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大步行走在營帳之中,看似是在巡視,實則已經思考後事。
足利義昭一定要“妥善安排”掉才好,但平手汎秀是不是可以留下來製衡淺井,竹中,乃至德川等輩?
柴田、木下、明智固然是蓋世的功臣,但也是器量非凡的豪傑,假以時日甚至可能比上麵那些人更可怕也未可知,恐怕並不是奇妙丸那小子可以駕馭的。
根本還是需要在尾美和南近江安排更多合適的人,而且相互間的關係也得搞清楚才行。今後織田家從征伐漸漸轉變為統製,恐怕不得不立下法度。
……
踱步徘徊良久,正在專心思酌之時,忽然聽得驚惶嘶叫傳來,循聲而去,有三五個背著靠旗的步卒猝然奔波至,口中喊著:“左翼告急!”的話語。
聞言信長早有心理準備,並不驚訝,隻輕輕皺眉,問到:“是平手軍忽然出城掠戰了嗎?甚左衛門那小子,現在隻以正兵聞名,往日卻是學了我善用奇襲的。”
傳令的士兵惶恐道:“城中平手軍倒沒動靜,隻是側麵三河德川殺來,明智大人阻擋不住,且戰且退了……”
信長頓時一怔,訝然失色,片刻後才恢複過來,皺眉搖頭:“想不到德川家的小子,竟有此等城府!居然可以忍辱與平手氏聯合,難道是我低估……”
話音未落,又有個看上去是高級武士模樣的人飛馳而來,緊張不已的急報:“在下明智軍中齋藤利三,特來稟報彈正大人!德川軍中,並不見岡崎殿(德川信康),石川殿(數正)的旗幟,反而是三河守(德川家康)親臨,本多、大久保等人作先鋒,大出我軍意料!”
這時信長才終於凝重和震驚起來,捋著胡須半響說不出話,良久才深呼出一口氣,心平氣靜道:“竹千代小弟,當年在尾張被欺負好幾年,有報仇之心也不足為奇。”
接著臉色一轉,又問:“可知竹中重治如何?”
齋藤利三跪地道:“竹中那邊,似乎也派了些許人馬援助我軍,牽製德川,但沒起到絲毫作用,懷疑隻是原地搖旗呐喊,並未真正出力作戰。”
“哼。”信長不屑冷笑:“瞻前顧後,挑三揀四,正是所謂‘麒麟兒’本色。既不敢賭,如何能贏?無妨,柴田部休整已久,令他支援明智。”
“是!如果能夠得到柴田大人支援,我們一定不會再讓三河人再繼續前進!”齋藤利三表了決心,信長也點頭,對這種既鬥誌昂揚又不盲目樂觀的精神狀態表示認同。
隨著命令發出,柴田勝家等人急忙整好隊伍,拿起兵刃,集結出發,隻花了一兩刻鐘功夫就消失在視野內,支援明智光秀而去。
高屋城下的平手汎秀若是知道此事,倒有個借機反擊的機會。不過信長並不為之擔心,反而頗有些期待,內心十分希望敵方總大將能有放棄地形優勢出城一戰的勇氣。
對於德川家那邊的變化,他並沒有過於放在心上。
隻不過是原本約定好倒戈的敵軍忽然改變了態度而已,本來就沒把他們當做是唯一的指望。
隻是,這麼一來,就必須淺井長政、黑田孝高做出更多一點讓步,促使他們早日參戰,才可以達到目的了。
應該問題不大,地緣和個性還有曆史前景等種種原因決定淺井氏很難有與平手氏和解的餘地。
根據事先分析,淺井軍隊的規模、戰鬥力和戰鬥意誌顯然都要強於長宗我部元親,更不要提三好康長、十河存保他們那些無足稱道的人了。
甚至可以說,竹中重治過於求穩、消極作戰的作風,也是預料當中的事情。這種態度並不會影響戰局,反而可以利用他的心態,在未來製衡諸侯。
身經百戰的織田信長,早已超脫了“忠誠”和“叛逆”的角度去看問題,麵臨著急轉直下的局麵,依然可以淡定以理智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