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想法旁人不知, 賈敏又豈會不懂, 話是這個話, 可這裡是林家不是娘家,再說了,像大哥那樣的男子又有幾個,“彆露出這份神情,你是我丫鬟, 走出去該說我不懂事了,再讓人說沒了教養。”
誰敢說小姐不懂事。
當得大丫鬟的人, 有幾個是腦子不靈光, 雲雁把表情一收, 連帶的也訓斥了幾個小丫鬟, 以免露出不好來,讓老太太那邊見了不像話。可她心裡忍不住還是嘀咕開來, 姑爺到底不如……
主母有孕是喜事, 院裡的氣氛卻有些怪。
林如海一路走到主院, 卻沒想出個所以然, 隻見妻子在窗下做針線,皺起眉頭道:“有身孕的人了,怎麼還動上針線。”
“無礙,隻是給孩子做幾件小衣, 並不累人。”
賈敏讓人將針線收起來,給丈夫遞了杯熱茶,“今兒去老太太那兒請安, 倒是帶回倆得力的丫鬟,說是針線做得不錯,老爺可要瞧瞧。”
“老太太倒是心疼你,給你的下人我看個甚,你覺著好便留下就是。”
林如海不在意擺手,看著妻子的腹部道:“我得給咱們未出世的孩子想個好名字。”
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賈敏抿著嘴不言語,摩挲著袖子上的石榴花,“老太太倒不是心疼妾身,是心疼老爺您。”
“我……”
林如海詫異指著自己,一臉疑惑。
“可不是老太太心疼您,老太太說了,太太有孕在身,有些事兒照看不上,特地撥倆丫鬟來幫太太伺候您。”
一旁的海雁跪在地上笑吟吟回話,完全沒有冒犯主子的惶恐。
“多嘴。”
賈敏重重將茶盞一擱,讓海雁下去領罰。
男人對內宅之事一向粗心,確實也不是裝傻。
不過在丫鬟提醒過後,林如海就明白了,他說今兒主院怎麼……三妻四妾實乃人之常情,既然是老太太給的,也好駁了麵子。隻是……似乎妻子好像不高興了。
“老太太說給你做針線,那就好好賞了,留在針線房做活便是。”
“那怎麼行,好好的姑娘,長得也好人也機靈,來時還說定當好好伺候主子,不放在跟前倒是可惜。”
“天下間竟有比敏兒更的女子,就按我的話做便是。”
“那就……依老爺的吩咐。”
此事本就不值一提,夫妻二人談過便也就此作罷,眼下未出世的孩子才是真真矜貴。
熟不知夫妻間的關係亦如東西風,從來你進我退如博弈,隻看不見交鋒,卻也真實存在。
今日若賈敏有一句說錯,林如海便不愉快三分,賈敏又何嘗不是。
幸好,夫妻相讓性情相容,此事在言語中消弭於無形。
日後,那便是後頭的事兒了。
“哪裡又是後頭的事兒,當年我嫁他不滿一年便如此,之後年年如此,除了公公孝期,竟是從未消停。”
賈柔扯著嗓子尖叫,將物件揮落一地,麵色漲紅一時難以發泄。
“娘。”
“姑娘先回去,這裡有我。”
沈暳給丫鬟婆子使眼色,姑娘家家還未出閣,哪裡能聽得了這個。庶出就是庶出,竟是沒半點講究,也不怕嚇壞孩子。
“那就有勞煩舅母了,娘親平時也不這樣,想必,想必……麗華先告辭。”
“傻孩子,自家親戚不必見外,且安心,這裡有我。”
沈暳拍拍孩子的手,回頭才安撫道:“大姐,說句不中聽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咱們還圖個什麼,當心氣壞了自個。”
“你不懂,這些年我什麼沒見過,這些倒也罷了……”
賈柔氣呼呼坐下,到底不肯自曝家醜,親弟弟還可說一說,這弟妹可不是個善茬。自家兄弟可是個主意正的,憑什麼這麼多年就她一個,要是沒點手段,憑啥啊。再說了,和這樣一個女人吐苦水,自己還不得更難堪。
她倒是嫉妒,不過人家肚皮爭氣,生了三個小子不說,各個都機靈,不像自己的孩子,死活不開竅。
一個女人活到這份上,想叫人不嫉妒都難。
可這話她一個出嫁女能說,也就私底下尋思,現還指望人家給兄弟吹吹枕邊風,自然怎麼討好怎麼來。
“大姐這話說的,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哪裡是不能說,實在難以啟齒,弟妹是個高貴人,彆讓醃臢事汙了你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