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在心裡把張彆知罵了個狗血噴頭。
這算什麼,宇宙的旨意嗎?即使沒有正史上的大規模叛變,張彆知依然要想辦法闖個彌天大禍出來,最可惡的是,他都不知道自己闖了禍!
那地法曾是什麼人,他、他——
好吧,準確的說,蕭融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
蕭融覺得這不是他的錯,因為不管從這個時代看,還是從他那個時代看,地法曾都是妥妥的外國人,本國曆史他還看不過來呢,哪有時間去看外國人的生平。
他能記住地法曾這個名字,都是因為他實在太有名了,作為亞歐大陸的一員,他自然而然的會聽說過一些他的信息。
就像亞曆山大大帝和凱瑟琳大帝一樣,聽說過,也知道他們什麼身份,但細說的話,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不過,蕭融對地法曾的生平也不是這麼的兩眼一抹黑。畢竟柔然離中原還算是比較近的,而地法曾能崛起,或多或少與屈雲滅有點關係。
因為屈雲滅執著的非要滅了鮮卑,即使軍中出現問題他也照打不誤,不管他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鮮卑這個國家都徹底的從地圖上消失了,而隨著鮮卑的滅亡,中原和草原緊跟著就出現了極大的動蕩。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於兩地的百姓而言這自然是一場滅頂之災,可也有人就此抓住機遇,登頂封建時代的巔峰。中原的獲勝者是賀庭之,草原的獲勝者就是地法曾。
然而蕭融實在不知他崛起的全過程,他隻知道是鮮卑滅亡之後,這個流浪的柔然人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後來又漸漸的收攏了政權。
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地法曾是後起之秀中的代表人物,三十多歲才當上可汗,那他今年多大了?
問完名字,蕭融又開始問這群人的年齡。
混在其中,地法曾回答了一個二十五歲。
蕭融:“……”
他看著地法曾的眼神有點複雜。
隻差一歲的話,其實就等於是同齡人了,同樣生於微末,同樣長在亂世,而一個早早成名、也早早逝去,另一個卻厚積薄發、榮耀一生。
收起這些毫無意義的感慨,蕭融抿了抿唇,然後做了決定。
他指著地法曾:“從今日起,你跟著我。”
……沒辦法,這人太厲害,他不敢怠慢他、也不敢對他太好,不敢放他走、也不敢讓他留在陳留城裡,這人簡直就是個燙手山芋,收攏他吧,蕭融深深懷疑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乾掉他吧,蕭融又做不出這麼缺德的事來。
哪怕正史上的地法曾同中原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這是個目光一直放在草原上的皇帝,他的擴張目標始終都是其他草原,還有更北的西伯利亞平原,他可能是喜歡北邊,也可能是看過南方風景了、所以好奇北邊是什麼情況,總之他從未南下過,在他的統治下,草原和中原幾乎沒什麼摩擦。
但現在他的人生軌跡變了,那
就什麼都不好說了。
……
不是所有蝴蝶翅膀都能引起好的變化,萬一地法曾在陳留待的不舒服,開始仇視中原了怎麼辦;萬一有人得罪過他,而其他人不知道,地法曾一直小心眼的記著,準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怎麼辦;更可怕的,萬一他覺得陳留很好,鎮北軍也很好,所以他不想回草原了,他準備搶到自己手裡怎麼辦。
一想到這些,蕭融的小腦瓜都要炸了,他又在心裡把張彆知罵了個狗血噴頭,然後十分慈祥的看向有些愕然的地法曾。
“如今回到陳留,我身邊已經不再需要那麼多的護衛,我觀你身手不錯,看麵相也是個良善機敏的,用你們柔然人的說法,你應當是個勇士,對嗎?”
蕭融微笑著問地法曾,而地法曾愣了愣,回答他一句:“不,我是柔然人裡的奴隸。”
蕭融:“…………”
臉上的笑僵了僵,蕭融擲地有聲的說道:“無妨,我說你是勇士,那你就是勇士!好了,休要多言,去我身後站著。”
先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著,等他想出合適的辦法來,他再決定要怎麼處理他。
至於剩下那些眼巴巴看著蕭融的人,蕭融也沒忘了他們,他今天來,本身就是為了安排他們的去處。
由虞紹承指出,身手最好的十個人送到軍營當中,待日後攻打鮮卑的時候,帶著他們一起出發。剩餘的則幾個幾個的打散,有的派去官府,有的派去城外,有的送去接力鎮北軍做小工,還剩兩個顏值高、很有異域風情的男子,直接去做王府的看門大爺。
……
蕭融要讓城中百姓潛移默化的接受異族的存在,這樣未來能省許多麻煩。如果想讓百姓注意到城中有了乾著官差的異族,其實把他們安排去守城門才是效果最好的,然而蕭融要是真的這麼乾了,城中估計得嚇出幾場白事來。
所以還是算了,循序漸進的來吧。
這群雇傭兵們滿頭霧水,頭一回見到雇主讓他們做這些的,難不成陳留沒人了嗎,這種差事,不都應該交給中原人自己做嗎。
他們其實不想做這些,人到了某個年紀就容易定型,看著膽大的人也有可能其實是個膽小鬼,過去這些年的經曆告訴他們,長期暴露在中原人的視野之中,和他們更深層度的打交道,這不是什麼好事。
或許吧,畢竟歧視和恐懼都是根深蒂固的,蕭融也想象得到他們一開始會經曆什麼,但他不在乎。
……
反正他的錢給到位了,他還表示,要是乾得好,這些人可以直接留在陳留城,官府給他們發房子。
蕭融現在彆的沒有,就是空房子多。
常年顛沛流離的人基本會變成兩個極端,一種特彆渴望安定,一種特彆討厭安定,鑒於這些人都有家有口,而且在中原有了各自的組織,後一種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嗯?地法曾也成家了?那他是不是應該把他的老婆孩子也一網打儘?
……雖然說著還沒想好,但蕭
融的潛意識已經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短時間內,他是肯定不會放地法曾回去自由生長了。
這個問題蕭融沒有問,因為他問名字和年齡的時候,這群人已經變得有些警惕了,畢竟中原人什麼時候關心過他們的名字,中原人挑選像他們這樣的大兵,都是直接看身體的。
要是再問家庭,八成這些人又要開始想著逃跑。
該說的都說完了,接下來就要交給他們自己和時間了,而在打發這群人離開之前,蕭融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對了,百寶街——就是本官命人建設的一條買賣街,不日便要開張迎客了,百寶街不僅零賣,也做大宗的批發生意,你們都來自五湖四海,總會認識一些商隊吧?這樣,誰能拉來一個認識的商隊參觀百寶街,我便賞他一個銀餅,拉十個,我就賞十個,若能令商隊動心,真正的和百寶街上的商鋪做了交易,那我就按交易的數量給予一定的賞銀。這兩個是可以一起賞的,你們放心,都是憑本事拿錢,本官如今財大氣粗得很,絕不會賴賬。”
雇傭兵們:“…………”
這個他們知道,過了淮水之後,有個包袱不慎掉地上了,結果摔出了黃燦燦的一堆金子,看得他們眼都直了。
這可比虛無縹緲的定居更吸引他們,雇傭兵們最看重什麼?當然是錢啊!
一瞬間這群人的鬥誌就起來了,不就是商隊嗎?行走江湖他們最不缺的就是兄弟,哪怕自己不認識商隊,兄弟也認識!他們回去就想辦法把人帶過來!
其中一人還問蕭融:“我能回金陵去叫人嗎?”
蕭融微笑:“你說呢?”
對方:“……”
好的,還是寫信吧。
*
地法曾默默跟著蕭融回了王府,看見蕭融身後跟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異族,門口的衛兵差點把刀舉起來。
瞧瞧,異族在鎮北軍裡就是這麼不受待見,尤其地法曾長得還特彆像鮮卑人。
不對,不應該說像,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同一種族,曆史遺留問題才讓他們變成了現在的死敵。
地法曾之前說自己是柔然的奴隸,蕭融有些驚訝,可是轉念一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奴隸怎麼了,屈雲滅還是流民呢,時勢造英雄,混亂的時代造就無序的尊卑,沒有誰比誰更高貴。
蕭融目前對地法曾還是不敢招惹的狀態,他怕自己一句話就讓地法曾態度改變了,所以他也不敢問奴隸是怎麼回事,甚至都不敢讓他累著,剛進王府,他就讓地法曾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再休息休息,美其名曰養精蓄銳,明日才好繼續跟著他。
虞紹承:“…………”
他怎麼看都覺得蕭融這不是點了個護衛回來,而是點了個大爺回來。
蕭融注意到他狐疑且不解的目光,他突然想起來,就是虞紹承把雇傭兵們安排到牲口棚旁邊住下。
……你也是個不省心的!
本來他也挺怕虞紹承的,但是這不是出現了個更可怕的地法曾嗎,
蕭融突然就不怕虞紹承了,甚至還對他哼了一聲,然後才轉身離開。
虞紹承一臉無辜的看著他,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
就是自己做錯了,也不該由蕭融來教訓他啊,這明明是阿兄的活兒!
*
蕭融沒有回自己那裡,而是徑直去了屈雲滅處。
天熱之後,屈雲滅的門多數都是大敞四開的,蕭融走進來,他聽到了蕭融的腳步聲,卻依然沒有抬頭。
直到蕭融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邊,他才滿腹怨氣的看向他:“你還知道回來啊?”
蕭融:……▼_[(”
不等蕭融說什麼,屈雲滅又陰陽怪氣道:“在外麵玩得快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