本曲譜,這才去隔間泡了一會子澡。泡好澡,讓人伺候著擦頭發,他拿起手邊的筆開始練字。這練字也沒個捷徑,就是每日不停,方才見成效。
廢了幾條巾子,等頭發乾的差不多,賈赦才擱下筆,由著丫鬟梳頭穿衣。他手上也沒閒下來,閉著眼睛回想練筆的筆順,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等到隔壁間有了響動,這才起身往倆老房間走去。他也不進去,就在外頭等著,約摸一盞茶功夫,等房門開了,才進了屋子。
用早的時辰是不變的,這會丫鬟魚貫而入,賈赦走到倆老麵前請了安,接過丫鬟捧上來的茶水,打開瞧了,這才呈到倆老麵前,尋了小幾子坐著道:“樓下跪著一人,就是昨日那潘典史,也不知弄什麼鬼。”
這一大早的才睡醒,腦袋都還沒活動開,賈源和老太太發了一會子懵,老太太才道:“這吳家做派忒不講究了,可不就逼著咱們給台階下呢嘛。”
賈源接二連三的打嗬欠,惹的賈赦差點都被傳染了,這才打的心滿意足道:“愛跪就跪著罷,咱們家還受不起這一跪不成。”
老爺子的話倒是霸道,賈赦也不反駁,他就是知會倆老一聲,也沒當多大事兒。眼見著飯菜擺放妥當,還有什麼比吃飯更要緊的事兒。等到三人都用的心滿意足,他這才道:“今兒個阿爺祖母可有想去的地。”
“這畫不是未做完,可不還得往大明湖上吃風呢。”賈源想起那滋味,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賈老太太喝罷燕窩粥,用帕子沾沾嘴角,彎著眼睛道:“你瞧,他這會就坐不住了。也不知當初誰嚷嚷著要乖孫你畫畫像。”
“也不甚要緊,昨兒個輪廓出來,今兒個讓丫鬟小子穿了倆老的衣裳擺樣子就成。孫兒哪裡舍得您倆受這份罪。”賈赦擺擺手。這畫像已經刻在腦子裡了,就是細節把握不住,還有光線這些問題,倒是不用倆老再受罪。
“這倒好,”賈源撫掌,總算解脫了,“你今兒個自去,記的多帶些人去。我們倆老頭子有伴,也不怕無聊。”
賈老太太哼了一聲,也不理他,隻對著賈赦道:“衣裳多穿些,莫要著涼了。若有那不長眼的,你隻管打了去,完事有我們兜著。”
“祖母說笑,那樣的,”賈赦一指樓下,“都是入不得眼,少有的。”他說著,接過漱口的茶水遞給老太太又道:“您二老自去消遣,莫要記掛孫兒,您還不知我,吃不了虧。”
“那便罷了。”賈老太太心想這濟南府除去那一兩家能和他們賈府掰手腕,旁的也再出不來這樣眼皮子淺的了,當下也不再囉嗦,免得乖孫煩了她。
眼見著賈赦出了客棧,賈源腿伸到小幾子上讓丫鬟敲著,“這吳家隻怕是已經把人送進東宮了,這才抖摟起來,否則他怎敢這般大張旗鼓,怕是要試探咱們家的態度。”
賈老太太一歎:“送進東宮又有何要緊,這...何其多,未見他們家就如何。隻是這事兒重了就怕有人借機生事,牽扯到東宮麵子,倒不算好辦。”
“無妨,這吳家怕不是這麼辦事,送進宮又如何,往後還得求著咱們。隻是這吳家三房糊塗,咱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再去信一封京裡給兒子提個醒的事兒。”賈源擺擺手,這還沒成娘娘,就是成了,他賈家也不是誰都能輕易得罪的。
“如此便罷了,昨兒個還回了那嚴家總督夫人的帖子,整好了。”賈老太太點點頭,順道也好去探探口風。
這邊倆人定計,那潘典史還繼續跪著,有那起早的,瞧見了也是指指點點,直把他羞憤的低了頭。估摸著還得好一會子,等那吳知州上門才救的了他。
賈赦對這些毫無所知,因著要在濟南府停留頗久,他也不著急。隻把那衣裳紋飾畫妥,上了色,讓人拿去礬了。他這會又畫畫停停的瞧起那大明湖畔的春景,隻覺的被好風光眯了眼。直到文言一動,他才回過神來,轉身見到一位老先生向他走來。他上前幾步道:“不想老先生也來了濟南府,倒是巧了。”
“可不是巧了,竟在此地又遇見小友。”無笙先生笑了兩聲,向賈赦的畫架走去,“小友好雅興,這是小友新作。”
“當不得先生誇獎,不過閒來一筆。”賈赦雖不知這人根底,眼睛卻也不是白長的,隻看這人的言行自有一番氣度,也不是那等閒,用現代化說,那至少得是一個知識分子。
“倒是比前些日子又長進了些,”無笙先生捋這美須,眼神精光閃爍,“某姓高,還未問小友姓名,倒是失禮。”
“非是老先生之過,實是晚輩失禮。晚輩姓賈,單名赤文赦,金陵人士。”賈赦彎腰行了後生禮。
隻這一禮,絲毫不拖泥帶水,隻讓人覺的流暢文雅,無笙先生忍不住拿他對比了自家子侄,隻覺輸了不止一等。他不禁在心裡歎氣,這榮國府倒是出了個好胚子,“無須多禮,既是有緣,你又行了後生禮,我合該給你見麵禮的,”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壽山石的印章道:“你即愛畫,此物予你倒也合適。”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我總算沒有食言,把字碼出來了,感謝大家的理解和鼓勵,愛你們。
這一個月到下個月月底事情都挺多。許多小天使的留言可能沒法回複,但我都會看的,愛你們麼麼噠。
還有作收,作收,作收。留言,長評。暫時就這些了。你們自個看著辦罷了。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