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遠山大五郎頓時陷入了捉襟見肘囊中羞澀的狀況。
眼看著新春將至,約定好每年要進獻的二十五貫香油錢,卻湊不出來了。
不知道妙玄寺的厚道住持願不願意諒解。
遠山大五郎以己度人,心下頗為忐忑,樂觀不起來的。
……
“老爹!情況不妙!厚道大師可真不厚道!”遠山金次郎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家的宅院,人還沒進門,話先喊起來了:“他明說了,二十五貫香油錢一文不能少,三天之內必須湊齊,否則我們遠山家的祖宗靈位就要遷出彆院,同那些低賤的泥腿子們一起在擁擠的草堂裡供奉了!”
金次郎長大成人時,其父已經發跡了,但他內心深處知道自家的出身問題,所以才愈發想要與農民階級劃清界限。
“唉,確實不厚道啊,我可是連給了十七年了,少一年都不行?”遠山大五郎已有了心理準備,但聞言仍然大為失望,繼而唉聲歎氣愁眉不展。抬頭看到次子驚慌失措的臉,忽又惱怒起來,罵到:
“你這敗家孩子!若非你迷戀勝瑞城下那個南蠻人的女兒,學了一肚子妖言回來,厚道大師也不至於看我們家這麼不順眼!我看那個粉紅頭發外國女人就是大妖精!”
被父親叱罵的遠山金次郎縮著肩膀不敢抬頭,但仍小聲辯解著說:“亞莉亞心底很善良的!而且她身上有一半是扶桑的血統……”
“還敢跟你老子犟嘴啦!”遠山大五郎心火大熾,當即伸手啪啪抽了兩個耳光。
遠山金次郎嘟著嘴低著頭既不躲也不喊疼。
十五歲,剛成年不久,正是對抗長輩的心理最強的階段。更何況關係到他視若女神的姑娘呢?
老父親見到一向疼愛的幼子臉上被打出紅印子,頓時什麼火氣都消了,隻覺得後悔不已,心疼萬分。但礙於麵子也不願軟下臉,冷冰冰硬生生地換了個話題:
“金次啊,估計你去妙玄寺的時候,也順道去了勝瑞城吧?你哥哥的足輕組頭當得怎麼樣?能不能想辦法讓某位貴人說句話,幫咱家度過難關?”
說到正事,金次郎還是知道分寸的,也不顧臉疼,趕緊回話:“確實去了,也見到了大哥,他那邊的情況挺不錯的,據說跟主公最寵愛的小姓打得火熱,今年有希望升職做個番頭隊目。但是這幾天想找貴人幫忙是不可能的,因為主公(三好長治)在新春祭典上看到日蓮宗信徒稀少,心情很不愉快,帶著親信們鷹狩去了,鬼知道啥時才能回來!”
“升職!那可太好了!”遠山大五郎先是一喜,繼而又不住歎氣:“唉,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啊……話說主公大人才親政多久啊,怎麼就老出去鷹狩呢?未免……未免有點……有點……”
“老爹,您那麼多舊同僚,就不能借點錢嗎?”遠山金次郎提了這個建議。
“廢話!”遠山大五郎瞪了一眼,語氣不善,“為了把手裡那批倒黴的滯銷存貨弄出去,能用的人脈早都用了!否則怎麼會為了區區二十五貫銀錢這麼頭疼?”
“這麼說的話……隻能讓村裡的泥腿子們出出血了吧!”遠山金次郎又想出一個主意。
“唉……也不合適!”遠山大五郎猶豫半響還是搖了搖頭,“去年收成不好,農民也沒什麼餘錢,這會兒去要他們出錢的話,恐怕是很難。就算是榨出來,也把人得罪慘了……”
“總要有個輕重緩急嘛!事急從權,沒辦法了!”遠山金次郎眼中閃過寒芒,“整個四國可沒幾個日蓮宗的寺廟,這個人脈一旦斷了,日後我們就很難再找一條賺錢的路子了!泥腿子們不需要擔心,我帶上三五個可靠的人,拿著刀子要,就不信弄不出來錢!”
“倒也是這個理,也是沒辦法,愧對鄉親啊……”遠山大五郎感慨了一句,然後又瞪了兒子一眼:“明知道這個人脈不能斷,明知道厚道大師看不慣南蠻人,你以後就彆去找那個什麼‘亞莉亞’啦!村裡兩個小寡婦一個大姑娘還不夠伺候你?”
被老爹和大哥用壞掉的村姑貨色,怎麼能跟美麗而又英颯,如女武神一般的神崎亞莉亞小姐相提並論?
這話遠山金次郎實在不敢說出來,隻耷拉著腦袋,低聲回了一句“是。”
年輕人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瞬間遠山金次郎收拾好心情,不去想這些負麵的東西,而是握住腰間佩係的刀柄,揚起頭,堅定果決地開口說:“老爹您這個年紀就彆勞累了,我這就把可靠的郎黨們召集起來,挨家挨戶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