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小西那家夥還在養傷呢。
本多正信倒是多半有辦法拿言語逼得鬆永久秀沒處回旋,岩成友通大概也有機會。可是,他們顯然不願意擔任這種危險度極高的工作,非逼迫著去,那就傷感情了。
反之山內一豐、堀尾吉晴這些人倒是視死如歸勇猛無畏,什麼任務都敢接,但行事的手腕就沒那麼高明了。
事已至此,差不多接近底線了。
憑借平手辛苦營造的美譽,與鬆永多年惹下的惡名,兩者的鮮明對比,也隻能做到這一步而已,人家都已經說親生兒子死得好了,還要怎麼樣?再逼迫下去,輿論的天平可能就會反轉。
扶桑的文化裡,天然就有“刑不上大夫”的情懷,而鬆永久秀,乃是堂堂從四位下的彈正少弼,無可爭議的士大夫階級代表人物。
這種貴人,死在戰場上倒也罷了,刀劍無眼誰都說不出什麼。但若不在戰場上,那就擁有認慫保命的特權。鬨出的事情不到石田三成那個程度,就不會輕易被砍腦袋。
公卿、僧侶、文化人們,因為佐佐成政的事,已經心懷怨恨,自不必說,幕府和畿內國人的情緒,則需要謹慎對待。
隻是,一旦就此收手,該如何防備鬆永久秀事後潛在的報複可能性呢?
換而言之,要留多少人在京都附近,才能放心前往東線?
僅僅是大和鬆永家的話,他們在圍攻禦所失敗後損兵折將,本不足為患。可是現在幕府內部也並不平穩,足利義昭這家夥的思維很難預料,坐鎮南近江竹中重治雖然看上去是友軍但人家也是有利益訴求的,而西國的淺井長政似乎已經快要給浦上家的棺材盯上釘子了,隨時有可能“班師勤王”的。
想來想去,也得要得力家臣,帶領一萬人左右,駐守於側,才足夠讓人放心。
然則,這麼一來,剩下的兵力就不夠在東線產生決定性影響了……
平手汎秀一時難訣,猶豫之間,正想著是否要把本多正信、岩成友通叫過來參詳一番時,卻忽然聽到身邊的言千代丸開口了:
“父親大人……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現在您是想要想辦法逼迫鬆永家露出破綻,但是未能如願……是這樣嗎?”
“不錯。”平手汎秀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你有什麼建議嗎?”
“……呃……我昨天聽說,鬆永彈正的長子長孫儘歿之後,尚餘一名……一名幼孫養在身邊。既然他……他老人家,聲稱對我家……對朝廷和幕府的忠心,絲毫沒有那個……那個動搖,那麼,按照慣例,要求他……嗯,在發生大型變故之後,要求他的幼孫到京都擔任人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言千代丸的神情還有些不太自信,但話說得倒是還算清晰。
聽了這話,平手汎秀眼前一亮,忍不住猛然拍了麵前的案幾:“的確如此!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居然沒有想到!”
接著側首望向帳下那俯首侍立待命的堀尾吉晴,吩咐道:“便按此行事吧!勞煩茂助你再走一趟,有請鬆永彈正那個六歲的幼孫,來我這裡做客!”
“是!屬下遵命!這次一定將主公的決意充分展示!”
堀尾吉晴臉上鬱悶與慚愧的氣氛一掃而空,又恢複到躊躇滿誌的狀態,伏身拜了一拜,之後起身,轉向,大踏步走出。
之後平手汎秀側身麵對言千代丸,神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一時找不出話說。
而言千代丸自己,也有些神思不屬,悵然若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