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以和尚淡定答曰:“正是。”
平手汎秀又道:“你可知,糧價變動的原因?”
玄以和尚從容應對道:“雖然不知,卻可猜到,是平手中納言中將大人,您要用斷糧餓殺之法對付武田家。”
平手汎秀追問:“具體策略是什麼?”
玄以和尚道:“六月份,發覺有炒作米價的跡象,便找了附近的領主和富農,簽訂以七百文收購秋糧的合約。”
平手汎秀笑道:“秋糧出來的時候,價格已經漲到一貫以上,看來你是賺得滿盤錙銖了。”
玄以和尚搖頭:“不然。那些合同都沒有執行,全部以十分之一違約金做補償,而撤銷了。如此既小賺一筆,又沒得罪人。否則可能就成了為財舍命了。”
平手汎秀聞言仰首大笑,語中含威:“好手腕!居然有膽略乘我的便車,你還敢如此冷靜同我對話?”
玄以和尚下拜道:“小僧隻是借機會賺取一點改善寺廟的資金,但絲毫沒有影響到平手中納言中將大人的大計劃,所以不需要害怕。”
旁邊,澤彥宗恩早已聽得目瞪口呆,慶意住持則是麵色蒼白。
平手汎秀沉吟片刻,忽然又問:“玄以和尚,這個法號,略有些熟悉的樣子,請問你究竟是何來曆?”
玄以和尚不明就裡,答到:“小僧本是尾張前田氏支流出身,與織田氏的前田利家大人算是隔了五六代的遠親。幼年由於家境貧寒難以養育,被叔父帶到京都,於比叡山出家修行。後來由於相貌問題,廣受捉弄嘲笑,一怒之下潛逃回來,改了宗派,在這小鬆原寺掛單。”
前田家出身,法號玄以?
這個履曆,應該是“豐臣五奉行”的前田玄以無疑。跟增田長盛一樣,在關原合戰時做了牆頭草,內通德川的人物。
以前平手汎秀心裡很忌諱這種事,現在漸漸覺得不算什麼了。
歲月是一把殺豬刀。
此時,平手汎秀隻覺眼前豁然開朗,直言不諱道:“玄以和尚,既有籌劃測算的本事,又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堪稱難得人才,在這寺廟裡住著,未免明珠蒙塵,可有意隨我一道,到足以施展才華的地方呢?”
玄以和尚聞言一愣,小眼睛用力睜開——雖然還是不及正常人的普通姿態——想了一會兒,猶豫道:“小僧得到堂堂中納言中將大人的賞識,真是受寵若驚,但這些年在小鬆原寺也是受了頗多照顧……”
平手汎秀二話不說,伸出左三右二五個手指:“就以三百貫香火錢,作為延請挖角的價格,送個小鬆原寺吧!至於玄以和尚,姑且受領二百石知行,以‘前田玄以’之名,在我側近候命。”
澤彥宗恩聞言道:“大人真是慷慨!”
慶意住持亦滿臉喜色,依舊緊張難以吐字。
玄以和尚整了整衣襟,直起腰杆,鄭重其事伏拜下去,五體投地道:“屬下拜見主公!作為進仕之禮,今有些關於武田家的重要信息奉上。”
平手汎秀聞言眨了眨眼睛,側目看去。
澤彥宗恩看懂意思,連忙拉著不明所以的慶意住持下去回避了。
接著前田玄以開口:“稟報主公,今年夏季,在下於東海道四處活動,布局經營時,偶爾打過交道,根據猜測,白鷹城的糧食應該隻夠五個月左右,就算節省著用,也不會超過八個月。而長筱城中的情況,大約也於此類似。詳細估算的過程,請容小僧演示一番……”
平手汎秀揮手打斷:“暫且不必,不妨說些彆的。”
這個存糧的信息,並不算是特彆隱蔽,也體現不出太高價值,僅此而已,那是對不起“豐臣五奉行”的名字了。
“遵命。”前田玄以毫不意外,下拜繼續道:“除此之外,小僧發現附近一帶的武田家士卒,大半都對前路抱有深深的不安,他們在甲信援兵是否會出現這一點上深深存疑。甚至連白鷹城守將秋山信友殿,都是茶飯不思,寢食難安。山縣、馬場亦有所動搖。如此心態是可以利用的。”
平手汎秀麵色淡然不變,繼續問:“如何利用?”
前田玄以前傾回答:“那要看……您究竟是打算全殲當麵之敵,還是更重視城池的得失了。”
平手汎秀又道:“有何區彆?”
前田玄以說:“倘若中納言中將大人,您必得敵將而後快,那就需要用上兵卒,小僧恐怕幫不上多少忙。如果並不以此為甚的話,或許有辦法憑借寺社的關係,逐一勸服敵將,使之獻城離去也未可知。”
平手汎秀這才微微一笑:“若要耗儘敵兵糧食,恐怕還需四個月,未免太過麻煩。而且,多送些兵將返回甲斐,也未必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