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瑚兒謝奶奶,福壽安康。”賈瑚彎著眼睛作揖。
“女人不在後頭待著,來前頭作甚,沒有規矩。”李年嗬斥老妻。
明著是嗬斥,賈赦卻看到了他眼裡的溫情和夫妻間的默契。老來伴老來伴,李家如今……真叫人噓噓不已。
“知府之請,犬子學識淺薄擔不起如此大任,恕學生不能答應,請回吧。”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
兒子的斤兩他知道,前幾年或許可以,現在性子歪了,正不過來如何能為蒙師。
“先生先彆忙著拒絕。”賈赦無禮打斷李年的話,正著麵色誠懇道:“本官既然能來府上,必是打聽過的,正是因為李先生人品信的過,方才有此請求。二來,本官還有一事相求李先生。”
“學生如今不過一介草民,知府有話直說。”
這世道,誰都可以欺上門。
李年心灰意冷。
“先生請看看這個。”
躊躇滿誌遭聯手打壓,特立獨行被排擠出官場。
有誌不能伸的痛苦,賈赦理解,可理解歸理解……他就不信這位老知縣沒有不甘心。這不,話裡就帶了鋒芒,可見不是真的心如死灰。
以番薯苞米抵稅,京城工部官員已在來福州府的路上。
李年合上冊子,番薯他知道,苞米是何物。這幾年雖然閒賦在家,朝廷邸報還是能看得到。他雖然惋惜此物不曾推行,可當時已是白身,對此也是知之甚少也無能為力。
“這兩種作物畝產之高,高達拾伍石之多,一旦推廣開來,其中益處自是不消說,實在是大有可為,就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除此之外,他還有很多安排,就等這位答不答應。
賈赦說罷起身,“天色不早了,如若先生想好了,直接去衙門找我。”
“不必了。”李年跟著起身,又聽到屋裡傳來聲響,他羞紅臉,“不用考慮,知府大恩,卑職無以為報。”
難道幾年冷待變圓滑了,瞧著打蛇上棍多迅速。
賈赦親手扶起李年,“我把你的官服和牙牌也帶來了,天還早,也不是特彆著急回去,不如我們接著說。”
翻臉真夠快,您是知府您說了算。
饒是多年修身養性,李年依舊被新上司的雷厲風行弄了個觸不及防。
“刻不容緩。”賈赦神秘一笑。
用朝廷新研製的水泥修路,將各地土產推廣到京城,必要時送進皇宮,上行下效必會風靡開來。
光是這兩項,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隻是,李年猶豫……
“京城的工匠已在路上,路一旦修好,這生意就好做。土產這塊,現在咱們要想想辦法。下麵如何決定土產價格,如何防止農戶被商戶欺壓。我的建議是由三方一齊協商,每年商戶給農戶發種子,每家每戶簽署一份契約,由一村裡正統一上交,再由衙門監管雙方價格,一旦發現抬價壓價超過市價合理比例便立馬做出懲處。”
賈赦想了想又道:“以防衙門濫用職權,從商戶收成之後便收一分牙錢作為衙門年薪獎金。”
“還是不夠妥帖。”
李年雖然不懂商業,鑽空子卻是見的太多。
“所以才要請先生出山。”
賈赦何嘗不知裡麵的道漏洞,術業有專攻,這位和上下鬥爭這麼多年,總該吃得比他透徹。
李年看得出此事大有所為,卻不敢把話說死。
“容卑職再推敲推敲。”
“應該的,不過有兩件事刻不容緩。”
還有?
李年驚恐的捂住胸口,“還望老父台體恤,卑職年老體衰,請把話一並說完。”
“一為衙門人員調配,吏胥參差不齊,在編者需重新選拔。”賈赦無奈道:“先生不要緊張,二是私事,犬子急需蒙師,再不入學多加約束,隻怕他要上房揭瓦。”
新上司在坑他啊。
噢,他一穿上官服就重編吏胥,這不是得罪人嘛。
送走知府,李年不禁老淚縱橫,上了賊船就下不來了啊。
“娘,爹他是太激動了,這麼大歲數了,可不好再大悲大喜。”
李子齡嫌棄的掏出手帕,遞給老父親。
“是啊,你爹他是太高興了。”
林氏翻白眼加倍嫌棄的撇過頭,一大把年紀了還矯情個什麼勁。
李年聽著母子二人對話,這心口啊就更痛了。
敗家老娘們,土鱉渾小子,要不是為了你們,老子能答應。
他現在真的很懷疑知府用了話術,故意把甜棗和大棒調著講,不然自己當時為什麼會答應的這麼痛快。
“差不多得了,你天天在家不知道,我在外頭可聽說了,那是個氣派的貴人。人家給你臉,還請兒子坐館,你也不想想,小少爺是什麼人,以後再次也是爵爺,好好乾活,明兒回來家裡燉佛跳牆。”林氏朝丈夫的背一巴掌拍過去,又溫柔對兒子道:“知府送來的都是好東西,我去拾掇拾掇,看看有什麼得用的,也彆小氣,一半都給親家送去。你去了好好說話,這些年得虧親家照應,等過幾日家裡閒了,咱們一家子齊齊過去拜訪,到時候再把你媳婦接回來。”
妻子時隔多年才懷孕,嶽家心疼把人接過去安胎,這情他得領。
李子齡憨憨應了一聲,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聽著妻子和兒子的話,李年沉默了。
當初得罪的人還少了,如今就為了家裡再得罪一次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