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場的不少人也跟楚淩霄一樣, 看見再次進來的是楚淩霄,不少人都鬆了口氣,彭員外更是咧嘴笑著朝楚淩霄揮舞著胳膊。
彭員外長得膀大腰圓,關鍵是還矮, 再加上一對招風耳,沒少被人嘲笑是豬精轉世。
反觀楚淩霄, 哪怕三十多歲,依舊是氣宇軒昂文質彬彬,加之麵容俊逸, 稱不上吟詩作對出口成章, 卻也算得上是員外郎中頗有學識之人。
二人可算是雲泥之彆,彼此的交情卻出乎意料的和諧融洽。
楚淩霄遙遙含笑拱手,順勢就去了彭員外那邊。
“楚老弟今日可是春光滿麵啊,聽說跟你失散多年的弟妹終於找到了?恭喜恭喜啊!”
彭員外滿臉油膩地笑著側身跟楚淩霄搭話。
“多謝彭兄。”楚淩霄淺笑拱手,笑雖比不得彭員外那樣燦爛, 卻是難得的情緒外露, 眉眼之間都是舒展。
旁邊也有相熟的人搭話,一時間, 周遭數人就聊作一團。
彼此隨意寒暄閒聊一陣, 就有人滿臉擔憂地提起正事:“諸位老哥, 不知你們可是今日這聚會是個什麼情況?”
幾人都搖頭表示不知道,彭員外卻是左右張望一陣,而後壓低嗓音嘀咕:“此次恐怕是跟籌錢有關。”
籌錢?籌的什麼錢?
一幫子土財主聽到錢這個字,頓時思緒雜亂起來, 卻也默契地沒多說什麼。
楚淩霄默默聽著,心裡也暗自猜測起其中內情來。
叫他們來是為了籌錢,這一點其實大部分人都不覺意外。
畢竟看這架勢,就有點明白了。
若是有好處,商會內部就分配完了,跟他們這些地主員外沒甚關係。
便是要湊錢討好新上任的知府等官府人士,他們也搭不上邊。
所以結果也就劃定了範圍,要麼是籌錢修路搭橋挖河道,要麼就是籌錢辦什麼祭祀慶典等活動。
就這麼等了半晌,不少人都喝了好幾盞茶跑了兩趟茅房了,商會的幾位主事人才簇擁著知府向大人入場。
眾人嗡嗡議論嘈雜聲倏然而止,紛紛站起身抬手弓腰施禮,“見過知府大人。”
在場的都是鹽城有頭有臉的富戶,向大人也不故意拿喬,很是溫和地讓諸位隨意就坐。
此番事畢,向大人及幾位商會主事在最前方的一桌空位上落座,隻剩下負責主持本次聚會的副會長周大寶站在前麵。
彆看周大寶此人名字簡單粗俗,本人卻是個正兒八經的舉人出身。
隻是因為諸多原因,最後周大寶放棄了仕途,轉而經商。
腰圓膀大的周大寶習慣性的一手背後,一手搭在微鼓的肚皮上,轉著腦袋看了一圈,偶爾同幾個交情好或德高望重之人抱拳隔空打個招呼。
眾人都在他的打量下徹底安靜了下來,周大寶這才開了口:“諸位,今日這場聚會,開得著實倉促,安排上有不夠妥當之處,還望海涵。”
說罷,就是抱拳左右施禮。
委婉的廢話一番後,楚淩霄總結出了這次邀他們過來的原因:會長錢鐵昌出事了。
出的還是怪事,怪事與前不久在鹽城剛售出的一批糧食有關。
鹽城附近有盛產食鹽的鹽湖,土壤不適合耕作,所以每年都會有大批量的糧食購入。
特彆是即將過冬的時候,即便是農戶,也會摳出一年的銅板買回去一些口糧。
錢鐵昌是鹽城最大的糧店東家,賣糧不稀罕。
而找他們這群除了錢什麼也沒有的人來,就是為了讓他們在各自轄內以換糧的方式把那批粗糧收回來。
這讓眾人麵麵相覷,哪怕前麵有知府大人壓鎮,也止不住大家低聲議論。
彭員外忍不住嘀咕:“這糧食都長一樣,咱們怎麼知道換回來的是不是有問題那些?”
楚淩霄關注的卻是周大寶所說的怪事到底是什麼。
這個世界雖比不得上個世界人妖魔共存,卻也是有鬼怪的。
似天一道長那般浪跡天涯降妖除魔的道人有不少,周大寶等人肯定是會請有能耐的道長大師來解決此事。
小妻子死而複生,本就是逆天而為,身上難免有些破綻,若是遇到道行高深的內行人,恐怕會被察覺。
這讓楚淩霄有些不安。
雖然大家心裡都覺得這是件麻煩事,可口頭上肯定是乾脆利落地就都應下了。
周大寶也不坑人,承諾換回來的那批糧食,商會以兩倍的價格從他們這些人手裡買回去。
這場會也沒持續多久,周大寶宣布了此事,眾人又表了個態,之後就是開桌吃飯喝酒。
散會的時候,吃飯時消失了一陣的彭員外如同胖魚,在人群裡擠了過來,悄聲約了楚淩霄到彙通茶樓一聚。
這胖子有點彆的門路,楚淩霄沒拒絕。
像他們這樣私底下再開一桌聚一聚的人有不少,在茶樓裡就碰到好幾個小團隊,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
到了包間,小二上了茶水點心就出去了。
門吱嘎關上,一直瞅著小二的彭員外當即就坐不住,側著屁股湊過來,低聲問:“楚老弟,聽說你前一陣兒家裡鬨鬼了?”
楚淩霄飲茶的動作一頓,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後輕吹茶水,不緊不慢地抿了口,這才輕笑一聲,點點頭不否認。
彭員外鬆了口氣,懸空的一半屁股落了回去,從懷裡掏出手絹來擦臉上的汗:“不瞞老弟,剛才我找人去打聽了一點事,聽完我這心啊,就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你瞅瞅,外麵都下著雪呢,我這滿頭大汗的。”
說完嘖嘖幾聲,一副後怕的樣子。
楚淩霄想說你這出汗不是挺正常嘛,茶樓裡可沒少燒炭。
不過他現在等著聽彭員外說其中詳情,並不想把話題岔開,所以處淩霄點頭算是附和,放下茶盞,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所幸彭員外找楚淩霄,本就是為了說這事兒,喝了口茶就直奔主題,“楚老弟,你知道錢會長為什麼沒有來嗎?”
不等楚淩霄說話,彭員外就自問自答道:“錢會長不是不想來,而是來不了。因為他現在,指不定就在家裡……”
彭員外又露出心悸的神色,“蛻皮!”
房間裡瞬間一靜,隻能聽見外麵悉悉嗦嗦的雪花墜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