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饒命!好漢饒命!不管是誰請各位收拾我的,他出多少錢我出雙倍!不,三倍,四倍,五倍都成啊!全身家當您都可以拿走!隻要饒了我這條狗命!”
剛被逮住,沒經過絲毫拷問,佐野新一便已經十分膿包地哇哇大叫,聲淚俱下,無恥求饒。
與其說是被嚇到,不如說是疑惑。
這禮崩樂壞的戰國亂世,碰上兵匪並不是稀奇事。破財免災嘛!敢出來當行商人的,這點覺悟是必須要有的。
問題是,那群士兵既未搜身,也沒逼問財產在哪,而是徑直綁了就抬走,一點沒耽擱。
倒像是真的在執行逮捕任務,而不是趁機發財似的。
真是奇了怪了……
最開始士兵們衝進來的時候,還隻是奇怪,這件跟法相宗清水寺關係密切的宿屋,哪家的軍官這麼不長眼居然直愣愣衝進來搞事?
還說什麼“妄議國事”的借口……
太搞笑了,全天下的街町,誰不是邊喝酒邊吐槽政事?你管得過來嗎?如今這戰國亂世,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的罪犯都抓不完呢!
估計是賭博輸錢輸紅了眼,一時鬼迷心竅想用這種辦法勒索錢財吧。
法相宗如今混的不如天台、臨濟,也不像淨土、日蓮那麼深入百姓,但畢竟是源遠流長的舊勢力,根基深得很,豈是一介中下級武士輕易得罪得起的?
——當時佐野新一是這麼想的。
但現實的發展與預想完全不一致。
宿屋的老板倒是表現得很正常,大步走出來不停作揖,高聲喊著“各位老爺明鑒,我這裡絕對是清白乾淨的場所,清水寺的高僧也時常過來走動”,同時悄悄將裝滿金子的小袋往不速之客袖子裡送。
可那帶隊的武士竟是擺出剛直不阿的作派,沒等宿屋老板近身,便滿麵凶狠地一把推開,鐵青悍然道:“今天是嚴格辦事,搬出誰來都不好使!彆說是清水寺,就算是比叡山延曆寺,石山本願寺,也不好使!”
接著就是狼如羊群一樣橫衝直撞,嚇得住宿的客人們戰戰兢兢不敢動彈。
原本佐野新一覺得自己肯定不是什麼顯眼的目標,索性按人家說的,老老實實地抱著腦袋閉上眼睛,五體投地趴在地上,毫不反抗,任人宰割。
然後他就在黑暗當中感覺的手腳被擒,腰背遭縛,心道不好,連忙睜眼企圖掙紮,卻發現已經被五花大綁了。
開口還想爭辯,卻又被麻布塞口,布袋套頭,結結實實成了粽子,被倒提起來甩了幾轉,頓時感到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分不清東南西北。
繼而就不知道被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一番折騰之後,佐野新一雖然暈頭轉向,倒漸漸從混沌錯愕中冷靜反應過來,察覺到事情不對,連忙不住求饒。
顯然對方不是求財的。
也不是看中了男色。
亦不像是綁架了勒索贖金。
想來想去,隻怕是仇家雇來的殺手?
仔細想想,帶頭的武士和幾十個士兵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所屬勢力的家紋或者其他標誌,搞不好真的是拿錢辦事的盜賊惡黨……
至於為什麼盜賊惡黨能夠攻入法相宗所庇護著的宿屋——這個問題一時想不到了。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佐野新一被扔到一處陰暗潮濕的地方,渾身上下搜查一頓,然後解除了脖子以上的束縛。他來不及睜眼觀察情況,先立即伏倒在地喊出求饒,也就等於承認自己不是普通的商賈了。
尋常生意人就算是互相有些金錢爭端,又哪裡需要用到這麼嚴重的手段?
先是企圖用財帛打動這些亡命之徒,聲嘶力竭毫無反饋之後開始痛哭哀悼祈求同情,說著“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幼兒,老婆還生了病天天要吃藥”之類的話。
很顯然依舊得不到任何想要回應。
六七名配著刀的帶甲士兵分站兩邊,中間是個坐在小馬紮上,看不清容貌的黑衣人幽幽說了一句:“再說這些廢話,就把舌頭割掉。”
佐野新一立即乖乖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