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瑣事,賈代善讓人喚來長子,少不得在屋裡來回踱步。大皇子是躲不過去了,做老子自然提心兒子,且得想想對策,不肖想站在漩渦全身而退,至少彆丟了性命。
“老太爺喚兒何事。”
賈赦進屋見父親捧著巴掌大的描金鬆鶴紫砂壺來回踱步,一時望著自己長籲短歎,一時又搖頭歎氣,讓人無端繃上心弦。
他也不好多加猜測,隻以為是家中或族裡出了差錯。
“你病體未愈,坐罷。”
賈代善擱下茶壺,單手撐在椅背上頭,隻見兒子身形越發消瘦,心中萬千愁緒,卻不好張口再給兒子添堵。複又斟酌了一會子,西洋鐘走了一刻之數,這才道:“果真進東宮,竟是不知如何進退了。若有個萬一,闔家隻怕……”命喪黃泉。
聽了這話,賈赦笑了一聲,伴著咳聲噔時麵頰發紅,倒令急賈代善後悔哪壺不開提哪壺。
見著老爺子手忙腳亂,他倒不好再和老爺子頑笑,正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老爺子糊塗了,兒子領的是聖上的旨意,縱有甚麼,也不過兒子一人罪過。族裡上進,小輩聰慧,再有您撐著,便是一時失意,總有東山再起之日。”
他又是咳嗽又是長篇大論,嗓子一時不大舒意,方緩緩的抿了點子茶湯,又道:“如此情形且還是最壞打算呢,若是到了那好日子走了運道,少不得咱們還嫌銀錢燙手、富貴逼人、烈火烹油,到時候還得藏著掖著刻意低調了。”
難道正經讀書入仕和得蒙祖蔭的勳貴子弟差彆如此之大,兒子竟是三言兩語便哄的旁人無法反駁。
明明話裡不對,賈代善卻駁不得,再提起話題倒成了杞人憂天,糾纏下去顯的自己這個做老子的難纏,還不如兒子穩重。
他是老子,到是還要點臉麵,隻鯁在喉頭,咕噥道:“也罷了,你自去罷。”
“老太爺無需擔憂,兒子定當儘力周全。”
賈赦笑笑,他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權看老爺子信不信。
賈代善拿兒子沒辦法,嫌棄的擺擺手,“好生歇著去。”
老子信了你的邪,兔崽子。
出了書房,賈赦抬頭瞧瞧四方天空,雲彩變化萬千,讓人琢磨形狀,似象似虎不一而足。瞧著端是好氣象,卻讓人頭暈目眩,真是雲裡的日頭,後娘的拳頭,沒得後福。
哄人的話說了一大堆,直接將千遍的謊話當真,讓老爺子也將信將疑。
老爺子哄好,後頭的事也該好好籌謀,雖說的瀟灑,總不能將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就這麼輕易被摧毀。認命,這輩子是可不能認命。
想想接下來要忙的事情,賈赦回到屋子再是沒有好臉色,“來人,拿藥來,老爺我要吃藥治病。”
“老,老爺,不是說慢慢將養。”下人在主子的眼神中趕忙轉了個彎兒,“小的這就去請大夫。”
青天白日喝什麼藥,好端端的,怕不是痰迷了心竅發了昏。
見到下人的眼神,賈赦扶額,你老爺我且好著呢,沒犯病。
噫籲嚱!真正皇家害人不淺也!
東院叫了大夫,闔府上下哪有不收到風聲之理,唬的主子都往前頭跑,就是不便的姑太太,也派了陪房跟著,以免消息延後,人情叫人詬病。
眾人到了書房,大夫連手還沒上,一番解釋倒讓人哭笑不得,也都留了下來,聽聽大夫如何說。
奇葩主仆鬨出了烏龍事,偏生惹的全家老小興師動眾。
受了眾人白眼,賈赦悻悻。
嗟乎!皇家是禍害!
一日三回唱念做打,開了方子抓了藥,往那爐子上一煎,紛紛都散了去。
書房且是個正經地,該散的都散了,留幾個孩子麵麵相覷,好奇心且大著。
大的兩個都什麼歲數了,還攛掇著小的淘氣。
賈赦沒好氣,“留下正好,這幾日我想了些試題,你們且做著,要是覺著好,我再多寫幾道。外頭的藥我讓人多煎了些,有病治病,沒病下火,等會你們都喝上一些再回去。”
他話音未落,大的抱了小的,小的擠眉弄眼,紛紛避之不及連跑帶跳退出了門檻。
到底老子餘威猶在,瞧著沒有其他臉色,這才快步往外行去。
賈赦勾唇一笑,促狹心思倒讓聚攏的眉眼舒展開來,“來人,把桌上的冊子給幾位少爺送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以為跑了就完事兒了,還是不了解自己這個做老子的,果然涉世未深的少年郎啊。
怪不得旁人總是含飴弄孫,男娃又比女娃皮實,真真是好消遣。 .:647547956(群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