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世紀末意大利的貴族生活其實比起平民來說也並沒有多麼新奇的,除了那不勒斯依然按照嚴苛的標準來區分貴族階級與平民之外,其他地方的貴族社交並不以身份的高低來作為交友的第一準則,除開一些特定階級的社交規則,大家因為興趣而聚在一起的情況更多一些。
比如一些永久性或者臨時性的社團。
佛羅倫薩的很多藝術家們便采取了這種方式,在這樣的社團之中,沒有任何階級之分,社團活動與集會一場輕鬆,而這樣的社交集會,往往都會有一名漂亮的女性作為主席,在活動中時,她說的話便是最高指令,一天的活動包括時間以及活動的形式,甚至是談話的方式,都由她負責。
在薄伽丘的《十日談》中,當時的佛羅倫薩正從處於黑死病這個可怕瘟疫的掌控之中,七位美麗而年輕的貴族小姐偶爾三名英俊熱情的青年男子,他們帶著仆人,離開了隨時隨地都充滿了死亡的佛羅倫薩,去到郊外的一處山間莊園避難。
這處莊園並不是傳統意義上條件簡陋人山人海的避難所,相反,這裡環境幽靜,景色宜人,大家每天的日常生活便是彈彈琴跳跳舞。於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大家商定每人每天講幾個故事,總共十個人,講故事的時間也是十天,這些故事收集成了集子,而這本集子,便是《十日談》。
這其實算是一個臨時性的社團,以講述故事為主,而皮耶羅的目的,也是湊足十個人,模仿書中的這個社團,每人每天講述幾個故事。隻不過《十日談》中,大家舉辦這個社團的目的在於避難之中的聊以自慰,而皮耶羅號稱是為了給兩位客人一個難忘的踐行禮;書中的社團主席是這十個人中年紀稍長的帕姆皮內婭,而皮耶羅組建起來的這個社團,主席是十個人中看起來年紀最小的喬婭。
凱厄斯出現引起的這一陣小小的風波被皮耶羅熱烈的掌聲給強行終止了之後,眾人的談論重點便放在了生麵孔喬婭身上。
雖然喬婭與凱厄斯都不是佛羅倫薩本地人,但是凱厄斯的家族與美第奇家族有著延續百年的合作關係,他本人也已經在佛羅倫薩待了一月有餘,佛羅倫薩的貴族們基本對他皆有耳聞。
而喬婭,眾人對她的了解僅僅隻是托蒂夫人年輕時候在羅馬的私生女。
“所以你從小都是跟著父親長大的咯?”
喬婭看向發問的人,笑了笑說:“七歲之前隨姨媽長大,後來就被接到了父親身邊,接受家庭教育。”
在這個時代,接受過教育的女子大多都是在修道院內獲取知識,在家中接受教育的確實是少之又少。
“那你學的都是什麼呢?”另一個人又問道。
喬婭還沒開口回答,其餘九人中唯一的女性索菲亞便嗤笑了一聲,道:“估計是學習怎麼成為上流社會的男士們簇擁著的小女主席吧。”
她這番話針對意圖再明顯不過,連皮耶羅都連忙站起來說道:“我們今天的活動可是講故事,不是一問一答。”
也有其他人跟著說道:“索菲亞,你這麼說話可不對了,皮耶羅邀請喬婭小姐作為女主席也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索菲亞晃了晃手中的葡萄酒杯,淺褐色的眼睛看向說話的人,又看向坐在最邊緣處的凱厄斯,,最後將視線放在了喬婭身上。
她大約十七八歲,相貌上等,但是眼神極具侵略性,並不是像瑪蒂娜那樣帶著原始的野性,更像是在宮廷中受儘嬌養長大的貓,帶著不可一世的倨傲。
喬婭並沒有回避她的目光,嘴角的弧度更明顯了一些:“學了曆史、藝術,以及一些人文科學。最主要是外語的學習,西班牙語、加泰羅尼亞語、法語以及希臘語。”她頓了頓,說,“不過索菲亞小姐說得對,從一方麵看來,擔任社團女主席的小姐們也確實都具備這些知識吧——也許我還遠遠不夠。”
她剛說完,坐在她身旁的皮耶羅便立馬站了起來,拍起手來:“夠了夠了,我敢保證,喬婭小姐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主席,我們隻用在這處遠離佛羅倫薩的地方開開心心地舉辦我們的社團活動就可以了”
眾人麵對皮耶羅的再一次鼓掌,又一次選擇了沉默:“……”
不過索菲亞稍稍收斂了自己有些放肆的目光,往後靠了靠,而這時,喬婭卻對她笑了笑,雙手扶著涼亭的石桌,緩緩地站起了身。
她這副身體僅僅隻有十五六歲,還在發育階段,個頭僅僅隻及皮耶羅的肩膀,但是她的言談舉止,卻並不像同齡女孩那樣還有未脫的稚氣。
“皮耶羅先生說得對,讓我們儘量歡樂吧。因為我們是為著同一個目的從佛羅倫薩逃離而來。不過凡百樣事,要是沒有個製度,就不會長久。我首先發起,讓這麼些朋友聚合在一塊兒,我也希望大家能長久快樂。所以我想,我們最好推個領袖,大家尊敬他、服從他;他呢,專心籌劃怎樣讓我們過得更快樂些。為了使每個人,不分男女,都有機會體味到統治者的責任和光榮,也為了免除彼此之間的妒忌,我想,最好把這份操勞和光榮每天輪流授給一個人,第一個人是我,而到晚禱時分,則由當日的統治者指定第二天的繼任人。在各人的統治時期,都由他來決定取樂的場所,以及取樂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