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翌日, 胡知府送來帖子,設宴當地有名的酒樓,海味莊。

賈赦這會正哄著老太太放他出去走走, 老太太接了帖子讓人回了,就是不肯答應。他也沒了法子, 隻好待在屋裡陪她打葉子牌。打了好幾圈, 這匣子裡的銅子就少了大半。桌子上除了賈赦和老太太是主子, 餘下兩家是下人,都可著老太太喂牌,可不就大半進了老太太兜裡。

賈赦有時也讓秋英蒔蘿胡牌, 他自個十來盤也糊上那麼一兩盤。這作假高明了, 就不顯眼。老太太明知裡頭貓膩,卻樂在趣中。

幾圈下來, 賈赦匣子裡是一個子兒都沒有了,賈老太太放下牌挑眉斜眼看他,“陪我這個老婆子就這麼不樂意。”

“祖母哪裡話, 這不今兒個手氣不好嘛。”賈赦笑著扶起老太太,“過兩日咱們就得走水路到姑蘇,難得見到大海,孫兒想多瞧瞧。”

瞧這言不由衷的, 賈老太太點著賈赦鼻子,笑道:“你喲,就放你出去一個時辰,多了可不成。我讓丫鬟備好衣裳, 你回來記急著換了,去那海味莊。”

“是,我的祖母大人,孫兒遵命。”賈赦起身彎腰行禮,同老太太賣乖。惹的老太太和丫鬟忍禁不禁。他咧嘴一笑,和老太太告辭。

外頭車馬備好,賈赦跳上車直往目的地去。騾車越跑越遠,直至到了港口方才停了下來。他跳下車,帶著兩三人漫無無目的的走。

其實賈赦隻是太懷念前世,想念前世的一景一物。想念心煩意亂時,可以到海邊走走,聞一聞海水的味道,僅此而已。

後頭跟著的仆從有些摸不著頭腦,以為他們家主子有要事要辦,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賈赦並不解釋,找了塊平坦的大石頭坐下,雙手撐著下巴,看著渾濁不清的海水拍打在石壁上,反反複複不停歇的和石頭衝撞。他看著看著,漸漸入了迷。

眼見著半個時辰過去,小廝都急了,賈赦還是沒有動靜,便出聲提醒道:“少爺,這兒風大,咱們回罷。”

又等了一會,賈赦才站起身,拉拉衣裳,“回罷。”這一去,下次再見到海也不知什麼時候了。

“哎。”小廝倒是高興,這海風冷的刺骨,總算不用待在這兒吃苦頭了。

賈赦見他這麼高興,搖頭不語,一行人趕回客棧,又換了衣裳,這才往海味莊去。

因著胡知府宴客,今日海味莊便被包了場子。這海味莊與旁的酒樓卻不大相同,兩層三進的院子,二進是四麵環繞的兩層小樓。一樓中間搭著戲台,再往二樓雅間外有一道開闊的走廊。這會天氣雖有些冷,卻因著請了戲班,桌凳都挪到了廊子下。朝北麵集聚的女眷遠遠就能望到對麵的男人們聽戲吃酒。

台子下那武生唱著單刀會,紅臉關羽一個唱停,眾人趕緊叫好。

其實今日胡知府大宴賓客,為得什麼,在座的心裡頭都有數,卻也不點明,隻在私底下三三兩兩互通有無。說是吃酒看戲就得給麵,該叫好時絕不含糊。

眾人正叫著好,就遠遠見到一位穿著銀線織錦披風的小公子緩緩而來。待他走近一些,隻見那頭上纏了半髻戴了青玉蓮花冠,耳前一縷黑發繾到雪色緄邊大毛領,隻覺的讓人說不出的味道。眾人打眼再瞧,竟是消失不見了。就在眾人以為眼花之際,恰巧這時曲目才換下,聽著樓梯腳步聲,這才鬆了口氣。不是無端發了癔症就好。

少頃,樓梯的腳步聲消失,眾人這才瞧見那位小公子真容。如玉無暇的臉盤,挺拔的身姿,穿著一身同樣銀線織就的纏枝紋藕色長袍,腳蹬藕荷色長靴闊步向主位走去。

隻見他慢慢的走近,一時間眾人都忘了呼吸。賈源還納悶周圍這麼安靜,他歪頭一瞧,招手道:“乖孫快到祖父這兒來,原想著你今日不來了,可讓我好等。”

賈赦走到賈源跟前,彎著嘴角道:“孫兒來遲,失禮了。”

“可不是失禮,快去向眾位賠禮才是,省的旁人說咱們不知禮數。”賈源哈哈一笑,堵了所有人的嘴。

“哪裡話,哪裡話。府上公子能來,是我們的榮幸才是。”說話的是陪坐的掖縣父母官。

“是這個理,”胡知府適時開口道:“國公府上的公子,可讓我們長見識了。我們府上的跟人家一比,都掉到泥裡邊去了。”他說著,又看向賈源,“公子真是美姿儀,下官都覺的這前浪推後浪,咱們都老嘍。”

賈源垂眼捏著核桃不吱聲,胡知府頗為尷尬。旁人正要插科打諢,賈赦彎腰對著眾人行了個後生禮道:“都怪這萊州府的景色太美,一時迷了眼,耽擱了時辰,晚輩實在太失禮了。”

萊州府哪有什麼景色,出外不是一身腥味就是萬幸。在旁人看來,賈赦這純粹的瞎話。即使是瞎話,旁人也得捧臭腳。胡知府因著孫家一時心裡很是不滿,這會卻還得客客氣氣道:“若是小公子喜歡這萊州府,某待會找人把這景兒拓下來,再用木頭雕了,或是繡了,贈與公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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