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1 / 2)

人都要走了, 這話從何說起, 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賀同知猜想新來的上官沒那麼簡單, 那對方到底是何用意。他沉思一會兒, 不功不過的據實詳答,大麵上過得去總沒錯。

“同知在福州府六載,可有些心得。”賈赦又問。

“屬下權聽上官差遣。”賀同知拱手, 很是安守副官本分的模樣。

上官,哪個上官,是他還是三司?還是糧道、總督。

有意思,真有意思。

賈赦一指天色, 溫言道:“倒是本官心急,今日天色已晚, 公事待明日相談。”他說罷, 端茶送客。

亂,當真是亂。

一個從下頭被上上任提拔上來的副官, 一個明知會左遷也不肯將功補過的知府。兩個人熟低熟高還未可知,一府長官便先走了。

到底是何緣由,千頭萬緒理不出半條線索。

“少爺, 後衙還在歸置, 您瞧?”

“噢,那便明日再搬, 今兒回客棧再湊合一宿。”賈赦起身去後衙兜了一圈,一應家具裝飾全無,隻餘幾條缺腿兒的條凳, 看起來真是比臉都乾淨,還怎麼住人。他走到後院,見著妻子正和管事商量采買,忍不住頭疼道:“要在這兒住上不短日子,該置辦就置辦起來,隻是…耐用結實一些便好,不用太講究。”

沈暳手上的筆一頓,歎了口氣招來管事,將單子換了重新羅列。

“不忙,這些家什零碎慢慢來不打緊。”賈赦攔住她,“咱們在福州府也無甚產業,得置辦兩畝田,也不用多,自給自足就成。”

“這會不會…”沈暳沒明白丈夫的意思。

賈赦招來管事吩咐道:“明日咱們得入衙,抓緊把事情辦了。另外,你去打聽打聽附近佃租。”他說著揮退下人才對妻子道:“我一年俸祿多少,咱們用度就多少。你的衣裳首飾花銷不入賬,想買什麼從我私產裡頭出。餘下孩子的,和我一樣,下人也是,看看都能做點什麼,彆放著都不乾活,儘養一堆閒人。”

沈暳算是明白丈夫的用意,這是要節儉著過苦日子。既然丈夫都這麼乾了,她也沒道理再像京城似地隨意花銷,“夫君的意思妾身明白了,可不好單獨撇了我去。從明日起,該怎麼就怎麼,我這裡也一樣。”

“那可好,不過以後就沒有美食華服了。”賈赦笑看她,不覺的妻子真能狠下心。衣服首飾,就沒有哪個女人能抗拒。

“小看人。”沈暳仰起下巴,眼神倔強。

“走了走了,讓下人先收拾,等會兒我還要去赴宴,遲了可不好。”賈赦在黑夜中拉起妻子的手。對他來說,妻子節儉不節儉無所謂,反而妻子想要什麼都願意儘量滿足。活著麼,不就是為親人操持忙活。

“嗯,是該早一些,孩子還在客棧,今兒也不知有沒有調皮。”沈暳抿嘴在夜色中露出梨渦,隻要丈夫待她如初,首飾華服何用。

夫婦兩人雖不知彼此心意,卻並不妨礙兩人共同生活,為將來的日子添磚加瓦。

華燈初上,福山路燈火通明。

今日的福華酒樓卻有些不尋常,半開的大門,門口整整齊齊列著許多壯丁,讓人遠遠看了不敢靠近。

酒樓大廳中戴著瓜皮帽的中年男子時不時看向門外,左手轉動翠綠的扳指來回踱步,額頭的汗一層層往外滲。

“五爺,上頭都在問新來的知府何時到,您看這……”

“知府到。”

“恭迎知府。”

“眾位請起,出門在外不必多禮。”賈赦踏進門檻,目視中年男子,聽得隨從提醒才道:“原來是江會長。”

“草民有失遠迎實在失禮,望老父台恕失禮之罪。”江五爺上一步,擺著袖子單腿跪地,用眼角偷瞄這位新來的過江龍。

“江老板客氣,快請起。”賈赦虛扶一禮,抬頭見到樓上一行人匆匆下樓,他數了數,約摸數十位。看穿著打扮,倒不隻是商戶,好似還有……

一群人在心裡把門子罵了半死,來人也不知道通報一聲,害的他們在樓梯口好不尷尬,索性厚著臉皮三三兩兩擠下樓梯。這梯子也太他娘的窄了,改日定要和江五爺提提。

甭管心裡怎麼著,到了麵上都有誌一同的恭敬行禮。

為首的陶知府上前相邀,一邊走著一邊介紹。

怕是拿了不少商戶銀子。

賈赦點著下巴當給同僚麵子,謙讓主座又設陪坐,漫不經心卻不讓人覺得怠慢。

陶知府見他這麼給麵也樂得高興,打起眼色讓江老板拿出花樣招待,將來他們是好是歹,就看他們自個了。

江五爺同另一位老板離席親自下去準備,桌麵上幾位玩起花樣,台上歌舞彈唱,台下巧立名目獻禮。

“這是?”賈赦不如他人意,直接將匣子打開,一張張都是銀票。仔細一瞧,這麵額還挺大,謔,怕是得有幾千兩的樣子。

媽|的,當初他上任可沒有這個數。

陶知府調皮跳動,執起酒杯道:“賈知府初初上任,衙門正是短缺,也是他們一片心意,收下又何妨。”

“這我可不能收。”打量著不在任,無所顧忌了。賈赦把努嘴讓文墨將匣子退還,一臉不高興的神色。

船行宋老板上前接過匣子,“老父台恕罪,我們不懂事,這就收回去。”

“是啊,來,喝酒喝酒。”陶知府眯著眼,心裡方高興了點。既然當初他沒收,這位自然也不會收。這點玩意,真不夠。

本著見招拆招的想法來赴宴,賈赦一時有些膩煩。彆說找靠山,隻要規規矩矩做生意,賄賂官員作何。這些人,膽大包天眼裡壓根沒王法,不然敢這麼明目張膽。

“不好了主子,少奶奶她……”文硯衝進屋子,上氣不接下氣一臉慌張神色。

“快說說,怎麼不好了。”賈赦騰的一屁股站了起來,“快,備轎回去。”

沉浸在聲樂中的眾人聽到椅子倒地聲回神,眼見著大魚要跑,攔也不是。

這……可怎麼是好。

宴席上也就幾個來回,身在賈府從小看到大的他,賄賂的手段見過沒一千也有八百,再高明無外乎酒色財氣。等到明兒,隻怕衙門庫房該掃掃了,不然怎麼裝‘小小心意’。本來就是提前打好招呼演戲,坐上轎子反倒不急。

不過賈赦還挺驚訝,一向木訥的文硯演戲跟真的似地。

文硯在主子的打趣下憨厚一笑,瞧著倒是個假老實。

沈暳倒是疑惑丈夫回來的早,她抓著手上的衣裳一聞,除了一點子酒味再沒其他脂粉味很是安心。

“醋壇子。”賈赦仰頭正要問她褻衣放哪,見了妻子動作倒笑,“我讓下邊人盯著,就早早回來了。怎麼的,還懷疑上我了。”

“去你的吧。”沈暳將衣服一甩,從箱子翻出褻衣巾子扔在丈夫臉上。

賈赦從頭上拿下巾子,對著妻子哀怨道:“這可是擦腳的,娘子為何如此粗暴對待為夫。”

沈暳撲哧一笑,還沒來得及架起身段唱出腔調,屋子的門就被踢開了。不用說,小討債鬼一個。

“爹爹,我也要香香。”賈瑚說著話就要往上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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