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 比起凱厄斯仿佛咬著牙而從獠牙之間擠出來的話語,他更像是坐在宴會主席上晃著葡萄酒杯侃侃而談的貴族青年,隻不過即使他的笑容再明媚, 聲音再柔和, 喬婭也不會降低自己的警惕之心, 反而感覺到自己後背的汗毛都根根豎立起來了。
自從胡安小時候因為喝了一杯本屬於羅德裡戈的葡萄酒而中毒之後, 羅德裡戈便將這幾個孩子的安全看得尤為重要。而在喬婭第一次前往佛羅倫薩之時,羅德裡戈就曾告訴她,他雖然身為羅馬教廷的副相, 位高權重, 但是教廷內外多少人想要他的命,而伴隨其間的,便是他的子女,也處於極度的危險之中。
“喬婭, 現在英諾森教皇病危, 各個派係的紅衣主教都在蠢蠢欲動, 表麵平靜, 暗地裡雲播詭譎。你的身份很敏感, 所以整個佛羅倫薩除了瑪蒂娜以及她後來的丈夫之外, 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你是我的女兒。”
在喬婭向羅德裡戈提出前去佛羅倫薩探望素未謀麵的目前的時候, 羅德裡戈逆著光坐在那張書桌背後,便是這麼語重心長地說著的。
而喬婭對此深以為然, 她從未向其他任何人提起過自己的姓氏, 而後來認識的人, 比如皮耶羅的人,也隻是從她的口音聽出她來自羅馬,而當問到她來自哪個家族時,她都是笑笑,接著便將話題帶到其他地方去。
即使是麵對凱厄斯,她也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身份。
而阿羅卻在第一次和她正式見麵的時候,便帶著得體的微笑,告訴她,她藏得極深的秘密,已經被他徹底扒了出來。
大概是此時喬婭臉上驚恐的表情太過明顯,阿羅的笑容更加柔和了一些,他伸手想要拍一拍喬婭的肩膀,而喬婭早一步窺見他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步。他愣了愣,卻也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手僵在半空中而覺得尷尬,反而笑道:“喬婭小姐,您不用害怕,我沒有惡意。”
喬婭皺著眉看他:“如果沒有惡意的話,您為什麼回去調查我的身世,難道是好奇?”
阿羅笑了一聲:“的確是好奇。”他見喬婭一臉的懷疑,便又繼續道,“喬婭小姐想必已經知道凱厄斯的真實身份了吧?”
喬婭遲疑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您遲疑了,是為什麼呢?”阿羅笑著問道。
“我知道,吸血鬼並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喬婭頓了頓,“凱厄斯也說過,不能告訴任何人。”
阿羅聞言,大笑了兩聲,然後又問道:“那麼喬婭小姐知道,凱厄斯在沃爾圖裡家族,是一個怎樣的角色呢?”
怎樣的角色?
喬婭皺了皺眉,在她的認知內,沃爾圖裡應當就跟人類世界中的家族沒有什麼兩樣,人類世界中,統治佛羅倫薩的是美第奇家族,統治米蘭的是斯福爾紮家族,而在吸血鬼世界中,統治沃特拉城的,便是沃爾圖裡家族。
而至於這個家族成員全是吸血鬼的家族內部還具體分了怎樣的角色,她並不清楚,而從凱厄斯的態度來看,應當是希望她離吸血鬼世界越遠越好,所以自然也不會充當一個有耐心的講解員。
阿羅大約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茫然,笑著解釋道:“沃爾圖裡,是由我、凱厄斯,以及我們的兄弟馬庫斯一同建立的,至於建立的年份……抱歉,時間過得太久,我也記不清了。總而言之,我隻記得那一年發生了一件大事,愷撒被元老院的人刺殺,整個羅馬陷入悲慟和混亂,而凱厄斯砍掉了自己院子裡的一棵傘鬆。”
喬婭愣了愣,愷撒被當時的元老院成員刺殺,那是公元前44年的事情了。
“凱厄斯雖然看上去年輕,但其實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軍人,大約是戰場最能磨煉出一個人的意誌與執行力,他平時看上去脾氣不大好,很少有人敢惹他,但是我知道,他很自律,不會殺掉任何不應該由法律製裁的人……”阿羅說著,又忽然想起來什麼,又輕飄飄地加上一句,“噢,應該是有例外的,幾百年前,幾個不長眼的狼人一起襲擊了他,他一怒之下帶領沃爾圖裡的衛士殺掉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狼人,現在歐洲的狼人估計已經絕跡了。”
喬婭:“……”
原來凱厄斯口中的“歐洲已經沒有狼人了”是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