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田佑光麵色頓時鐵青,捏緊了拳頭險些要揍人,但思前想後還是強行忍住,反複告訴自己不能動怒,故作大方地說:“我們本來就隻是因為誌同道合,而臨時在此聚會而已,並未結下任何誓約,當然可以自由出入。若還有彆的人懷著如此消極的想法,不妨請自便。”
此話一出,還真的又站出三個人,嘟嘟囔囔說什麼“隻靠我們這些烏合之眾什麼都做不了”之類的話,跟著離去了。
見之沼田佑光瞪圓了眼睛,簡直說不出話來。
本來是礙於麵子,假惺惺說了一句“自由出入”,沒想到還真有這麼多人退出!
不過這些人的消極態度亦有理由。畢竟是他沼田佑光辦事不力,未能成功說服平手刑部的。缺乏這個對中樞最具影響力的地方實力派背書,隻靠大眾輿論,確實沒什麼底氣與堂堂將軍大人對抗。
其他的大名,要麼是鞭長莫及,要麼是實力不夠,要麼是在座的這些人裡麵沒有人能搭上關係,總之都存在各種各樣不適合的原因。
事情發展到現在,沼田佑光自己也不免稍有些悲觀了。
卻隻見,這時一個酒意較淺的高瘦武士憤恨地拍著桌子一躍而起,怒喝道:“各位切莫忘了,我等曾經都是收到義輝公的感召而從列國來到京都的熱血之輩!義輝公被宵小之徒暗殺,在座諸位,包括鄙人在內,全都沒有半點察覺,已經可謂瀆職,堪稱死不足惜了!倘若今日不能勉力保住武輝丸公子這個遺孤,有何麵目行走於天地之間?”
這慷慨激昂之詞,終於將士氣重新拉回來一些。
一眾聽者聽得熱血沸騰,紛紛起身叫好,沼田佑光大感欣慰,重新開口道:“其實我們尚有不少友軍,像我這樣劇中奔走聯絡的至少還有六七個,聚在一起便是不小的力量……”
他原本是想這麼說的。
但才剛吐出兩個字,忽然剛才講話的高瘦武士又拍著桌板吼道:“其實我們的路線該調整一下!先前隻以‘保住武輝丸公子性命’為目標,根本不知從何下手!現在我倒是有個新思路!諸位想一想,公方大人如今已經三十五歲了,卻尚未有過子嗣,很可能此生就這麼一無所出,如果我們把請願的方向改一下,勸諫公方大人以武輝丸公子為養子,繼承家業,是不是更為有力呢!”
“這可不行……”沼田佑光連忙要阻止。
他知道這種說法會有很大問題。僅僅是“勸說饒恕武輝丸公子性命”還是有一定成功率的,但是“勸說以武輝丸公子為養子”就等於跟足利義昭撕破臉,一點成功率都沒有。
這世上,有的人到了三十五歲還沒子女,便認命服輸,開始物色養子人選。但也有的人,到了三十五歲還沒子女,依然堅信隻是妻妾的問題,堅信自己絕對生得出孩子。
很可惜,現任征夷大將軍是後一種。
然而,沼田佑光沒來及阻止,另一個矮胖武士卻立即搶了話頭,對高瘦武士表示讚同:“太對了!就該如此!這裡沒有外人,我冒死講一句犯忌諱的——原本義輝公的亡故便是一場令人意想不到的變亂,當今公方大人的繼位也是情理之外的事,歸還於武輝丸公子,才是正理!”
“沒錯!”高瘦武士立刻以更大聲量回應,“若此舉成功,二十年後,我等輔佐武輝丸公子中興幕府,方才對得起義輝公的厚恩!同時也可以各自揚名立萬,光大門楣了!”
緊接著那矮胖武士轉過臉來看著沼田佑光,十分真誠地建議道:“沼田大人!如果以這個思路,去重新進行交涉,會不會,能讓平手刑部改變想法呢?”
這一唱一和,頓時不少人意動。
連沼田佑光也瞬間有點迷糊,但旋即反應過來,果斷出聲反對,表示“如此事情性質便不一樣了,隻會激起公方大人更大的反感。”
馬上有人不滿道:“都聚集在此了,便已經報了必死覺悟,還怕那家夥不滿?”
亦有人說:“記得十幾天前在北陸的事嗎?明明是公方大人自己導致劣勢,全靠木下、明智、柴田等人才得以逆轉,事後卻讓一色、大館兩位大人承擔不應有的責任。”
隨即有人譏笑:“讓一個見了刀劍和鮮血,便嚇得棄陣倉皇逃跑的人,擔任天下武士的領袖,真是個笑話!”
沼田佑光見狀十分著急,極力分辨:“請記住我們最初的目的!保住武輝丸公子的性命才是第一要緊的,暫時不宜引申過多!”
亦有人對此表示讚成說:“先應該腳踏實地,達成最要緊的事,再來追求更多目標不遲,怎麼能如此不切實際的好高騖遠呢?”
於是,“激進派”與“冷靜派”開始爭執不休……
那引發話題的高瘦武士與矮胖武士對視一眼,彼此心領神會。
前者心道賞金可算有著落了,後者則想著我如此配合總該保得住家人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