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家上洛之後,信長麾下的忍者組織“饗談”也一並進入了畿內。多羅尾光俊作為甲賀忍者的代表,與之很是鬥法了一番,互有勝負。
直到這兩年六角家明顯不行了,連六角義賢、六角義治父子本人都放棄抵抗,甘心到京都當個富家翁了,多羅尾光俊才開始考慮改換門庭的事,並通過在織田家效力的舊交伴長信,與“饗談”的頭目小十藏搭上頭,見麵兩次之後彼此確定了誠意,然後作為外圍成員參與了幾次活動。
經過一年左右的考察期後,小十藏認為可以將多羅尾光俊引薦給信長了,不曾想到,正好在此之前,織田家的情報網絡遭到毀滅性襲擊,小十藏和伴長信都生死不知,越後上杉家中,專業獵殺其他忍者聞名的“飛加藤”加藤段藏出現在了畿內。同時信長本人也遭受伊賀崎道順與杉穀善住坊的刺殺。
多羅尾光俊對此感到相當意外,他並不打算借這個機會恢複自由身,因為這幾十年來家裡老老小小都靠著六角家給的報酬過上了體麵人的生活,沒人想再回到甲賀老家當山猴子了。
於是,他主動與織田信忠的親信展開聯係,但並未獲得信任;又找了老家是甲賀的瀧川一益,卻不知此人對自己的真實出身諱莫如深;以前在京都的一點人脈此時也沒派上用場。最終想到老相識中村一成在平手汎秀麾下任職,嘗試性作了接觸,才終於受到重視。
恰逢聯軍討伐朝倉,多羅尾光俊就在平手汎秀授意下展露了一下身手。他的三個兒子各帶領五十人,在近江的土地上行動自如,誘開了不熟悉地形的加藤段藏,幫助朝倉家發現淺井久政的動向,並適時地引導兩軍碰撞在了一起。
做出如此功績,他卻隻是遺憾:“可惜加藤段藏那家夥還是過於狡猾,若是能一舉擒獲才算消去大患啊!”
平手汎秀簡要地將多羅尾光俊的功績一一道來。
織田信忠聽得入神,頗有興趣。
德川家康眼中顯出惜才之意,隻是礙於場合不好表達。
蒲生賢秀和筒井順慶就隻是矜持著微笑了。
正要說到此人已經打算投靠織田家時,平手汎秀稍一猶豫,正好見到多羅尾光俊悄悄搖頭,於是乾脆略過不提,而是低頭啜飲了一下茶水。
趁這機會,已經儘了興致的織田信忠提出告辭:“軍務尚未處理完成,雖然前來向您道謝,也不能耽誤太久,就此彆過了!”
平手汎秀與多羅尾光俊恭送出門。
而後徐徐回來落座。
平手汎秀慢條斯理地發問了:“看來,多羅尾殿您已經改變了想法,不打算加入織田家了呢。”
“沒錯。”多羅尾光俊直截了當地點了點頭,“兩位引薦人都不在了,現在織田家的新主人,不可能給我三千貫知行。”
“三千貫麼……”平手汎秀揚了揚眉毛,佯作出驚訝的表情,“難道這是往日織田彈正答應給您的數目嗎?”
“不是。”多羅尾光俊狡猾地笑了一笑,“根據小十藏大人的口述,織田彈正隻同意了兩千貫,而我也並不怎麼敢與他老人家討價還價。”
不出所料,平手汎秀微笑了一下。很明顯,麵前這人是希望能以三千貫左右的價目入仕平手家。六角家內部還是貫高製,三千貫知行,就是指的年產出三千貫收入的產業,不管是土地還是港町礦山都可以,按近畿市價,大約可以折合為九千石左右的領地。
突然提高要求,倒也很正常,信長遇刺,近畿就會重新變亂,奇人異士們當然就能派上更多用場,可以待價而沽。然而這個數字,以織田信忠的性格,估計確實挺難接受的。
平手家現在的主要勢力範圍是和泉、淡路兩國,共計約二十萬石,刨去寺社領、國人眾和與力的知行外,餘有十萬石左右,農業上的淨收入算起來約是三萬五千貫。但同時商業圈子已經在整個瀨戶內海打開局麵,利潤上升很快,每年勻出三千貫來並不困難。
然而平手汎秀並未立即同意,而是錯過眼神,隨意說道:“本家現有中村一氏、石川五右衛門、服部秀安三名負責此務的家臣,忍兵總共有二百五十名,所支付的知行加起來也沒超過五千石。相比之下,三千貫的支出可真是不少啊。”
多羅尾光俊聽了這話,不急不惱,從容應答說:“這兩日的行動,您應該已經知道鄙人與他們的區彆。您的那三位家臣我自然也聽說過,以他們的人脈,充其量能招募到一百個正宗甲賀出身的高手,至於其他的恐怕就不敢恭維了。鄙人麾下中忍二十,下忍一百七十,可以保證全都是精銳之士。需要炮灰的話我隨時能拉起好幾百……而且您也不避擔心尾大不掉的問題啊,鄙人都快六十歲了,已經做好隱退準備。您可以調查一下,我的三個兒子彼此並不和睦,完全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來分化挾製。”
一個生在黑暗當中的忍者頭目,居然如此坦誠,實在令人有些驚訝。
但平手汎秀轉念一想,發現對方確實是在用很高明的方式來達成交涉目的。
其實當前畿內願意給他類似待遇的勢力並不多,談判空間並不大,所以這老家夥乾脆把一切都攤開來談——我都這麼坦率了,您堂堂從五位下中務少輔大人,好意思斤斤計較嗎?
“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得到更多的土地。”平手汎秀也是很坦誠地講出了不得了的話,“所以三千貫知行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先給你們一塊四五千石的地盤安頓家人,然後每年到我這裡領取一千兩百貫現銀作為活動經費。今後若是確有功績,再行恩賞。”
“那就謝您恩情了!”多羅尾光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微笑了一下,伏身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