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汎秀本人的冷屁股沒必要去用熱臉貼了,但他麾下的家臣們,是怎麼想的呢。
想到這裡,了日和尚便覺得也沒那麼難熬了。
……
這時候平手汎秀多少能猜出老和尚的想法。
甚至都不用猜,已經從內部情報機構裡,知道了這和尚的某個師弟在某天夜裡,暗中悄悄拜訪了正在養傷的小西行長。
據說兩人之間能扯得上親戚關係,雖然遠了點。
被發現的僅有這麼一次,還不知道沒被發現的有多少次。
這種事情無法避免,隻能疏不能堵。將來還是要觀察後效才可做結論,不能隻因為一次拜訪就莫須有的定罪了。
平手汎秀心裡總略微還是有些不舒服,但也沒功夫理會,來到四國之後,簡單地與高僧大德們碰了個麵,就告辭了。
有一些名不見經傳的詭異宗派借天災來收攏人手意圖可疑——這其實是真事,不過為之頭疼的首先是僧侶們,並非是需要武士去操心的要務。
拜彆和尚們之後,平手汎秀先是與三好康長、十河存保兩位地頭蛇談笑風生聯絡感情,接著接見了土佐長宗我部氏的使者以示重視,再又與湯川直春、香川之景、鈴木重秀三個代理人交流了一下工作問題。
先後順序,不僅顯示尊卑,更有親疏之彆。
越是優先見麵的,談的時間反而越短。
到最後,平手汎秀親自授予“四國事務一應便宜行事”之權的河田長親才趕過來,立即就接到密室去,詳談了半日才休。
之前與那些友軍或附屬勢力談了半天,言笑晏晏中都帶著十足警惕,任何話語不敢輕信。直到這時才姑且放下心防了。
根據河田長親描述,四國的形勢算是喜憂參半。
憂的部分在於,小早川隆景親臨的那幾個月,雷厲風行令行禁止,令北伊予河野家的凝聚力和行動力大大提高,許多立場有問題的人遭到各種懲戒,內通平手的大野直之更是被逐出門牆了。
然後伊予中部的西園寺公廣、伊予讚岐邊境的金子元宅等人,本來已經遊移不定,態度曖昧了,現下又堅決團結在了毛利家身邊。
那小早川隆景長袖善舞,恩威並施,做這些事的時候,很好地維持了明麵上的公平公正,又能點到為止,留有餘地,因此並未引發絲毫動蕩,乃至於被斥責甚至處分的家臣與國眾,都沒有臉麵出來“維權”。
於是四國島上最肥沃的一塊土地,依然牢牢掌握在毛利家山陽軍團手裡。
然而,世事無絕對,正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對方的手筆,卻也帶來了一點意想不到的好處。
喜的部分在於,小早川隆景的舉止,似乎坐實了“河野乃是毛利傀儡”的說法,三好、十河乃至長宗我部都因此感到恐懼。
相比起來,從不乾涉四國內政(至少不以公開手段乾涉)的平手汎秀顯得和藹可親多了,於是他們幾家對河田長親的態度忽然都變得更加友善起來。
加之被驅逐出來的大野直之是個野心勃勃,口才出眾,交際甚廣而又毫無節操的人,他現在到處宣講自己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倒也騙倒了不少人。
毛利家越顯得厲害,本土勢力反倒越支持平手家來做四國盟主。
當然,如果平手汎秀不派主力部隊過來,一個鬆散的盟主顯然對抗不了毛利家,連小早川隆景的山陽軍團都未必對付得了。
之後還提到了大友家調動水軍或有異動,三好長治不甘失敗謀求起複之類的潛在威脅。
平手汎秀對河田長親的工作,表達出相當肯定的意思。並且承諾說:“儘管接下來東邊會很嚴峻,但若有需要的話,調四到五個備隊到四國維穩,還是做得到的。”
但河田長親反而是一口拒絕:“主公豈可為了我這一隅而耽誤天下大義呢?我家珍貴的兵力理當用在前線。屬下倒是打算在開春後鼓動四國諸勢力出兵支援您。”
“那可真是很不容易了。能有多少兵力?”平手汎秀眼前一亮,他知道麵前這家臣行事穩妥,既然開了口就肯定有把握的。
“目前的預估,是三千五百到四千。”河田長親嘴上留了一點餘地,“但前提是上岸之後的糧餉由我家全權提供……”
“這當然沒問題。”
平手汎秀為此感到極為振奮。
跟鼎鼎大名的甲斐武田作戰,三四千雜牌軍不一定有什麼實際作用,但政治上加分是很足的。
更值得高興的是,不僅不需要派人維穩,還能反過來支持中樞,這說明河田長親在四國的工作著有成效。
身邊終於有了一個既值得信任,又可獨當一麵的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