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鑼鼓聲重複了第二遍,公審要開始了。石江到頭了,何不送呢,他有沒有機會逃?
喬吟想到這裡兀自站起,隨手將包裹手掌的白布擱在一旁,開門朝人群而去。
白布沾染了血氣,如一片灰色中燃燒的火焰,鬼女在那一瞬間有了觸動。
喬吟的出現,激起了她常年封塵的內心,不屈不撓不懼不退,與權勢不公而鬥,正值風華正好。
街道上,百姓們頂著夜間犯困紛紛聞訊湧到公堂之外,門欄處很快擠滿了看熱鬨的人群。
顧淮孑立於“明鏡高懸”牌匾之下環顧四周,府衙空空蕩蕩形如擺設,兩邊衙役們的製服大多並不合身,帽子戴的歪七扭八,拄著水火棍有氣無力,石江跪在下方一言不發。
一聲驚堂木,先審父母官。
名錄如雪花般拍打過來直逼石江臉上,駭人的疼痛亦不足以讓他從睡夢中清醒。這位年輕大人俊郎外表下擴散的巨大威懾,才真正讓石江發怵,仿佛下一秒他就有下令砍了自己的腦袋。
石江抹了把臉匍匐著上前竭力辯白。
“大人,下官冤枉呐。下官什麼都不知道啊,這,這都是下頭的人弄的,下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身為縣令,連管理城內人口的小事都一無所知,朝堂給你的權力你肆意揮霍,百姓們的苦楚你視而不見,還能指望你做什麼?”
“大人若是治下官一個玩忽職守,下官認。可大人若把這麼大的帽子扣在下官頭上,下官是萬萬不敢接的啊。”
“是嗎?女囚失蹤你當真一無所知?”
“是。”石江硬著頭皮不肯承認。
“你不知,本官倒是給你找著了。拈花樓有幾位姑娘正是名錄所失之人,而她們如何能夠逃出生天,卻是由你石江親自決定的。”
每一個人都是由石江帶出去的,這點不容置疑。
“這……下官,下官當時是,是得了舉報嚴懲惡賊。下官一心平定海晏,還以公正,這些賊人竟可惡至極,私自潛逃,其中必定有詐啊。大人,您應嚴懲啊!”
“還敢妄言!”顧淮孑又是一計驚堂木,“來啊,帶證人。”
鐘師爺被帶到大堂之上衣衫不整須發淩亂,應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嘴裡嘀咕著看向石江。石江生怕他說出什麼驚人的話來,咬著牙嗬斥他。
“好好與大人交代,知道嗎?”
鐘師爺抬頭儼然搖搖欲墜,望堂上空空,探梁下陳陳,寬大的鼻頭不停喘息。他突然一把拉住石江的手,無力地咆哮。
“老爺,亡靈在看,亡靈在看啊。”
石江憤怒地甩開他,直斥瘋子。顧淮孑一拍桌案,繼續質問。
“鐘義,拈花樓有人證指認,你常於每月十八往返花樓接送女囚。本官來問你,你受何人指派?”
“石,石大人。”
“除了帶她們去花樓,還去了哪裡?”
“去,去……”鐘師爺跪在地上不停地發顫,臉上本就不多的肉如今真正隻剩下骨頭,全然被鬼上身的模樣。“去各位大人府上。”
“哪些大人?”
“鐘義!”石江忍不住大叫,將鐘師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吐出舌頭用牙齒咬住上下肉。這個動作是兩人間的隱晦,隻有鐘師爺明白這是在警告他,否則他的上唇父母,下唇子女都得玩完。
鐘師爺再度抬頭看向顧淮孑時,高堂背後似有鬼靈吐舌,飄來蕩去於他耳邊搭肩密語。
“是鬼,有鬼。”
鐘師爺兩番權宜不得解,重複兩遍有鬼之後,當場吐血昏厥。
人鬼,心鬼,何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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