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徹底無語了:“大王,我不過是出去了兩個時辰。”
屈雲滅:“那你知道這兩個時辰裡本王處理了多少公務嗎?”
蕭融撩起眼皮:“那大王又知道從我來了陳留,我處理了多少個兩時辰的公務嗎?”
屈雲滅:“……”
失策,不該提這個的,這下有理也變沒理了。
蕭融:你一開始也沒理好不好?
再這麼鬥下去也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屈雲滅默默閉嘴,他拿著毛筆,骨節分明的大手捏著筆杆,仿佛是捏著一個小暗器,屈雲滅擰著眉,苦大仇深的繼續書寫,有時候蕭融都納悶他怎麼還沒把那筆捏壞了。
他安靜了,蕭融也安靜了,但是剛寫了兩行,屈雲滅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其實蕭融平時也有安靜的時候,但他就是覺得,這回的安靜跟以往不一樣。
把毛筆擱到筆架上,屈雲滅奇異的扭過頭來:“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蕭融眨眨眼:“沒有。”
屈雲滅疑惑的看著他:“真的?”
蕭融:“假的。”
屈雲滅:“…………”
他往後一靠,微微揚眉:“既如此便說來聽聽,我知不關我的事,因為這兩日我可沒再做過什麼。”
蕭融:“……”
瞧你這點出息。
抿了抿唇,蕭融問他:“大王可曾擔心過會有人對大王取而代之?”
屈雲滅尋思這是個什麼奇怪問題,這世上還有人能替代得了他?
但既然這是蕭融問的,他便好好的琢磨了一下,而琢磨之後,他突然看向蕭融:“你想取代本王?”
蕭融:“……不想。”
現在就已經快把他累死了,如果取代屈雲滅,那他還得接過帶兵打仗的活兒,生產隊的驢也不能這麼往狠了用啊。
屈雲滅聳肩:“那本王就不會擔心。”
蕭融愣了愣,他既感到暖心,又感到無語。
你以為能威脅到你地位的人隻有我一個嗎?笨蛋,那可是大有人在啊!
地法曾不過是一個可能性而已,還有人真的做過了,且做到了。
不過那件事的根本原因是屈雲滅一心
隻知道複仇,窮兵黷武且不聽下麵人的勸誡,這才導致了鎮北軍內部的分裂。
如今他們打的是有準備的仗,給黃言炅的出兵信已經發出去了,各方勢力也陸陸續續的回了信,哪怕一方隻出兩千人,最後林林總總加一起也能有好幾萬。
不管這些人到底什麼水平,至少他們能減輕鎮北軍的壓力,也因為這個,屈雲滅都開始謀劃不把所有隊伍都拉出去,而是留下十萬人鎮守淮水與陳留。
沒人過得好好的還非要造反,所以鎮北軍分裂一事,在蕭融看來九成九的是不會再發生了,眼前還是地法曾的事情比較要緊。
見屈雲滅一臉的不以為然,他沉默片刻,斟酌著說了一句,“多謝大王抬舉,我也知曉這世上應當沒什麼人可以與大王一較高下,隻是我今日見了一個人,論地位尊貴他絕對敵不上大王,論兵馬雄厚他連大王的一根寒毛都比不上,但論身手與勇武……”
屈雲滅聽著蕭融的話,本來閒散的坐姿漸漸變得挺直,他定定的看著蕭融,等他把後麵的話說完。
蕭融察覺到他的變化,他愣了一下,而屈雲滅看著他,突然露出一個和顏悅色的笑來,“繼續,論身手與勇武,後麵你想說什麼?”
蕭融:“…………”
他本來是想提醒屈雲滅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但他忘了,謙虛這倆字跟屈雲滅不沾邊。
蕭融沒有回答他,而屈雲滅的怒火已經開始upup。
“他是誰?”
蕭融:“那個,大王——”
屈雲滅:“說,他是誰。”
蕭融呆呆的仰頭,因為屈雲滅已經站了起來。
處理兩個時辰的公務都沒讓他窩火到這種地步,上一回感到這樣的不服氣和憤怒,還是他十四歲、沒有長個子的時候。
不對,哪怕十四歲的時候他也沒有這麼憤怒過,彼時他知道自己還太嫩,可如今呢?他已經傲視群雄多年,此刻就是他最好的年紀與最好的狀態,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猛將!哪來的野男人,不過見了一次就讓蕭融以為他能比得過自己去了!
屈雲滅簡直要變身了:“是你自己說,還是本王親自去將他揪出來?!”
蕭融:“…………”
這用詞怎麼這麼怪,他也沒藏啊!屈雲滅說的仿佛他把地法曾藏起來了一樣。
蕭融同樣無奈的起身:“大王,我們這不是在閒聊麼?何必要這麼當真,更何況這隻是我的一家之言,旁人大約都不這麼認為。”
屈雲滅:“隻有你一個這麼認為也不行!”
蕭融:“……”
他瞅著屈雲滅:“那大王待要如何?”
屈雲滅本來都要往外走了,聞言,他突然回轉過來,低頭看著蕭融的臉,他慢慢露出一個冷笑來:“自然是要讓先生看看,論身手與勇武,究竟是誰更強。”
說完,屈雲滅大踏步的出去了,每個步子都殺氣騰騰的。
蕭融:“……”
按
理說他應該攔住屈雲滅,因為哪怕讓地法曾住一年的牲口棚,也不如把他揍個鼻青臉腫更容易得罪他。
但蕭融沒有動。
一來,他需要知道跟屈雲滅比起來,地法曾是個什麼水平,畢竟地法曾崛起的時候屈雲滅已經死了,無從對比他們二人的強弱;二來,這不是一場普通的輸贏,柔然人崇尚武力,弱方天然就要聽強方的話,不然柔然也不至於被鮮卑壓製了這麼多年,要是屈雲滅贏了,那中原以後就能代替鮮卑了。
要是屈雲滅輸了……那就更簡單了,他再也不用糾結了,直接把地法曾關起來,關到四方塵埃落定,他再也掀不起風浪的那天。
……
雖說無論如何他都能得到一個結果,但屈雲滅要是真的輸了,這著實是有點丟人了。
尤其在蕭融和屈雲滅各方麵都綁定的這個時刻,屈雲滅丟人,基本就等於他丟人。
……
屈雲滅出去以後,隻問虞紹承就知道野男人是誰了,他叫虞紹承把人帶出來,此時的地法曾剛洗完澡,正坐在上好的雕花木床上發呆,跟虞紹承出去的時候,他的頭發還在滴水。
上一次他倆同處一個空間,還是在淮陰城外的漆黑深夜裡,那時候屈雲滅看不到彆人,地法曾也隻能瞥一眼鎮北王的英姿,然後就繼續悶頭殺敵。
這回才是他們兩個的正式見麵,他們是同一時間中、不同空間的統治者,他們是橫空出世的耀眼流星,都用燃燒自己的方式,在各自的史書上留下了大片濃墨重彩。
這場麵看的追出來的蕭融熱血沸騰,可惜沒人能理解他的心情,聽到動靜看過來的人都隻有一個想法。
——大王真是越來越胡鬨了,怎麼還跟一個異族護衛較起真來了。
……
大概隻有屈雲滅正視了地法曾,他很不願意承認,他的幕僚還真有點眼光。
地法曾跟屈雲滅差不多高,但是比他還要再結實上一個度,雖說不是所有高壯男子都會拳腳,但顯然地法曾不是那樣的花架子。
屈雲滅心裡的怒火都減輕了不少,然而打敗地法曾的心情,卻是越來越高漲了。
他上下打量地法曾的模樣,然後微微勾唇,不冷不熱的說道:“柔然人,可敢與本王較量一番?”
地法曾望著他,然後堅定的點了點頭。
鎮北王是中原第一勇士,和這樣強者切磋的機會大約一輩子就一個,他當然不會錯過。
屈雲滅是認真的,自然不會隨便找個場地,他跟地法曾去了校場,而在他們身後,蕭融喃喃:名場麵啊,一生一次的名場麵。?”
虞紹承沒聽清,他剛想問蕭融說了什麼,就見蕭融一個箭步衝出去:“還愣著乾什麼,快些跟上!”
虞紹承:“…………”
他想說——
蕭先生,你變臉變得也太快了,你還記得大王身上有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