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爵爺這張嘴, 從來都是口無遮攔, 為此還得罪不少人, 隻是聖上看著,大家也無意計較。再者,今天的這個場合,說這話多少有些不合適。
“世伯好。”
賈赦拱拱手,做眼色讓他彆再提這茬。
“小滑頭, 比你父親滑多了。”
董爵爺拿手指點點他,到底嘴下留情, 卻不想引起上方皇帝的注意。
“你們在說什麼, 朕也想聽聽。”
“說起等會打獵的事兒, 我讓恩侯給我留隻好的, 過冬做衣裳禦寒。”
在皇帝麵前,董爵爺顯然要收斂許多, 也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
“是這樣嗎, 恩侯。”
皇帝顯然不信, 他不信這小子如此老實, “府裡何時缺過你皮毛,上月你還跟朕討要羅斯國進貢的白狐裘,宮裡僅此一件朕不也給了你,可彆欺負人恩侯老實, 饒不了你。恩侯你說,他有沒有欺負你。”
“回聖上,微臣和爵爺頗聊得來, 一時多說了幾句。”
賈赦上前行禮回話,察覺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不禁一動,是他……
“那便罷了。”
皇帝收回目光,不再盯著他們二人,隨即和幾位武將聊了起來。
秋狩自來為彪悍之風,和武將說的開懷也不甚新鮮,隻是今日武將群裡頗為奇怪,似乎少了些人。
坐在場上的賈赦一直沒動,垂眼盯著長案上的酒杯,在旁人眼裡好似入了神。
身邊時不時有宮人來來去去,腳步聲卻不對勁,也不知道是他多想,還是……
“爺,老太爺讓您今日千萬小心。”
“我知道了。”
小心,小心誰。
賈赦在餘光中瞟了一眼大皇子,此時他舉著酒杯直喝不停,似乎有些微醺,二皇子三皇子和朝臣熱絡,五皇子和六皇子自成一派。
時辰一到,開獵。
聖上拉弓射第一弓。
大皇子尾隨其後帶著一隊人先走,其餘皇子各自上馬追逐。
賈赦遠遠綴在眾人之後,連一點打獵的心思都沒有。
當年那一場儲位之爭,耳邊尤有祖父的聲音在回響,血腥味越來越濃,讓人不安也讓人熱血沸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秋日的風獵獵作響,勢要把最後一片黃葉薅光。
主帳亮如白晝,侍女進進出出,戰利品堆了一地,卻還有人沒有回來。
三皇子不見了……
“快派人去找。”
皇帝依舊喝著酒與臣同歡,“想是貪玩迷了路,很快就回來了罷。”
“三皇子雖不擅騎射,卻也平平穩穩,想必是為了把最好的獵物獻給聖上,耽擱久了些。”
說話的是三皇子的舅舅,很有一些回護的意味。
“是啊,我這幾個孩子,尤其他最為孝順。”
皇帝也笑,喝起越加歡快,隻他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內侍消失在人群中。
那個人沒有回來。
賈赦坐在帳篷口看得一清二楚,此處是最好的位置,他也不知道在等什麼,好像這樣能讓人心安。離他很遠的老爺子,就在聖上下手,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到底……會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嗎,如果是,那聖上……
很快就不用他胡思亂想,回來的人說三皇子身受重傷。
帳篷內很安靜,皇帝排除禦醫讓朝臣繼續,“朕之子,乃天護之人,確保安全無虞。”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臣的呼聲蓋不住馬蹄兵器的聲響,號子吹響,有人來犯。
“護駕,快護駕。”
眾臣有的落荒而逃,有的四處逃竄,賈赦就站在帳篷口,直到大皇子往皇上身邊移動,他才抄起一把木棍往主桌走,“老太爺,快帶著聖上撤。”
“賈愛卿彆慌,朕乃天子,豈有落荒而逃之禮。何況……今日朕也想見見,何人膽敢犯上。”
“聖上。”
圍在主桌的朝臣紛紛開勸,皇帝愣是一絲不懂,閉著眼端坐在位置上,“都坐著,鬨哄哄成何體統。”
眾臣隻好圍著桌子坐下,賈赦特意選在大皇子身後,就連手上的棍子都彆在後腰上,隻要大皇子敢動,他先敲悶棍,至於犯不犯上,日後再說。
大皇子沒有讓人失望,他也學著閉眼靜坐,那架勢竟和帝王如出一撤。
外頭殺聲震天,火光明明滅滅,聲音越來越近。
“來了。”
這時候也沒人計較是誰的聲音,隻盯著帳篷口,來一個殺一個。
“不,不好了聖上,咱們被包圍了。”
“彆慌。”
皇帝張開眼睛,殺氣四處溢散,“賈代善,去,也該動一動了。”
“微臣領命。”
賈代善從懷裡掏出火褶子,往帳篷外一扔,啥時間地動山搖,就連兵器喊叫聲都被淹沒在雷聲中。
此時帳篷內寂靜無聲,氣氛有些微妙,忽然,曾為大皇子一派的趙將軍殺了進來,“太子殿下,微臣來了,昏君無道,父不慈啊。”
“大哥,沒想到,你,你,怎麼能。”
“趙將軍。”
大皇子出列與趙將軍對峙,“趙將軍,我已不是太子,卻還是父皇的兒子。你是誰派來的也無需多言,亂臣賊子,給我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