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有所斬獲的旗本大將拜鄉家嘉、加藤光泰,與外樣重鎮荒木村重、三雲成持,這四人都躍躍欲試。
但平手汎秀卻一眼掃過,首先提起的是:“此戰的謀劃之功,是源於瀧川、竹中的智慧。這份勳績,我會單獨親筆寫下來,向朝廷上表奏報的。二位不愧為軍師之才,正宜隨我到京都共理國事。”
話音落地,瀧川一益麵上頓時喜憂參半,然後連忙躬身施禮遮掩住表情。竹中重治卻是正好連連咳嗽,臉色慘白,就沒有顯示出任何值得一提的反應。
此舉究竟是否明升暗降或者羈縻幽禁,恐怕很難說清楚。然而這兩年一番溫水煮青蛙的折騰下來,就算真有什麼不利的想法,二人也無力抵抗了。
接下來平手汎秀方才徐徐道:“與越後上杉軍作戰,各位都十分英勇,戰果斐然,理應有所獎賞,這是不必說了。諸將之首,當推本多忠勝,其次,則是島清興,對此可有誰存在什麼疑慮嗎?”
眾人聽聞此言,皆有些驚訝。
此二將確實表現不俗,英勇身姿大家都看在眼裡。但是他們分彆隸屬於德川、織田兩家,並非平手氏的直參,甚至連外樣眾也說不上,勉強隻能算個陪臣。
為何偏偏要把兩個陪臣單獨拉出來講呢?
沒有道理。
除非是為了……
這時,京極高吉、武田元明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無關人士,以及平手家的河田長親、本多正信等人,卻紛紛表示“宰相中將說得太對了,兩名有功之臣,一定得要好好表彰一番,才能天下人信服,顯示執國政者的器量”雲雲。
紛亂的議論聲中,各方武將們身份各異,有的稍有嫉妒,有的心悅誠服,有的冷眼旁觀,有的熱心起哄。
但唯獨正在被談論的主人公——本多忠勝本人,忽然一躍而起,大步出列,對著主座盈盈下拜,正色道:“鄙人一介三河愚者,能得平手宰相中將青眼有加,實乃無上榮幸,倍感惶恐不安。然而家祖、家父世代效忠於德川氏,無論遇到何種艱險,從未有過一絲動搖。傳至今日,我斷然不敢不遵循先人的教誨,即便您有恩賞賜下,鄙人也隻能以德川氏家臣的身份領受,先要征得鄙主的意見,萬不敢逾越。”
他深深伏下身子叩倒在地,言辭懇切而又堅決,完全心意已決,不容動搖的姿態。
接著,另一被論及的島清興,也從容而出,並排拜倒於地,粗獷的聲線響起:“素聞三河本多忠勇堪為武士典範,鄙人不才,亦有見賢思齊之心。吾島清興先仕於大和筒井,後奉命護送主公之妹至岐阜城,如今那位夫人已有子嗣,於是降世的少主就理所當然成為我應該侍奉的人。因此平手宰相中將的獎勵,萬萬不敢輕易領受。”
此人開口,鏗鏘有力,話音傳開,有金石落地般的響動,令人印象深刻。
平手汎秀目視此二人,麵無表情,眼神來回徘徊,忽而放聲大笑,撫掌曰:“兩位忠勇之士,這是什麼姿態?莫非以為我是那種用高官厚祿來誘惑彆家重臣的無恥之徒嗎?真是令人寒心啊!”
本多忠勝、島清興大為窘迫,連忙口稱不敢。
心裡卻不知是否在腹誹“不就是如此嗎”。
接著在眾人注視之下,平手汎秀又道:“恐怕要讓二位失望。我所要會給出的,並非什麼令人豔羨的待遇,而是常人避之不及的難題!實不相瞞,這次趕走上杉之後,我將集中力量於其他戰線,至少有一年不會再來北陸,這段時間需要有人堅守越中、能登,抵禦上杉彈正的攻勢!如此職位,雖然可以說是職高權重,廣受矚目,但恐怕並不是什麼炙手可熱的位子吧?”
此語一出,眾皆默然。
京極高吉立即幫腔,長籲短歎,一臉驚恐地說:“老夫年紀大了,肯定不敢承擔如此重擔。那是年輕人才能勝任的事情了。”武田元明也連忙點頭,滿是懼怕地補充道:“雖然是立功的大好機會,但我要在後無支援的境地下,與越後之龍對陣,寧願不要這機會。”
平手汎秀捋須胡須笑而不語。
加藤光泰回過神來,立馬開口豎起大拇指,說到:“在戰場上已經證明,本多忠勝殿和島清興殿兩位是有膽量與上杉彈正較量的人,如此重擔,我看也沒有其他人可以擔任了。”
話說到這,島清興的身份連續變了幾變,似乎終究是熱血與榮光的念頭占了上風,一拍大腿,慷慨道:“既然如此,鄙人便多謝宰相中將的信任了!”
本多忠勝皺了皺眉,感到無法推托,隻能跟著表態:“如果鄙主德川三河殿沒有其他事情差遣的話,在下就全無異議了。”
“如此甚善。”平手汎秀果斷做了決定:“便拜托本多忠勝殿鎮守越中,島清興殿鎮守能登了!”
接著似乎想到些什麼,又補充道:“加賀便如約,繼續交給一向宗處置。至於越前一國,原守護朝倉家已經死傷殆儘,無從繼承,理應拿出來封賞有功之臣。但除此之外,近來戰亂連續不斷,急需有老成持重的人來主持大局,恢複秩序,這種事河田新九郎以前是最擅長的,姑且就托付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