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推開一半的窗戶,挑著眉看這人針尖對麥芒一樣的走進來,阿樹鮮少有這樣讓人的時候,他快步越過張彆知,而張彆知見狀,立刻也要越過他去,分明入口那麼大,他倆非要擠著進來,看得蕭融忍住的笑了一聲。
他倆的目的地都是蕭融這裡,蕭融便窗戶關上,回去坐著等了,木頭做的房門隔音,在門外出現個人影以後,突然阿樹慍怒的聲音響了起來:“先敲門!!”
張彆知:“……”
敲就敲!
篤篤,裡麵的蕭融挑了挑眉,真錯,在彆人起衝突的情況下居然沒有憤怒的來砸門,可見張彆知這人也是油鹽進的。
就是知道他隻在自己麵前這樣,還是對彆人也這樣,如果是前者,那他就是怕自己而已,如果是後者,才說明他真的成長了。
喊了一聲進來,大門瞬間被張彆知推開,他搶功一樣的跳進來,迅速的對蕭融抱了抱拳:“蕭先,我觀察出結果了!”
他剛剛擠進來的時候,差點沒阿樹擠地上去,聽到這話,阿樹頓時毫掩飾的翻了個白眼。
蕭融看看阿樹,然後看向張彆知:“哦?都有什麼結果,說來讓我聽聽。”
張彆知:“金陵以皇宮為中心,分東南北城,北城是軍隊駐紮地還有窮苦百姓的住處,最貧乏;南城是世家豪族聚居的地方,多數官員也住在這,而且南城巡邏隊伍極多,那些巡邏的人一看到扮太好的人,就會立刻他們轟出去;城買賣居多,茶坊、驛站都在這邊;東城則是魚龍混雜,大街上蹲了許多的混混,院都在這邊,那些異族多數也都住在這邊。”
蕭融
還沒什麼反應,阿樹倒是先吃了一驚,為他今天跟著張彆知什麼都沒乾,就是在大街上瞎溜達,他一直都在心裡鄙視張彆知,覺得他在敷衍了,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在觀察,而且還觀察的很仔細。
張彆知仿佛知道阿樹的想法,他回頭得的瞟了他一眼,然後才繼續跟蕭融彙報。
蕭融:“……”
阿樹今年多大,你多大,你比阿樹大歲,好思跟他這麼計較嗎。
但轉念一想,張彆知的心理年齡可能還如阿樹成熟,蕭融也就釋然了。
……
剛剛都是總結金陵的勢力分布,接下來張彆知說的才是點,連蕭融都一改剛剛麵無表情的模樣,逐漸直起了腰。
“……巡邏的官兵欺壓百姓,但敢欺負衣著光鮮的人那些異族,我看到有一個官兵直接就拿走了大車上的一袋米,米鋪的掌櫃還笑,根本敢說什麼,隔壁茶鋪的大車也到了,那人拿了。”
蕭融一怔。
能被官兵欺壓的店鋪自然都是沒什麼背景的,但拿米拿茶,這確實對勁,為茶是人人都喝得起的東,這屬於高消費商品了,算得奢侈品,但也絕對比米貴,官兵拿貴的茶,反而拿便宜的米,自然是為他此時缺錢,缺的是糧食。
為什麼,是這隻是一個個例,還是金陵城的糧餉發放出問題了?
蕭融在思考的時候,突然聽到張彆知說起了下一個他觀察到的:“金陵城裡居然有那麼多的異族,而且這些異族都是被咱們跑了的,我原以為他們已經敢再進入中原了,誰知他們居然繞道,來了淮水的另一側,這幫沒良心的酒囊飯袋,仗著咱們跑了這群人,便以為萬大吉了,竟然同讓這些蠻夷人進城!”
蕭融聽得懵了一下,他抬手斷他:“等等,都是跑了的,你是說他們都是匈奴人?”
張彆知:“止,匈奴、烏孫、鄯善、柔然、高車、契丹,其中鄯善人柔然人最多,居然還有個庫莫奚人,過他們同鄯善人柔然人一樣,他們是商人。”
蕭融:“……”
這些國家有的蕭融聽說過,有的連他都知道是哪裡,蕭融有些驚訝的問他:“你如何認得出他們是哪裡人,看長相?”
張彆知撓撓頭:“長相是看出來的,要看他們的扮,我以前同這些異族交道的地方多,所以能認得出來。”
蕭融:“……交道?”
張彆知點點頭:“我以前是專門負責運送俘虜的。”
雖說多數時候都用到他,為那些俘虜都被屈雲滅下令就地處死了。
蕭融:“…………”
他還真知道張彆知有這麼一份工作經驗,而且僅憑運送過幾次俘虜,就能記得住這麼多國家的扮,這也是一件輕鬆的,最起碼張彆知的觀察力記憶力都在平均線之上。
本就是讓他出去消磨時間,沒想到他還真給自己帶回了點外之喜,蕭融向來都是一個吝嗇誇獎的人,所以他當場就表示張彆知做得很好,等回去以後,他會為張彆知請功的。
張彆
知有點好思,隻是出門逛逛而已,他沒有親自上陣殺敵,在他看來這真的算什麼,可是蕭融一再強調他立功了,這讓從未立過功的他感覺有些新鮮。
姐夫總是要揍他,姐姐總是對著自己哭,來鎮北軍好幾年了大王對他連個眼神都欠奉,那對誰都顏悅色的高先,唯獨在自己麵前總是無奈的搖頭。
張彆知也想想,他每回能出現在高洵之麵前,都是他剛剛闖過禍,簡嶠得拉著高洵之來做佬的時候,那高洵之除了搖頭也沒彆的可以做了。
他是個會反思自己的人,讓他回想他也找到自己究竟錯在哪裡,但至少他今日知道了,原來被誇獎的感受那麼好,比梗著脖子聽訓斥好太多了。
張彆知出去了,蕭融臉上的笑漸漸隱去,他看向還站在門邊的阿樹。
阿樹沒過來,為他在羞愧當中,而且他也敏銳的識到了,蕭融對他今日的表現怎麼滿。
阿樹抿了抿唇,然後小碎步的挪過來,對著蕭融囁嚅的開口:“郎,我知錯了。”
蕭融問:你知什麼錯了??[(”
阿樹癟著嘴回答:“我該狗眼看人低……”
蕭融:“…………”
他以後真的應該在阿樹麵前謹言慎了,看看他的這都是什麼啊!
蕭融哭笑得道:“雖說你確實是以貌取人了,但還至於這麼說自己,你喜歡張彆知,自然就會對他的一切都有見,我也會強讓你必須對他客起來,但是阿樹,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若是彆的將領讓你心眼裡的厭惡他,你會在那人麵前表現的在張彆知麵前一樣嗎?”
阿樹愣住。
自然是會的。
他膽子小,敢旁人起衝突,他是蕭融的仆從,是蕭融的弟弟,走出去之後他總是低人一等,阿樹也習慣了,會覺得有什麼大了的。他怕文官,但他更怕武官,為武官都有刀,他怕他們突然動手就自己殺了。
張彆知也是武官,但是……他為什麼怕他呢?
甚至還敢跟他吵,跟他爭,幼稚的嘴仗,一點都怕張彆知突然拔刀出來。
大概是為,他知道張彆知會那樣做的。
張彆知嘴賤、缺德、臭要臉,可是老太太他得都快跳房頂上了他也會動手,他看起蕭佚,但也從擾他讀書,要知道真討厭的人混起來,能攪得每個人都安寧,張彆知沒有那麼做,他哪怕攪合彆人,也是攪合看起來最閒的阿樹,阿樹需要午睡讀書,所以每日都要聽他的魔音貫耳。
……哦,原來這就是他有恃無恐的原。
見阿樹神情恍惚,似乎是開悟了,蕭融便擺擺手讓他自己找地方修複三觀去了,他還要繼續練字呢。
……
這一天過得有點充實,而且兵分路,發的情有些多,蕭融是獨自進宮的,他們就是想聽宮裡發了什麼也聽出來,最後幾個人湊一起絞儘腦汁,寫了一封應該能讓大王滿的密信,然後交給其中一人,讓他信送出去。
但昨夜蕭融睡得還挺早的,今夜知道怎麼回,都二更了他居然還睡,他熬夜,隔壁的送信護衛也隻能跟著熬夜,熬的眼都通紅了,終於,蕭融那邊吹燈了。
燈滅以後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等了一刻鐘,感覺差多了,他這才悄悄的走向大門。
然而剛走到院子中央,嘎吱一聲,他身後的某扇門就被開了。
蕭融從漆黑的房間裡走出來,穿著也還是那樣全副武裝。
送信的護衛整個人都僵硬了,他的同僚們躲在屋子裡,緊張沒用的看著這一幕。
護衛:“……蕭先,我起夜去茅廁。”
蕭融微笑:“你知道有一種魚叫比目魚麼,它的眼睛長在腦袋後麵。”
護衛一臉懵逼的看著他,然後蕭融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就像我一樣,我的後腦勺也是長了眼的。平日裡發揮了什麼作用,但一有人背著我玩什麼貓膩,我立刻就會察覺到。”
說完,蕭融朝他伸手:“拿出來吧,彆讓我再說第二遍。”
護衛:“…………”
他盯著蕭融的掌心,半晌,絕望的閉上了眼。
大王,並非是屬下無能,實在是蕭先本太高了。
他居然有隻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