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負誰沒有。
當年初入朝堂的自己, 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一心想要在朝堂上做出點成績。最後又如何?家族、黨爭、權勢, 全都是為了利益,早已將他銳氣磨光。
事到如今,哪還有當初的雄心萬丈。
伏了,認輸了。以後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家小妻女打算。
金暉知道如今自己和昔日友人已逐漸離心, 能如何,便也到此罷了。
但願你不悔。
賈赦看著友人遠去, 有些想不起來年少的時光。
慈不掌兵, 當年祖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大概也和此時的自己是同一種心境罷。
窮則獨善其身, 達則兼濟天下。
祖父和先生的教誨,他片刻都不敢忘。
思及此, 他不願再和金暉多說。能如何, 便也罷了, 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
“彆去鬨你父親, 他近日來身子骨不大爽快。”
沈暳正為著侄子和長子婚事操心,哪有閒工夫陪小兒子玩鬨,忙的都頭打腳後跟了,“你乖一些, 功課可都完成了。”
賈琮歪頭看向嬤嬤,見嬤嬤悄悄搖頭,他癟癟嘴, 眼珠子亂轉,蔫蔫的跑出屋子還不忘行禮告退。
“少爺,太太吩咐了,讓您回屋好生念書。”
丫鬟跟著跑出來,生怕小爺貪玩,到時候又挨老爺的罰。
“哎。”
賈琮背著手歎氣,走一步又歎,堂哥大哥近來四處走動,二哥去了城外,族裡兄弟各個忙著季考,竟找不出人來陪他頑了。
人生啊,寂寞如斯。
“琮弟,這是要去哪兒。”
賈瑃領著丫鬟往東院慢慢行來,“可是又調皮了,當心嬸娘罰你。”
“大姐姐,這是往哪兒去。”
賈琮見到大姐後頭的丫鬟捧著荷葉青玉盤,三兩步上前,“瞧著倒像琉璃,是瓷是翠玉。”
“翡翠玉,是外家送來的,一共兩件,想著給嬸娘送去。”
賈瑃搖頭失笑,上手胡嚕了堂弟的總角,心裡悄悄高興著,忍不住又上手揉了了幾次,這才在丫鬟不讚同的目光下意猶未儘的收起手來,卻笑著哄道:“這裡日頭曬,弟弟快回屋去,晚些時候陪你擲雙陸。”
“噢。”
頭發早已亂的不成樣子,賈琮忍不住癟嘴,到底記著爹娘教導,要愛護家中姐妹,垂頭喪氣回了屋子淨麵。隻是身上還沒收拾乾淨,轉眼又有了主意,倒叫一旁伺候的小丫鬟跟著膽戰驚心。
說起府裡幾位爺,都說大少爺和珠大爺最好伺候,也最有臉麵,二少爺最是精怪,卻也不折騰旁人,就是規矩嚴一些。
可說起三少爺來,闔府上下都是要怕的。
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小兒子嘛,總歸格外寬容些,想來京裡哪家不這樣。仔細想一想,自家小少爺可比旁人府裡的好上太多了,還想甚美事,難道竟要翻了天拿主子的主意不成。
“爹爹此時可在外書房。”
賈琮催著丫鬟去打聽,雙腳卻已經踏出門外。
丫鬟聽了隻鬆了口氣,府裡誰能治住這位爺,那也隻有老爺了,於是便笑回道:“這會子老爺定是在的,少爺去找外書房,老爺定要高興。”
“就你話多。行了,我自去找爹爹,你去和太太說一聲兒便是。”
賈琮點點頭,跑著就轉了道。那速度,丫鬟長了十隻腿也都攆不上,直把落在後頭的丫鬟給氣的連連跺腳,卻趕緊吩咐嬤嬤追去二門找幾個小廝,好叫知曉少爺不是偷偷去了外頭,有幾個小子跟著才好。
門子上雞飛狗跳,嬤嬤可不比小子的體力,卻也沒讓賈琮得逞。
顯然,這種事他也不是頭一回做,隻是十次總有八次不得逞,唯二兩次還是在賈赦關照下才帶著一串粽子出門玩耍。
麵對老生常談的失敗,他也不氣餒,更不能旁人撒氣,隻轉過頭來笑吟吟道:“你們跟著我作甚,我又不出去,就是找門房大爺敘敘舊,瞧瞧外頭等了哪些人。”
小少爺平時什麼性子,何時在意過府裡來了什麼人。
伺候的小子們聽了隻恨不得給三爺跪下,隻是這會正喘著,才沒有對著小少爺捧哏。
“行了,行了,瞧瞧你們,沒點出息樣兒。這會子連小爺都跟不上,能耐。”
賈琮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學著他老子,背手踱著方步往書房方向拐去。
天知道這位才換牙的小爺又要鬨什麼幺蛾子,眾人連忙利落跟上。總要見到小少爺進了書房,他們才敢把心放回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