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我不困(1 / 2)

天光微熹之時,蕭融等人終於趕到了淮水邊的碼頭上,他們的船正在這裡等著,見到人來了就趕緊把繩子解開,幸虧碼頭上有自己人,要是再跟岸邊的水軍打一場,還不知道要耽誤多少時間。

他們胯/下的馬都要吃不消了,上了船便呼呼的喘著粗氣,估計回到對岸,這些馬匹有一半都要折損了。

可是這也沒辦法,關鍵時刻誰還顧得上馬匹的性命,自己能活著就不錯了。

在中原的各大勢力當中,鎮北軍應當是最不缺馬匹的,因為趕跑胡人的過程當中,幾乎所有活著的馬都成了他們的戰利品,根本不需要拿錢跟異族買。

但戰利品也是消耗品,中原不產馬,早晚他們需要和草原上的胡人做交易,就是不知道這回把鮮卑慕容部打下來,能不能讓鮮卑的平民替他們養馬。

感覺可能性不高,中原太仇視鮮卑了,而鮮卑人確實充滿了狼性,表麵上看是養馬,實際上可能他們正謀劃著造反,不能撿了芝麻便丟了西瓜啊。

坐在馬背上,麵前是淡淡的水霧,蕭融根本看不見對岸有什麼,但他心裡又始終都平靜不下來,他就隻能靠這種方式緩解心裡的焦灼。

這是他以前學會的辦法,遇到自己處理不了的局麵,那就不要處理了,直接轉移注意力,這樣他能好受很多,周圍的人也不會太擔心他。

隻不過……這種自己騙自己的行為發揮的作用有限,看似他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出去了,實際上不管什麼想法在他腦子裡都待不住,幾乎是兩秒就能換一個。

蕭融的眼睛不安的望著前方的水麵,瞳孔輕微的左右顫動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非常緊張,可他們也不知道蕭融到底緊張個什麼勁,大王不是看著挺好的嗎。

都上船了,也不可能再出現追兵了啊。

行兵打仗哪有不受傷的,連張彆知這種專門運送俘虜的人身上都有幾處傷疤,哪怕不是敵人傷了他,平日的切磋和對練,也會讓皮肉吃上許多苦。在這群軍漢看來,隻要自己的腸子沒掉出來,那就不算多大的事。

顯然屈雲滅也是一樣的想法,一路上他看蕭融太緊張了,還總是找他說話,但蕭融根本不搭理他,要是被他說得煩了,還會偏過頭來叫他閉嘴。

屈雲滅:“……”

有點委屈,但他不說。

他是真不覺得自己這傷有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漸漸的,他覺得有些困了,精神頭也不如之前那麼好了,如今天稍微亮了一些,他垂下頭,便看到自己腰側處已經變成了深紅色,鮮血流出來,連馬毛都染紅了一大片,也包括蕭融穿著的那身衣服。

黏糊糊透著暗紅色水光的血漬看起來很不好洗,屈雲滅默了默,用自己的手指撚了撚那塊染紅的布料。

蕭融感覺到,他扭過頭來,似乎這才是他們分離好幾天以後第一次好好的對視。

屈雲滅的唇色都有些發白了,他垂著眼,望著與他近在咫尺的蕭融,神情看著也比平時安靜了一

些。

沒想到蕭融會扭頭,他頓了頓,才對蕭融說:回去後讓他們給你做一身新衣服。

⑷本作者你的榮光提醒您《大王萬萬不可!》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這是夏天,布料本來就薄,蕭融自然是感覺得到身後那黏膩的一大片的,因此他立刻就知道了屈雲滅為什麼會說這樣一句話,但盯著屈雲滅的眼睛,蕭融還是送了他兩個字:“閉嘴。”

屈雲滅:“…………”

去了一趟金陵,怎麼比以前還囂張了。

淮水主河道的寬度約有一百丈,他們走的這個碼頭更寬,有一百二十丈,此時又沒有電力,想渡河就得靠船工用力的劃,因此這渡河的時間也不短,最少都要一刻鐘。

被追殺的局麵已經退去了,雖說看不清對岸,但大家都安心了許多,等下了船,他們就到家了。

屈雲滅不高興,可是他又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和蕭融吵架,再說了,他也沒那個力氣了,於是,他撒氣一般的把自己頭顱擱在了蕭融的肩膀上,用他做自己的人肉靠墊。

就是這個姿勢不太舒服……蕭融有點矮,屈雲滅又那麼高,他得撅著脖子才能靠在蕭融身上,但做都做了,這時候撤退豈不是麵子裡子都沒了,蕭融這麼聰明,肯定看得出來他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哪怕蕭融不說,也會在心裡嘲笑他的。

於是他就這麼堅持著,堅持著,堅持到閉上了眼。

……

他真的累了,失血讓他覺得困,還覺得有些冷,但他最多就隻能把蕭融當個人形靠墊,是決計不能拿他做個人形抱枕的,這種想法他連想想都不敢有。

意識漸漸沉重,他好像忘了自己一開始這麼做是想要偷偷報複蕭融,而被他報複的蕭融從始至終都沒什麼反應,就這麼默認了他靠著自己的行為。

隻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蕭融微微動了一下自己的頭,他偏轉角度,似乎是想看看背後的屈雲滅,但是他又怕自己動作幅度太大的話,會讓屈雲滅以為他是不舒服,如果屈雲滅真的這樣以為了,那他就是再累,也會板正的坐直身體,直到他再也撐不下去的那一刻。

蕭融開始擰眉,他覺得這船太慢了,而在他一直盯著水麵恨不得用意念加速這船的行進過程時,他突然感到有人在看著自己。

蕭融疑惑的看向一旁,發現宋鑠正精神奕奕的看著自己,眼睛還總在他和屈雲滅身上打轉。

蕭融:“……”

船一靠岸,屈雲滅就醒了過來,而且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依然行動自如,他還想下令安排事宜,但是蕭融按著他回到大帳,而且親自站在一邊盯著大夫給屈雲滅處理傷勢。

本來大夫就緊張,他雖然是隨軍大夫,但他平日都是給普通將士看病的,什麼時候見過鎮北王啊,這回不僅見到了,還上手摸到了。

他醫術不錯,就是這個場麵讓他七上八下的,偏偏旁邊的蕭融還對他問個不停。

“你不消毒嗎?”

大夫:“……何為消毒?”

蕭融:“就是洗洗傷

口啊,包紮之前總要將傷口清洗清洗吧!他流了那麼多的血,這一路又風吹日曬的,還沾了不少的灰,不洗洗萬一感染了怎麼辦!”

大夫癡呆一樣的看著他:何為感染??”

蕭融:“……就是發高熱,染瘍症。”

大夫恍然大悟,然後他對蕭融解釋,不能用水洗,洗了之後血流的更快。

蕭融對這些也是一知半解,不過大夫這麼一說,他確實想起來了,血小板本身就有凝血作用,他們如今也沒有專業的清洗設備,貿然清洗傷口,還真有可能讓傷勢變得更糟。

接受了大夫的說法,蕭融又提出來,傷口不洗就不洗了,但你至少要把他腰上那一圈擦乾淨吧,太臟了,傷口周邊這麼臟的話,也是會感染的!

大夫:“……”

他苦著臉照做,下一步就該是往傷口上撒藥粉,但蕭融突然問了他一句:“要不要給他縫起來?”

大夫茫然的看向他,好像沒明白縫是什麼意思,蕭融便做了個捏繡花針的動作,然後上下挪動自己的手指:“縫,你懂?”

大夫:“…………”

這是人,不是你家的獸皮褥子啊!

大夫看著蕭融的眼神都逐漸驚恐了,他連連勸說蕭融不要這麼做,以他行醫二十年的經驗來看,大王這傷勢修養個十來天就沒事了,你要相信大王身體的強壯程度,這等小傷換不上幾次藥就能自愈了!

蕭融狐疑的看著大夫,但他說的這樣信誓旦旦,蕭融也就聽他的了,不過之後他還是補充了一句:“但是將傷口縫起來的確愈合的更快一些,日後若碰到了這樣藥石無醫的病患,你便用這個方法試試,左不過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大夫乾笑兩聲,表示他記下了,但他心裡真正的想法是,我才不這麼乾呢,人都要死了,還施一遍針刑,這麼缺德是會被天打雷劈的!

……

好不容易把屈雲滅的傷口包紮上,大夫抹抹額頭上出的汗,然後開了三張方子出來,一張防止內傷、一張止血補血、一張預防有可能出現的高熱。

本來軍中人士受了傷,大夫過來應當是一句話都不用說,哪怕開了方子,也隻說一句幾天吃一回就好了,從普通軍漢到軍中主將,人人都是這麼過的,但蕭融今日算是給這位隨行軍醫增添了一份人生新經曆,不管他做什麼蕭融都要問一問,包括方子的藥性強不強,後麵會出現什麼副作用,像他這樣的到底要臥床修養幾天。

大夫:“…………”

他愣愣的看向床上坐著的屈雲滅,後者一聲不吭,發現軍醫看過來了,他也不過就是眨了眨眼睛。

大夫發自內心的想要問一問蕭融,您看看咱們大王這龍精虎猛的架勢,他還需要臥床???睡一覺不就行了嗎?

但既然蕭融這麼問了,而且一副非要從他這得到一個確切數字的模樣,大夫便憋著氣,說了一個三天,就這蕭融還十分詫異的模樣,仿佛覺得三天少了。

“……”

反正方

子開完了,大夫立刻拎著藥箱一溜煙的跑了,他怕自己再多留一會兒,還能看見更為怪異的畫麵。

虞紹承去煎藥了,其餘人則回去休息,宋鑠他們被安排到了不遠處的一個營帳裡,等大家都養足精神了,再回陳留去,所有人都是連軸轉了一整天,此時早就困得睜不開眼了,聽到蕭融讓他們回去休息,他們自然是巴不得的離開。

等他們都走了以後,這大帳裡就剩下了蕭融和屈雲滅。

而蕭融一改在其他人麵前的關切,他轉過身來,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仍舊坐著的屈雲滅,然後對他說道:“大王安歇吧,到了午時我再叫您。”

屈雲滅披著外衣,腰間纏了好幾圈白布,鮮血正在緩慢的滲透出來,傷口的位置暈染出來一個血色的圈,好在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就沒有再擴大了。

其實屈雲滅是個很注重個人隱私的人,他不讓旁人伺候自己沐浴穿衣,也不會在夏日便袒胸露乳的站在校場上,或許他不喜歡士人的繁文縟節,但他永遠都是衣著整齊的。

今日是特殊情況,所以他解開了衣衫,但在包紮好以後,他立刻就把外衣重新披上了,該遮的也全都遮好了。

但是聽了蕭融的話,他本來虛虛攏著外衣的手鬆了一些,他擰眉看著蕭融,這一路他都感覺有些怪異,此刻更是達到了巔峰:“你似乎在生我的氣。”

蕭融的目光投向他,眼神從他腰間的白布上繞了一圈,蕭融把目光挪開,他垂著眸道:“未曾,天都亮了,大王儘快休息吧。”

說完,蕭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但他這一轉身,屈雲滅還以為他是要走,他的臉色沉下來,警告一般的喚他的名字:“蕭融。”

蕭融腳步一頓,他重新把身子轉回來,然後便看到屈雲滅不虞的望著自己:“若心中有話,你直說便可,本王不喜他人在本王麵前吞吞吐吐。”

蕭融聽著他的話,慢慢站直了身體:“大王想讓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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