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 / 2)

榮府東北角上有個小門, 往常時候是不開的。這日天光大亮, 那後街上的公雞打了幾個雄鳴自去啄食,小門才堪堪開了一角, 走出去兩個體麵的中年壯婦, 小門這才又悶聲合上。

那小門內右手邊有一座門房, 不過容納四五個人的麵積, 這會倒班輪到了尚、夏兩位婆子看守。說來這角門的活也輕鬆,就是無趣了些。天未亮換班值到這會將要巳時, 幾個時辰下來,兩人齊齊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夏婆子用手背擦擦眼角,扒拉著炭盆忍不住抱怨道:“早應該同她們換一回, 青天白日屋子裡長坐,腦殼子都發悶。”

“我瞧著還是咱們好哩。人總是陰陽顛倒可不好,慶大姐近日臉色都黃了, 可見夜裡磨人。”尚婆子知道她是眼紅夜裡補貼。自冬季以來,大少爺體恤,就入冬一旬, 三班六個人, 原本不過八百的月錢, 愣是加到了一千五百個大錢,還有一頓大油的吃食。這還是白日的, 若是夜晚倒班的,一月能得二兩銀子。往日守夜最苦,這會府裡上下擠破了頭。自然, 守夜的婆子也不是誰能乾的,夏姐這是沒選中酸著了。

“嗨。”夏婆子瞧著她年輕,也沒多說,裹著半新不舊大襖子撥拉炭火泄憤。

這麼扒拉埋在裡頭的土芝啥時候能吃,窮怕了的尚婆子不舍糟踐東西,起身給她倒了杯水,接過手裡的鉗子將炭火蓋嚴實。

這時候門房外頭一陣的鞭炮聲響起,嚇得瞌睡的夏婆子摔在了地上,險些把臉撲到火盆裡去。好在尚婆子及時拉住,將人扶到凳上,拍背安撫著。

那夏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才回過神來罵罵咧咧就要起來,去門外頭瞧瞧究竟。

“外頭冷著呢,我去罷。”尚婆子將人摁下,自往外頭去開角門,探頭一個來回也沒瞧見個人影。疑惑的皺起眉頭,也不知道是哪家沒小孩頑皮鬨鬼。

“哪個王八羔子,缺了大德沒眼色的。也不知道這是誰家,掀了皮子才叫他有苦頭吃。”夏婆子往門房開了個縫,叉著腰欲要開罵。

“快彆這般大姐。”尚婆子將門閂拴嚴實,扶著夏婆子勸道:“要是讓幾個姐姐聽見了,少不得白受一頓訓斥。”

夏婆子像是被捂了嘴,梗著脖子倒沒再發出聲音。院裡幾個丫鬟的厲害她是嘗過的,重則丟了差事那還真沒地兒說理去,隻道:“都是奴幾,各個倒厲害的很,哪天真正的主子來了,我儘等著看報應。”

“大姐,這不是幾位姐姐的事兒。”尚婆子好笑勸著,總算沒讓她再牽扯旁的。

倆人才剛坐定,外頭炮竹又響了一聲。這可把夏婆子的火逼出來了,踢了凳子就要去找晦氣。

“還是我去罷,您歇著。”尚婆子按住她,生怕鬨出什麼來。

“還是你勤快,”夏婆子歎了一句,又指點道:“你去瞧著是誰家小子,這兒可不是玩鬨的地兒,萬一前院來找,咱們也得跟著掛落。”

“我省的。”尚婆子應承著就往門外走,這會門外倒有人,她打量著問道:“您找哪個啊?”

“找我的。”賈赦領著牛斌和祝承梁一路從院子趕過來,站在台階上看著來人似笑非笑,“侯滄,還不出來。”

侯滄伸頭,對著三人吐了吐舌頭,“你怎麼知道是我。”

都知道這是榮國府,整條街三歲以上能走的,哪個沒被家中父母長輩恐嚇過,誰又敢在這地界放肆。這個點還敢鬨事的,也就他的友人了。在和兩位友人品茗的賈赦聽到炮仗聲,並且是兩次,他就知道是侯滄沒跑了。旁人乾不出不走前門往後門來的促狹事兒。

“還不進來。”賈赦好笑。

牛斌可不高興了,“我說你,害我白生生輸了一隻黃鶯。”

顯然是拿他打賭了,侯滄招呼著下人往前門去,他跟著賈赦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翻白眼,“還沒輸夠,”隨即他看向已經當父親頗為穩重的祝承梁道:“你沒輸。”

聽言祝承梁與賈赦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輸銀子事小,丟麵子事大,牛斌懶得給他解惑。侯滄踢踢門檻,“你們誰來說說啊。”

“我隨了恩侯兄五兩,賺了。”祝承梁撫著短須,笑的樂不可支。

一行人從後門到了東院的後花園,此時廊下一溜六條案幾圍做一圈,幾個熏籠各角落擱置,中間小爐煮水,待著倒比屋裡頭還要舒服一些。

侯滄一屁股坐下,握著小茶盅道:“老金怎麼還沒來,他一向不這樣的。”他這兒正抱怨著呢,金暉就姍姍來遲了。

“大老遠就聽到你提我了,可見你是惦記著我的。”金暉擺著袖子往前似笑非笑看他,那陰測測的目光惹的侯滄一個哆嗦,訕笑道:“沒說你壞話,你這人。”說著又顧左右而言他道:“六兒還來不來,這都過了時辰了。”

“喔,”金暉趕忙跟賈赦解釋道:“原本是同我一道來的,半道上柳家兄長說是家中有事,這又都回去了。他讓我帶著禮給你道個惱。”

賈赦雖然挺遺憾的,但也沒放心裡去,事趕事又豈能預料。因此也笑道:“無妨,雖有遺憾,但也奈何。好在有你們幾個,總不至空座。”

時過幾載再次相聚,眾人雖覺的可惜,倒也沒往心裡去。這會還未到未時,賈赦也沒安排旁的,不過是品茗聊著現狀。

本來幾人喜好便不儘相同,有那投壺的,也有那賞景的,唯獨金暉和賈赦兩人談得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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