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論他們問什麼,蕭融都答得上來,而且說的天花亂墜,仿佛這群木匠全部都是魯班在世,他說一半的時候,還有人提出來,既然如此,那就彆送馬車了,送幾個木匠過來好了。
蕭融一噎。
真不知道世家和強盜的區彆到底在哪裡,這話你居然也好意思說出口。
人家不止好意思說,還說了第二遍,蕭融扯扯嘴角,能答應他才怪。他說這些木匠不能送出去,因為他們已經被毒啞了嗓子、挑斷了腳筋,就為了不讓他們把如何製作的秘密說出去,所以,他隻能厚著臉皮拒絕了。
說著最謙虛的話,露出最陰森的笑。
眾人:“……”
不愧是鎮北軍,比他們這群世家子還狠啊!
孫仁欒皺著眉看他們被蕭融唬得一愣一愣的,他覺得煩了才叫停他們,本身他也沒想找鎮北王要什麼貢品,歸順朝廷一事他左思右想都覺得還是對目前的朝廷更有好處,他本來就已經打算答應了。
今日真正的談判重點從來都不是什麼納貢,而是出兵。
孫仁欒想要鎮北王的歸順,但是他不想出兵。
金陵的兵馬少一萬都有可能出現岔子,所以他絕不會派人前去鮮卑,但他也知道這樣做蕭融不會答應,所以按照他的想法,他打算派三千人出去,給鎮北軍運送糧草。
第一批糧草金陵出,後麵的他們就隻管運、不管出了。
蕭融一聽這個,卻瞬間激動起來,他大聲表示鎮北軍如今缺的是人,不是糧草,更何況那點糧草夠誰吃的,連一日的補給都算不上啊!
一聽這話那群老頭也不樂意了,金陵也
有軍隊要養,能送出去的就這麼多,總不能為了鎮北軍,而委屈了這些護衛京都的王師吧,他們不找鎮北軍要糧草已經不錯了,蕭融這人真是沒良心。
蕭融:“……”
他咬著牙的看向這群坐著說話不腰疼的老頭,過了好久,他才堅定的表示,如果金陵是這個態度,那攻打鮮卑一事也不需要朝廷的助力了,無論這場仗多麼艱難,他們都會將鮮卑慕容部打下來,等他們打完了,幫過他們的、他們會銘記於心,對他們落井下石的、他們更是要銘記於心。
老頭們:“……”
你還敢威脅我們?!
蕭融當然敢,他冷笑著看向這群人,也是這時候,這群老頭終於意識到了,這位是鎮北王的軍師,他的態度基本就等於鎮北王的態度,等他回去以後,稍微的對鎮北王吹吹小風,金陵怕是就危在旦夕了。
曾經鎮北王遷都時候的恐懼又重新浮現起來,他們慌了,第一個反應就是看向上麵的孫仁欒。
孫仁欒抿著唇,卻還是沒有對他們置之不理,他擺出理性的態度來,親自跟蕭融商談,蕭融見他還算比較客氣,臉色也變得好了一些。
其他人已經不敢插嘴了,而在他們你來我往的商談當中,蕭融總算是稍微鬆動了一些,他表示,若金陵實在不願意出兵,那就拿出足夠十萬人吃一月的糧草來,他們已經願意臣服朝廷了,可是朝廷無法庇佑他們,那他們為何還要為了朝廷鞠躬儘瘁。
孫仁欒被他這獅子大張口的模樣氣得心肝疼,這糧草他不是拿不出,但他怎麼可能拿出來供養鎮北軍呢!這不就是養虎為患嗎!
就在孫仁欒思考著要不要結束這場無意義的爭執,改天再談這件事的時候,他又聽蕭融話音一轉,若朝廷不願意給這些糧草,那把糧草折成金銀也行,但淮水之北的糧食更貴,所以要是折成金銀,需得翻倍。
老頭們:“……”
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啊!
但他們沒有發現,孫仁欒的表情產生了微微的變化,人、糧、錢,這是它們在孫仁欒心中的重要排序,人絕對不能給,糧草隻能給一部分,至於錢麼……
翻倍不可能,全給也不可能,但是可以給得比糧草稍多一些。
孫仁欒這想法其實沒有任何問題,亂世當中最不值錢的就是錢,但他不知道,蕭融目前最缺的也就是錢,有錢了就能幫他渡過這段艱難的時期,有錢了他回去以後就能立刻將城防建設排上日程。
新一輪的殺價再次到來,蕭融和孫仁欒都互不退讓,最後孫仁欒答應出五萬金,這五萬金還不是一次性的給,先給兩萬,等鎮北軍出動了再給兩萬,最後一萬等他湊湊再給。
這說法基本就等於最後的一萬金打水漂了,或許不止最後的一萬金,連那出動之後才給的兩萬金,估計都拿不到手。
但哪怕隻有兩萬,對如今的蕭融來說也是一筆天文數字,蕭融一臉的不得不答應,其實心裡都快笑出聲了。
眾所周知,孫仁欒這人還是很有風骨
的,他答應的事情從來都不會反悔,孫仁欒表示一會兒就讓人將東西送過去,包括蕭融之前要的東西。
他沒有明說,但蕭融知道他說的是給黃言炅的出兵書信,孫仁欒在用這種方式提醒他,他們是合作的關係,他相信了蕭融的說法而且將此事全權交托給他,看在他這麼坦誠的份上,蕭融也應該竭儘全力才是。
蕭融自然是千恩萬謝,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剛那要咬人的模樣了。
感覺到了這個時候,今日這場談判也就結束了,蕭融正要告退,卻聽到孫仁欒突然留他,要他參加晚上的宴席。
蕭融一怔。
來了這麼多天,他從未參加過什麼宴席,因為他是不請自來的,金陵人也看不起他,不願意為他搞一場接風宴,如今突然要搞了,蕭融有點看不懂孫仁欒的意思。
但不管怎麼說,主家有請他都要欣然赴約,畢竟他剛剛表現得也太活躍了點,想裝病已經沒機會了。
見到他答應下來,孫仁欒才點點頭,允了他提前離開。
而回到住處之後,蕭融思考了半天為什麼孫仁欒會突然為他設宴,難不成就是因為他們剛剛達成了一場合作,所以於情於理,孫仁欒都打算謝謝他?
……似乎有些合理,可又感覺很不合理,正常的不應該是在他們打算合作的時候,便已經邀請他赴宴了嗎,他可是到這的第二天就已經向孫仁欒表達了雙方合作的意向,那時候孫仁欒心動了,都沒說過要請他吃頓飯。
蕭融對孫仁欒有濾鏡,他總覺得孫仁欒做不出殺人越貨這種事,擺個鴻門宴,在宴中取他性命更是無稽之談,這人的性格太清高,他分明是那種連應酬都懶得應酬的人。
出現了反常的地方,可是蕭融又判斷不出來這個反常究竟有沒有危險,每當這個時候他都很鬱悶,他可以用作弊的方式測算接下來的事情會不會對屈雲滅不利,卻沒法測算會不會對自己不利。
猶豫了一個下午,最終他還是去赴宴了,張彆知出去轉了一整天,按照蕭融的要求,他雇回來了四十多個異族,這些異族進入彆苑的時候,差點把這裡的仆役嚇暈過去。
照舊把張彆知等人留下,主要是看著這些異族,蕭融帶著阿樹和剩下的護衛一起去了皇宮,因為這回是吃飯飲酒,阿樹可以跟著進來,他乖乖的坐在一旁,而蕭融跟其餘人推杯換盞。
不過蕭融推脫說自己身體不好,不勝酒力,所以基本沒喝多少,如果非有人逼他喝,他就垂著頭,捏自己的額角,讓彆人不好意思再逼他。
阿樹也很給力,借著倒酒的功夫幫蕭融把酒灑出去,偽裝成他已經喝了很多的模樣。
這種場合對阿樹來說太陌生了,陌生到反而不會讓他害怕,隻專注的伺候蕭融,也正因為如此,在蕭融身體僵硬起來的時候,他是第一個發現的人。
他疑惑的看向蕭融:“郎主?”
蕭融:“……”
他明白了。
他明白這場設宴是怎麼回事了,不是孫仁欒想請他
,而是彆人想請他,所以勸說孫仁欒,用孫仁欒的名義把他邀請進來。
如果不是看見宴中那個舞女,聽到上麵有人笑著念她的名字,誇讚她是金陵難得一見的絕色姝麗,他都不知道原來坑埋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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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舞女叫戲竹,蕭融之所以知道她的名字,因為她是雍朝年間唯一一個知名女刺客。
而她最著名的事跡就是幫助孫善奴,偽裝成普通舞女的模樣接近孫仁欒,並一劍攮死了他。
蕭融如今是既震驚又驚恐,因為曆史上她分明是孫善奴的人,可是剛剛向大家誇讚此人的,分明是丞相羊藏義啊!
他忍不住在心裡爆粗口,所以羊藏義和孫善奴一夥的?不對,他倆要是一夥的話,今日邀請自己乾嘛,就算他們非要今天弄死孫仁欒,也沒必要讓自己做這個觀眾啊,所以他倆不是一夥的,但他倆還有關係,一個丞相、一個太後,能有什麼關係?
——檀兒。
蕭融冷汗都要下來了,這可是史書上都沒記錄過的大瓜,不過要是這麼一說,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孫善奴那個智商怎麼可能養好幾個月的男寵都不被人發現,是因為羊藏義在背後替她遮掩,而她一個後宮的女人,是怎麼突然就認識了這麼一個真愛,是羊藏義了解她,所以給她量身定製了一個真愛。
通過這個真愛,孫家兄妹的矛盾就會激化起來,孫善奴聽聽枕邊風,也就願意痛下殺手了。
但前提是那個真愛不能出事。
由於蕭融神來一筆,讓孫仁欒提前發現了真愛的存在,現在真愛被關了,孫善奴也被拘禁起來了,一張好牌就這麼成了廢牌,而羊藏義身為一個會使毒計、令兩兄妹反目成仇、還讓妹妹背上殺掉哥哥血債的人,這種人……他能放過破壞了自己心血的蕭融嗎?
蕭融的大腦高速運轉,越是緊張他腦子轉得越快,羊藏義不是孫善奴,他不可能讓這個女刺客在宴席上就動手,這樣的話他沒法對屈雲滅解釋,也沒法對孫仁欒解釋,但他可以用彆的名義把這個女刺客送到自己身邊來,要知道刺客殺人也不一定非要見血,下毒、或是偽裝成意外,都行啊。
這麼一想,蕭融的身體就慢慢放鬆下來了,隻要不是立刻動手就好,那他就有辦法脫身。
蕭融冷靜的喝了口酒,心裡還在想著,他怎麼就這麼倒黴,這個羊藏義的報複心也太強了吧,他不過是間接導致檀兒被關起來而已,至於派這位來刺殺自己嗎!這麼重要的人物,留給孫仁欒不好嗎!
但他再納悶,也不會有人為他解釋的,羊藏義還在上麵跟孫仁欒談笑風生,說著說著,他就把話題拐到蕭融身上去了,還很是大方的表示,既然蕭融是客人,今日場上的舞女,便全都送去蕭融那裡,任他享用。
蕭融:“……”
謝謝,我沒這個福氣。
他微微一笑,站起來對羊藏義道謝,等坐下去以後,他叫了茫然的阿樹一聲。
阿樹看向他,蕭融笑著將自己的衣襟左右合攏,先左後右。
阿
樹刷一下就變了臉色,意識到自己沒控製住表情,他趕緊低下頭,然後顫著聲對蕭融說:“郎、郎主,我想上茅房。”
蕭融:“……去吧。”
阿樹這心理素質,還是得練啊。
宴席越來越熱鬨,而阿樹出去一會兒之後,很快就回來了,因此也沒人注意到什麼異常。
等到宴席終於散去,蕭融任由阿樹扶著,一副已經醉得快要暈了的模樣,而羊藏義送給他的那些舞女,就乖順的跟在他身後。
羊藏義始終都沒走,他看著蕭融帶著那些舞女離開,然後垂下眼,又喝了一口酒。
出皇宮的路上,阿樹緊緊的攙扶著蕭融,後麵的舞女想伸手,全都被他嗬斥了一遍,因為這是在宮裡,她們也隻好作罷。
而一出皇宮,嘩啦一下圍過來好幾十個人,本應留守彆苑的張彆知更是衝在最前麵,直接就把蕭融背到了自己身上,他一邊往前跑一邊喊:“我先帶他回去,你們快點跟上!”
護衛和阿樹緊隨其後,那群舞女則懵逼的站在後麵,不懂這到底什麼陣仗。
她們被護衛隔開了,離著蕭融好幾丈遠,等到跑出一段距離了,應當不會再離皇宮這麼近了,突然,張彆知聽到自己背上的蕭融平靜的開口:“把我放下來,將她們全都打暈,誰敢跟你們對打,就殺了誰。”
真正的舞女是不可能敢打將士的,雖然蕭融隻知道一個叫戲竹的女刺客,可誰又能保證戲竹沒有同僚呢。
張彆知聽了蕭融的話,瞬間刹住腳步,他直起腰,把蕭融放到地上,下一秒就抽出自己的佩刀,一個箭步衝向後麵。
見他動手了,其餘人也一改剛剛急不可耐的模樣,直接化身凶神惡煞的殺神,蕭融急得喊了一聲:“打暈!不是打死!”
眾人:“……是!”
結果出乎蕭融意料,不僅戲竹沒反抗,其餘人也沒反抗,或許她們是沒反應過來,但蕭融擰了擰眉,快步走上前去。
他沒有走得太近,而是眯著眼看了看這群人的身材,最後憑借一雙好眼力,認出來身材最好的那個女人,他指著她說道:“把她翻過來,搜身!”
先搜搜有沒有兵器,要是搜出來了,就讓她握在手裡,要是搜不出來……那就隨便找把兵器,讓她握在手裡。
總之他們一定要站在道德製高點上麵!
護衛統領依言走過去,然而還不等蕭融盤算著用誰的兵器替代更合適,戲竹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手裡還拿著一把短刃,護衛統領嚇一跳,條件反射的就反手一刀,把她砍死了。
蕭融:“……”
護衛統領:“……”
護衛統領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他小心翼翼的看著蕭融,而蕭融沉默半晌,他深吸一口氣道:“彆傻愣著了,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該帶的全都帶上,今夜我們就走!”
說完,蕭融走到戲竹麵前,看著這個花容月貌的女子,蕭融歪了歪頭,然後蹲下身去,把戲竹腦袋上戴的一根簪子拔了下來。
將這簪子仔細收好,蕭融轉頭吩咐張彆知:“你先彆回去,你有彆的任務。”
張彆知炯炯有神的看向他,此時的他看起來十分靠譜。
蕭融則對他微微一笑:“乾過土匪的行當嗎?”
張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