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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死敵也想反攻 八愣 108792 字 10個月前

第31章

白織羽驅車回了公寓,這間公寓距離藝校不遠,他常住在這裡。

洗完澡,他用乾巾擦了發絲,靠在床頭發了會兒呆。

想到衛竹兮今天白天時的模樣,他從床頭取了一個素描本,回憶著他的眉眼落筆。

他對生活品質要求不高,房間中規中矩,沒什麼特彆的,除了貼滿整個牆壁的畫作。

有素描畫,有油畫,有水彩,繁雜且多樣,上麵都畫著一個人,若有人走進這個房間,可能會被滿目的畫作和人像驟然驚到。

床頭小燈開著,白織羽漂亮的眉眼微合,握著筆的指節微鬆,不知不覺,臉枕著那個素白染墨的本子,呼吸均勻地睡著了。

他又夢到了很久以前。

夢裡昏昏沉沉,都是那個人的模樣,對方穿著校服,被人群圍繞著,他冷眼看著,心裡燒著一團火。

鏡頭一轉,他把那人壓在了身下,看著他溫柔俊美的眼,如以前每一次狎昵的夢般,不顧男生的反抗,狠狠占有他。

睡夢中,他呼吸越來越急促,逼迫著問了什麼,身下人被他從身後壓製,平日的疏離不複存在,最終還是回答了他的話,眼尾紅著對他說:“白枳羽……我喜歡你。”

白織羽呼吸不穩地睜眼,床頭的燈沒關,燈光昏黃,他愣了片刻,清醒起來。

坐起身,漆黑的發尾濕漉漉地落在白皙的後頸,他的眼暗沉陰狠,是從未出現在眾人麵前的陌生。沒有壓抑自己,他握住了自己因這個夢而產生的炙熱欲。望,想著夢裡的場景,俊麗的麵孔上出現鋒利的侵略性。

喉間喘息溢出,他一邊微笑,一邊低聲喃喃著一個人的名字,薄唇被齒尖碾磨著,唇角隱約溢出幾個清晰的字眼來。……衛竹兮。

*

“衛竹兮,江院長找你。”

衛竹兮早上剛結束學生會的工作,就有人敲了學生會辦公室的門找他,他點點頭,去了商學院的院長辦公室。

江院長早就在等他,看到他青鬆似的挺拔身影出現在門口後,眉開眼笑地朝他招手:“小衛,好消息,上學期我指導你的那篇論文申請有結果了,經濟期刊的編輯昨天回了郵件。”

經濟期刊在國內金融領域有一定影響力,大部分論文的發表人資曆深厚,衛竹兮在本科期間就能有此成績,江院長感慨大笑,心情極好。

他讓衛竹兮落了座,毫不吝嗇地表達了賞識:“你在學術研究上非常優秀,前幾屆學長學姐可沒有你這麼厲害的,以後有其他論文,還可以來找我。”

在國內發表一篇論文的流程較國外複雜一些,周期也長,衛竹兮幾個月前提交的申請,差點忘記,被提醒後才想起來:“謝謝江院長。”

江院長的人脈對衛竹兮幫助良多,沒有他,這次不會這麼順利。

江院長和他寒暄片刻,最後說了第二件事:“最近商學院要發起舉辦一個活動,需要麻煩你協調學生會,根據這份名單聯係一下其他學院的老師,給他們發一下邀請函。”

衛竹兮點點頭:“我明白了。”

學校要落實的很多活動都需要學生會,衛竹兮也因此跟各學院的老師關係都不錯,受到了很多幫助。

衛竹兮工作這麼忙,卻沒有丟下學生會會長的職務,也是因為這層原因。

出了學院辦公樓,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隔著手機,白織羽的聲音有些許朦朧,充滿冷意:“是我。”

“有空嗎?我讓司機接你。”

衛竹兮除了每周一次的選修課時,其他時間很少見到對方,這是他頭一次額外叫他,他應了聲:“有空。”

司機等在校門外,衛竹兮上了車,被送到了一處高檔公寓。下車時,司機為他打開車門,他彎眸說了聲謝謝。

男生穿著白襯衫,氣質乾淨,親和有禮,司機很少被他服務的人道謝,臉上帶著笑意開走了車。

衛竹兮按照白枳羽說的地址上了樓,剛按了門鈴,電子鎖就自己開了,門後沒人,他頓了頓,走了進去。

這裡完全是富人小區,跟老城區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公寓明顯被改造過,家具不多,空間寬敞,大片的落地窗讓房間采光極好,他往裡走了兩步,在一個開著房門的房間前停住了。

白織羽正坐在一個畫板前,看著窗外出神,五顏六色的顏料弄臟了他的白色上衣,陽光落在他漂亮的臉上,他動了動漆黑的眼珠,握著畫筆的左手開始在調色盤上調色。

餘光一瞥,他看到了衛竹兮,停了筆。

衛竹兮看著他麵前半成品的畫作,畫的是高樓巨獸之上的天穹,構圖和色彩的衝擊強烈,比現實中的景色多了一種說不清壓抑和狂熱,作畫者技法精湛,描繪的是自己眼中的風景。

他想到學校關於白織羽的傳聞,天才畫家,年少成名,十八歲拿到了國際上有名的藝術獎,二十歲舉辦了多次巡回畫展,二十二歲就被特聘為玉城藝校美術學院教授,在繪畫界相當有名。除此之外,他不菲的家世也常常被傳聞提及。

他們年紀其實相差不大,衛竹兮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隻比對方小一歲。

白織羽收了筆,沒有看他,轉身想去洗手間洗手上的顏料:“你等一下。”

剛要進去,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撐住了門,他看著麵前的門板,一頓。

衛竹兮視線落在他霜白耳後的一顆小痣上,笑道:“白老師,反正待會兒還要再洗,不必浪費時間。”

“這可是你說的。”

白織羽想到昨晚的夢,抓住他的手腕,還想動作,卻被按住了手:“白老師為什麼讓我來你家?”

衛竹兮沒想到自己會被送到白枳羽家裡,他以為兩人會是在酒店還是什麼地方。

雪鬆般清冷的氣息包裹住了白枳羽,他呼吸微急:“我樂意。為什麼問這個?”

衛竹兮笑道:“沒什麼,就是覺得,你不會隨便帶人回家。”

白織羽眼睫顫了顫,他猛地翻身,雙手鉗製著衛竹兮的手腕,把對方推在了牆上。

眼底深處的占有欲化成了侵略性,他直直看著衛竹兮的眼睛,卻在對視的瞬間又不敢看他:“今天我在上麵,你乖一點。”

如果說最開始是意外,他雌伏於衛竹兮身下,可現在他是衛竹兮名義上的金主,早該按自己的心意來。

他想狠狠地占有這個人,把他融進身體,看他陷入意亂情迷。

衛竹兮發現了他今日微妙的不同來,眼睛微眯,終於不再是那副逗小貓的姿態,白枳羽莫名感到危險,下一秒,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他被抱到了洗手台上。

很大的力度,他使勁掙紮,衛竹兮卻紋絲不動,白織羽身高有一八三,對方比他高大概兩厘米,兩人身高相仿,但白織羽發現他完全比不上這人的力氣。

他一慌:“你——”……浴室裡霧氣繚繞,曖·昧的聲響回蕩在空間裡,衛竹兮看著白枳羽沾了淚珠的臉,笑道:“白老師,你真的希望在上嗎?”

白枳羽看著鏡子裡的人,清亮的聲線早變了,啞得不像自己,還在嘴硬:“當然——”

話說到一半就被迫打斷,嗓音變了調。

衛竹兮每一次都深得厲害,狠狠按著白枳羽的後頸,從後麵把他禁錮在鏡麵上,臉上沒什麼表情,跟平常的他判若兩人:“看看你的臉,你很享受不是嗎?”

“白老師,乖一點。”

這話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白枳羽早就不是所謂的高嶺之花,臉被冰涼的鏡麵擠壓變形,睫毛顫得厲害。淚水遏製不住地往下淌,他終於服了軟,漂亮的瞳孔都是顫的:“好……乖一點……”

真純啊。

衛竹兮溫柔了下來,額頭去蹭他的耳側,耳鬢廝磨,聞到熟悉的白檀香才滿意。

他把他抱了下來,鼻尖觸過他的蝴蝶骨,看著那塊纖薄的突起滑過膚肉,弧度很美。

他突然說:“你很像一隻天鵝。”

衛竹兮喜歡他的乾淨,跟舊城區的臟亂完全不一樣,跟那些壓抑複雜不一樣,白枳羽就該像他的名字一樣,像一隻自由無垢的潔白天鵝。

白枳羽被他麵對麵抱在懷裡,往床邊走去,他看著衛竹兮汗濕的漆黑發絲和溫柔的眉眼,忍不住抬頭吻他,卻被躲開了。

白枳羽心空了一瞬間,垂著眼睫,因著走動的動作,話說得斷續:“……差點忘了,你不喜歡跟人接吻。”他身體顫抖,像是興奮,又像是難過。

他們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但除了第一次時白織羽偷親在他的唇角,他沒有吻他一次。

但他想要他的吻,得寸進尺。

衛竹兮眼眸沉沉地看著他,把他壓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手掌下移,指腹上的薄繭激起一陣電流似的酥麻:“這樣不舒服嗎?”

白枳羽喘了一口氣,被他湊在耳邊的熱氣和低沉聲線激得眼睛微紅。

衛竹兮知道這人的不甘心,一直被寵大的小少爺,卻被他毫不留情地壓製。

白枳羽包。養他,應該隻是想體驗男人的樂趣,隻不過被他反齧了一口,對他沒有一個好臉色很合理。

他並不在意。即使不想承認,但兩人不為人知的偷歡,反而是衛竹兮難得肆意妄為的愉悅時刻。……傍晚黃昏,天邊染了轟轟烈烈的晚霞,衛竹兮穿著白枳羽的浴袍,坐在床頭看著落地窗外的落日,高樓俯瞰,一片繁華,這裡仿佛離天空隻有咫尺之遙,老城區的房子看不到這樣的風景。

白枳羽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時就看到他眼神暗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睡前最後一個印象是衛竹兮抱著他在浴室清理,對他身上或輕或淺的痕跡表示歉意。

“抱歉,我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下次會注意的。”

他在床上很凶,結束後卻很溫柔,溫柔到忘記他對床伴的凶狠,讓人有一瞬間的錯覺,仿佛他們是摯愛的戀人。

衛竹兮發現他醒了,側過頭來,眼底的神色儘數收斂,溫柔道:“醒了?”

白枳羽坐起身,有點剛睡醒後的茫然:“嗯。”

衛竹兮還欲說什麼,白枳羽的肚子突然叫了一聲。

白枳羽:“……”

衛竹兮看著白枳羽撇過頭去,笑出了聲:“白老師沒吃午飯嗎?”

白枳羽耳尖紅得燙人,沉著臉作答:“……沒有。”

其實早飯也沒有吃。

衛竹兮想到進門時看到的白枳羽的畫,了然:“冰箱有菜嗎?”

白織羽想到什麼,愣愣地說有。

直到衛竹兮出了房門,他才回過神,發現身上穿著乾淨的浴袍,大床上的臟亂已經被清理了。

他汲著拖鞋往外走,看著廚房裡的衛竹兮,對方穿著他的浴袍還算合身,外麵係了一件圍裙,在從冰箱拿東西。

男生線條優美的下頜和鼻骨正對著他,唇角猶存笑意。這個場景他曾經想象了無數次,真正見到時,卻有些回不過神來。

看了半晌,衛竹兮開火燒水的時候,他突然道:“你對情人都這麼體貼嗎?”

衛竹兮蓋上鍋蓋,側頭看了他一眼,白枳羽倚著門框看著他,浴袍領口下的痕跡曖。昧,目光晦暗。

他一頓,回過頭躲了他的視線:“沒有。”

白枳羽走近他,看著他挽起衣袖後,骨感手腕上蜿蜒的淺色青筋,反問道:“沒有?”

衛竹兮察覺出他的不滿意,補充道:“你是第一個。”

哪個第一個?第一個情人?還是第一次這樣對待情人?

煮一碗麵的時間很快,衛竹兮把麵盛了出來,澆上做好的湯:“好了白老師。”

白枳羽被打斷思緒,接過筷子,看著賣相極好的湯麵,喉結動了動:“謝謝。”

除了廚師,從來沒有人親手給他下廚做過什麼。麵很香,放的都是他喜歡的配菜。

他突然就不想再問了,垂首坐在了餐桌邊。

衛竹兮坐在他對麵看他吃飯。他吃飯時很斯文,隨著咀嚼,太陽穴附近微微起伏,漆黑發絲稍微遮住些眉尾,很安靜的樣子。

盯了他一會兒,衛竹兮想到什麼,問:“白老師和誰住在一起?”

白枳羽一頓,撩起眼皮看他:“我一個人住,怎麼了?”

“主臥的門鎖著,我還以為有其他人。”

兩人剛才是在客房廝混的。

衛竹兮看著他漆黑的瞳孔,隨口笑道:“裡麵該不會有什麼不可見人的東西吧?”

想到主臥裡的畫,白枳羽握著筷子的手猛地一頓。

第32章

兩人每次見麵大部分時間都在上床,很少這樣安靜的相處,衛竹兮看著他顫抖低垂的睫毛,再一次想起剛剛在他取笑的目光下,對方微紅的耳尖。

白枳羽在床上的時候,很多次都會露出這樣可愛的神情來,但清醒時還是第一次,衛竹兮多看了一眼。

他心情無端愉悅:“白老師怎麼不說話?”

白織羽視線落在那碗麵上許久,才抬眼看他:“這麼好奇?”

不等衛竹兮回答,他唇邊扯出一個笑:“我不怎麼喜歡吃外麵的飯菜,你的手藝很合我胃口,如果你負責我的三餐,這間公寓,你想去哪個房間都行。”

衛竹兮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開玩笑道:“白老師的意思是讓我做個保姆?”

“你要這麼理解也沒問題,不過衛生有家政阿姨負責,也不全算。”

“白老師,我兼職很多,大概沒這個時間。”

“那就辭掉。”白織羽起身去廚房把碗筷扔進洗碗機,低沉的聲音遙遙傳來:“不讓你打白工,我開雙倍的工資,還包吃包住,這裡距離學校也近,衛同學考慮一下?”

衛竹兮看著他的背影,正想說什麼,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商學院的老師打來的電話,他沒再說話,按了接通。

衛竹兮最後也沒說答不答應,對方似乎有急事,白織羽倒也沒苛待剛剛還魚水之歡的情人,讓司機送人回學校。

等人走了,他打開臥室的門,看了滿牆滿室的畫作半晌,又一一收了起來。畫得時候還不知道,等全部攢在一起,卻有足足上百張。白織羽抿了抿唇,把東西收進了書房不可能被人發現的地方。

這些東西的存在,隻他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

衛竹兮接下來一段時間都在做學生會的工作,學生會會長平時的工作並不會很多,一些工作安排給下麵的部門後,會長隻要保持隨時跟進就可以。

周三回家時,衛冬靈已經放學了,正在給自己做飯。看見進門的衛竹兮,她驚喜地瞪大眼:“哥,你怎麼突然來了,怎麼不跟我提前說?吃飯了沒有?”

衛竹兮笑道:“彆做了,今天我們出去吃。”

兩人先去了趟醫院,見麵的是衛冬靈常去掛號的醫生。

做完檢查,醫生像往常一樣,溫聲叮囑了些話:“情況還不錯,患者記得要少吃鹽和刺激的食物,飯不要吃太飽,平常要維持心情平和,不要進行劇烈運動。”

衛冬靈乖乖點頭:“謝謝醫生。”

給衛冬靈開了常用藥,醫生看了看衛竹兮,有些欲言又止。衛竹兮頓了頓,等到付錢取了藥,和衛冬靈一起出了醫院門口,他停下腳步對衛冬靈說,“我去一趟洗手間,你在這等一下我。”

衛冬靈應了一聲,坐在大廳裡的長椅上等他。

衛竹兮腳步一轉,沒有去什麼洗手間,而是原路返回,把門好好關好後,他才道:“醫生,我妹妹她怎麼了?”

醫生看見他一個人來,示意他坐在對麵。

衛竹兮動作有些遲緩地落座,醫生看他這樣,歎了口氣:“患者目前狀態不算很好,拖時間隻會降低她手術成功的概率。根據以往的情況來看,她的心臟撐不過二十歲,這我也早告訴過你,手術越早做越好,雖然也有風險,但成功的幾率更大……”

衛竹兮沉默著點點頭,類似的話已經聽了不少次,但做手術的價格不菲,尋常人難以負擔。

“有機會的話,就讓她多做做她喜歡的事情……患者心態很積極,這是好事,作為哥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醫生最後的話帶著些安慰,衛竹兮家裡的情況,他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衛竹兮出來時,衛冬靈正看著醫院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呆。由於飲食方麵要嚴格管理,平常也是自己做飯居多,她看起來很羸弱,臉色有種不健康的蒼白。

她才十七歲,衛竹兮想。

他知道她想著心事,走過去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很輕,一如小時候那樣:“走了小妹。”

兩人之後在一家適合衛冬靈的餐廳吃了飯,又給衛竹兮配了新的眼鏡,他上次拿到的紅包就被花的七七八八了。

坐車去衛冬靈學校的時候,衛竹兮看著因為吃到美食而神情愉悅的少女,笑著調侃她:“這麼容易滿足?你還有什麼其他想做的事嗎?”

衛冬靈嘿嘿一笑:“我想做的事好多的。”

衛竹兮也跟著一起笑:“是嗎?”

“我想想啊,比如以後要努力掙錢,和哥你一起把家裡的債還完,再也看不見那些要債的人,然後你不用再打工,能開開心心上學,畢業後找到一個好工作。還有我想胖一點,現在這樣的體重總是買不到尺碼合適的衣服……”

她說了很多,衛竹兮耐心等她說完,輕笑一聲,吐槽道:“是挺多的。”

兩人一如平常聊著天,衛竹兮把衛冬靈直接送到學校門口,俯身抱了抱她:“沒有錢了就找我要,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哥,你快去忙吧。”

衛竹兮下午還有事,目送她進了學校,看不到背影後,轉身去了做家教的地方。

這次去的時候段母不在,是段雨星開的門,他看了一眼衛竹兮,沒說什麼就回了臥室。

衛竹兮換了鞋進去,把背包放在了平常進行家教的書桌上:“段雨星,上次布置的作業給我看看。”

半天沒有聲音,衛竹兮往段雨星的臥室方向走了幾步,門開著,段雨星正趴在床上打遊戲,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又馬上回頭,不理人了。

段雨星之前上課還算乖巧,雖然在學習的時候頻頻走神,但還算聽家教老師的話,最近脾氣突然古怪起來。

段雨星和衛冬靈年齡相仿,但段雨星什麼都有,有一個很好的媽媽,有一個優渥的家庭,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權利。

雖然他毫不珍惜。

衛竹兮忍不住笑了一聲,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眼底溫度卻不怎麼明顯:“你要是不想學也可以,我今天在這裡坐兩個小時,你父母照樣會把錢給我。”

段雨星一愣,似乎沒想到這個向來耐心的家教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站起身,遊戲也不打了,怒氣衝衝就要過來:“你、你趁我媽不在欺負我!”

衛竹兮沒被他轉移話題,轉身往書房走。

等到段雨星急匆匆跟上來,衛竹兮已經坐在桌邊:“坐吧,現在剛好到點了。”

他稍微提前幾分鐘來,時間剛好。

段雨星本來因為他今天的反常有些怕了,偷偷看他,不知看到了什麼,臉色又是一變。他臉上閃過糾結,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衛竹兮,你脖子上的是什麼?”

衛竹兮眉頭一皺,指節摸過短袖領邊的鎖骨,上麵的咬痕未消。他頓了頓,把衣領向上提了提,“沒什麼。”

是之前白織羽被咬在鎖骨上後,趁上次兩人在公寓洗手間廝混時,對他的小小報複。

段雨星不喜歡他的回答,清秀的麵色發白,紅著眼眶質問:“是吻痕對不對?之前我在就在你身上看到了,你交女朋友了嗎?!”

衛竹兮大概知道段雨星變化的原因了。

發生這樣的事並沒有引起衛竹兮過多的情緒變化,遇到問題就要及時解決問題,而不是陷入問題引起的情緒中,他想到了許多這件事處理不當的後果,如果被段母知道段雨星的心思,他不僅工作不保,對方或許還會向學校舉報他。

衛竹兮覺得很棘手,他沉默看著對方,很快就改了表情,柔和道:“原來你是因為這件事才不高興?我還以為你是不想遵守你和段夫人的約定,放棄學習了。”

段雨星本來要出口的質問一頓,遲疑道:“我才沒有想不遵守,都是因為你、你……”

半天沒說下去,他隱約意識到自己並沒有什麼立場問衛竹兮這些。

衛竹兮點點頭,開玩笑道:“不用羨慕我有女朋友,我和她之前早戀,現在異地,偶爾才能見到,見麵時難免會激動一些。”

“你彆學我,段夫人知道的話,可又會教訓你了。”

人的負麵情緒持續的時間不會超過12秒,之後理智就會回歸,經過衛竹兮這麼一打岔,給了一個台階,段雨星冷靜下來,想起段母,臉上難得緊張:“知道了,我好好學習還不成嗎?”

半晌他不自然地坐在了衛竹兮身邊,臉色雖差,但好歹是願意學習了。

衛竹兮沒有浪費時間,給他補之前落下的課業。看著對方臉色陰沉、頻頻走神的樣子也沒有多說什麼。

段雨星大概喜歡男人。

衛竹兮很擅長利用自己溫柔俊美的皮相,也知道這張臉很有迷惑性,倒是猜測到段雨星叛逆期和段母對著乾,氣走那麼多家教,卻留下自己的原因了。

等到補習結束,打了車回家的路上,他想著辭掉這份工作的可能性。

段母請人做家教的錢很多,是他兼職的收入五成以上,衛竹兮能將這件事處理得更好,獲得更多利益,但他不喜歡陷入無聊的感情糾纏中,尤其是這樣沒有結果的關係。

想到這兒,衛竹兮看向車窗外的動作突然一頓,斂著的眼眸顫了顫。

他從衣兜裡翻出一張卡,指節摩挲著硬質的邊角,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往後看,恰好看到他的眼神,一時隻覺得這年輕人手裡拿著的似乎不是什麼銀行卡,而是什麼充滿危險和束縛的邪物。

司機搖了搖頭,心想,現在年輕人這麼視金錢如糞土嗎?

不過看著似乎也不全是,難道是欠了許多錢?

衛竹兮沒注意到司機的注視,到了老城區,他下車在路邊站了一會兒,沒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一個地方。

老城區這片商業街設施非常陳舊,路邊有一些商鋪已經關門了,不怎麼繁華,衛竹兮找到一個類似投資機構的地方,進去時,前台正縮在椅子上刷視頻,外放的聲音很大。

這家機構很破敗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是一個正經從事基金投資的公司,但衛竹兮知道這裡經常利用法律漏洞掙錢,是警察也不會多管的地方。

衛誌當年就在這裡被打斷了胳膊。

他的指節敲了敲前台麵前的櫃台:“我找你們老板。”

前台穿著隨意,露出的手臂上紋身猙獰,是個胡子拉碴,看著很不好惹的大漢。對方眯著眼打量他:“你找我們老板做什麼?想借貸?”

衛竹兮輕笑一聲,推出了那張卡:“不,還債。”

*

Y大周六的選修課下課後,衛竹兮和馮遠道彆,再次準時出了學校。

巷子裡隻停了一輛車,在樹下的陰影裡,他朝著熟悉的車子走去。

白織羽坐在車裡,看著從遠處走來的男生,對方還是穿著白襯衫,單肩背著書包,身形俊逸,半舊的球鞋洗得很乾淨。

他沒有調查過衛竹兮,但也知道他或許家庭不怎麼樣,甚至可能稱得上糟糕,不然那樣驕傲、青鬆一樣挺拔的人,也不會同意他提出的包養。

想到這裡,白織羽頓了頓,還是有些迷惑,他想起了那天清晨,兩人第一次相遇。

一夜放縱,他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時,衛竹兮正裸著上半身坐在床邊,他看著對方寬闊優美背脊上的痕跡有些回不過神來。

手機鈴聲因為無人接聽沉寂了下去,似乎已經響過幾次,衛竹兮看了一眼,沒有什麼動作。

看他醒了,對方的眼神依然平靜:“昨天晚上的事是意外,我希望能好聚好散。這是我的聯係方式,有問題的話可以聯係我,當然,最好不要聯係。”

對方冷漠得可以,從床邊的襯衫衣兜裡找到了一張名片,放在他枕邊後,就穿上了那件衣服。

白織羽終於回過神,他從床上坐起身,感受到什麼,突然冷笑出聲:“你上的我?”

衛竹兮正在扣紐扣的手一頓,側頭看他。

白織羽閉了閉眼:“你以為這件事就能這麼善罷甘休嗎?”

白織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的腦海一片暈眩,昨夜的記憶猶如浪潮,一陣一陣襲來,心臟猶如被無形的手捏住,他隻剩下一個想法,不能讓這人離開。

如果今天他離開,他們就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衛竹兮表情沒什麼變化:“你想怎樣?”

酒店的房間有準備的香煙,白織羽起身,沒在意自己此時渾身赤·裸,拿出一根煙點了,坐在床邊看他,看他的穿著、看他手心的薄繭,後又想起衛竹兮找的那樣多的兼職。

“你很缺錢吧?”

衛竹兮垂眸和他對視,白織羽指腹摩挲著打火機:“我不喜歡屈居人下,不過昨晚是意外,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很大方,以後跟著我,下次換我在上,好處少不了你的。”

他扯起唇角,吸了一口煙:“而且,你技術不錯。”

聽起來相當惡劣,但不知怎的卻被嗆到,差點咳出來。

衛竹兮睫毛微動,看了他許久。

衛竹兮身上有種不為金錢所染的氣質,實在是不像會同意的樣子,但他還是同意了。

或許衛竹兮並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樣完美,他也有貪欲,他會為金錢折腰,他的驕傲隻是徒有其表的掩飾。白織羽不知道原因,也並不在意,隻要這人能留在他身邊。

衛竹兮不知道車裡人在想些什麼,走近那輛車子,敲了敲車窗。

白織羽來學校上課從來都是自己開車,Y大學生都猜測這大概是白家小少爺為了低調,真實原因大概隻有衛竹兮相當清楚了。

對方打開車窗,視線撇來:“上次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

衛竹兮笑著道:“白老師,我同意了 。”

白織羽唇角扯出一個笑,衛竹兮意識到他心情不錯,正要說什麼,就見白織羽微揚一下下巴,漂亮的眼睛看著他:“上來。”

衛竹兮當然不會拒絕他,在副駕駛落了座。白織羽傾身過來給他係安全帶,冷淡的白檀香覆蓋了他,這樣近的距離,衛竹兮甚至可以看清他鬢角微微的濕意,大概是下課後走路出的汗。

兩人之前在車裡糾纏時可沒有係過安全帶,也沒辦法係。

衛竹兮頓了頓,問道:“去哪裡?”

白織羽坐回駕駛座,開動車子:“給你買點東西。”

他今天似乎心情好極了,渾身的冷漠消融,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尾音上揚。

衛竹兮想到他公寓處處都透露出單身漢氣息的擺設,猜測對方大概是要帶他買些洗漱用品,大概用不了多久。

沒想到兩人從商場進去時午後陽光微醺,出來時已經黃昏漸入夜,高樓街頭全是燈火與繁華的人影。

上了車,衛竹兮臉上的溫柔甚至都有些繃不住了,他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有些頭痛:“白老師,買這麼多衣服,我穿不完的。”

白織羽冷哼一聲:“你不要的話,扔了或捐了,怎樣處置都行,我沒有意見。”看見衛竹兮稍有疲態,他沒再說什麼。

衛竹兮之前和人相處不多,除了床上的親密,就是在教室見到這人目光疏離、一板一眼的樣子,今天倒是見到他更多私下的樣子。

這裡大概是對方常來的商場,奢侈品店的店員很熟悉他,白織羽不光給他買了洗漱用品,還買了不計其數的衣服,店員看衛竹兮眼神都從簡單的看帥哥,變成了看待宰肥羊。

衛竹兮剛開始還能耐下心試穿,穿了大概十套衣服以後,實在受不了了,直接擺爛,把更衣室外的白織羽拉了進去,禁錮在門板上,語氣不善地“威脅”對方:“白老師,比起試穿衣服,我更想用這些時間和你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有意思”幾個字被他壓得猶為重。

白織羽難得在平常見到他如此外溢的情緒:“是嗎?衛同學原來對老師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衛竹兮上半身還裸著,白織羽挑起他的下巴,“外麵還有幾套衣服,你乖乖——”

話沒說完,臀上就被拍了一巴掌,聲音響亮,更衣室外或許都能聽到。

被手掌覆蓋過的地方有些微麻癢的鈍痛傳來,惹得後腰的脊柱也猶如電流滑過,白織羽僵住了身體。

他大概頭一次被人這樣教訓,不可置信地看著衛竹兮,向來冷淡的臉上表情龜裂。

衛竹兮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頓住了:“我……”

這一巴掌的威力比衛竹兮預期的還要大,白小少爺似乎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冒犯,牙關緊咬,臉色沉了半晌。

在衛竹兮以為他要生氣時,沒想到白織羽最後卻什麼都沒說,紅著臉從更衣室出去了。

等到結了帳,出了商場,兩人打算去吃飯,對方臉色才緩和下來,隻不過嘴裡不說什麼好話,表情也是冷意四起,沒有早上的愉悅。

衛竹兮想到兩人結賬離開時店員看著兩人的古怪眼神,還有掌心殘留的柔軟手感,忍不住輕笑一聲。

小少爺有點可愛。

*

衛竹兮和白織羽一同回到公寓時,已經晚上九點了。

這間兩層的複式公寓相當大,上次來的時候,衛竹兮沒有仔細看,隻大概知道布置簡單,沒什麼人氣的樣子,這次倒是在裡麵發現了不少白織羽的印記。

一樓有很多和畫相關的東西,除了上次的畫室,還有一個房間收錄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成品畫和雕塑,剩下的兩間是廚房和健身房。

白織羽從冰箱拿出了兩瓶冰水,姿態慵懶地靠在餐桌旁邊的吧台上看他,似乎已經忘記更衣室裡的事情了。

“這裡一般不會來什麼人,隻有鐘點工每周一下午會來一次。”

衛竹兮沒結他遞過來的冰水,反而把對方手裡剛喝了一口的冰水拿走了。

“我需要注意什麼嗎?”

白織羽抬眼看他,沒反應過來的樣子,讓衛竹兮覺得他有點像一隻毛茸茸的大貓:“喝冰水對胃不好。”

白織羽睫毛顫了顫,終究是沒說什麼:“不用注意什麼,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衛竹兮似笑非笑:“當自己家也可以?”

白織羽“嗯”了一聲,聲音很低:“隨意。”

衛竹兮點點頭,看向冰箱:“冰箱裡的東西我也能吃?”

“當然,想吃什麼也可以自己買。”

白織羽被“沒收”了冰水,就在他拿了玻璃杯,打算在飲水機上接一杯溫水的時候,衛竹兮轉頭看他:“白老師,要喝熱牛奶嗎?”

白織羽走向飲水機的腳步一轉:“喝。”

等到兩人麵對麵坐在一起,一人喝完一杯睡前熱牛奶後,時間已經不算早了。白織羽洗了兩人的杯子,轉身帶他往樓上走:“臥室和書房都在二樓,上次來你應該也知道了。”

衛竹兮點點頭,等待他的下文,但直到走到樓梯頂端都沒聽到白織羽說他住在哪裡。

“白老師,說好包吃包住,我的房間是哪個?”

“你猜?”

衛竹兮頓了頓:“總不能是跟白老師住一個房間?我作為學生,和老師睡在一張床上似乎不太好吧?”

白織羽聽他又拿這種事情調笑他,抬眼看他:“不知道是誰之前好奇主臥裡有什麼。”

衛竹兮沒反駁:“白老師要不要滿足一下學生的好奇心?”

兩人已經站定在主臥門前,白織羽打開房門,動作稍微停頓:“那我可是需要報酬的。”

衛竹兮看著他被黑暗隱沒的背影,預感不妙,沒等他有所動作,白織羽就把他推了進去。室內昏暗,衛竹兮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他被按在門上,身前覆上一具溫熱的身體,白織羽的鼻息落在他的耳邊。

“白老師?”

他感到那股溫熱的氣息逐漸移動,似乎來到了他的唇角,前麵的身體心跳的很快,年輕而有力,撞得他的胸腔也忍不住加重起伏。

這種幾乎要被吻到的感覺讓他渾身緊繃,就在他想側頭躲開的時候,白織羽卻吻在了他的臉頰上,那塊沒有骨頭支撐的軟肉隨著力道微微下陷,他聽到白織羽清冷的聲音傳來,似乎笑了一聲。

“滋味不錯。”

他的唇相當柔軟,這樣猶如小孩子一樣的吻讓衛竹兮愣了片刻。

燈被打開,光線大亮,他看著身前人發紅的耳尖,沒忍住露出一個笑。

“白老師怎麼耍流氓?”

第33章

白織羽親了人,卻不多做表態,轉身往室內走:“說了是報酬。”

衛竹兮跟著他,也不糾結於這件事,打量一番,發現他房間雖大,除了大床和衣櫃,其他家具卻少,笑了笑:“白老師房間也沒什麼好看的。”

白織羽從衣櫃拿出浴袍,開始解身上衣服的扣子:“能有什麼好看的?”

覆蓋著薄肌的上半身顯露出來,衛竹兮看他要沐浴的樣子:“白老師莫不是真要我和你住在一間屋子裡?”

白織羽回頭看向他,沒再脫其他衣服:“如果我說是呢?”

他在家的狀態很鬆弛,此時衣衫半褪,因為回頭的動作,喉結在脖頸上的線條更為明朗,眼尾處的睫毛密匝,瀲灩的瞳孔看不清楚。

衛竹兮眉頭動了動:“……也不是不可以。”

浴室門關上前,他聽到白織羽道:“你的房間在隔壁。”

衛竹兮聽著浴室傳來水聲,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沒想過和白織羽睡在一張床上,平常事後短暫的休息也就罷了,這樣親密無間的日常相處可就越了界。

房間裡沒什麼,白織羽上次鎖門的原因是防備他也說得通,不過對方如今這樣大方的態度也不像。

他沒多關注,出房門前突然發現了白色牆壁上細細的孔點,他伸手摸了摸,發現整張牆上,手能夠到的地方似乎都有。

這是什麼?

這些孔點很小,在牆紙上沒弄出什麼大的痕跡,有點像是彆針紮過的樣子。

衛竹兮沒想出頭緒,去了隔壁房間洗漱。

洗完澡,他穿上備好的浴袍,躺在與宿舍完全不同的柔軟大床上許久,卻有點睡不著覺。

白織羽確實很大方,他給他的銀行卡裡的錢不少,上次他說預支工資,對方能給一年份的。

那天去舊城區還完貸款後,卡裡剩下的餘額還有許多,加上他之前專門為給衛冬靈治病存下的錢,三個月後基本就可以給衛冬靈做手術。

三個月啊,這是他擠壓一切時間,做一切能做的工作,花了三年都沒有做到的事情……落地窗外隱約有月光流淌進來,讓他的俊美的臉泛了霜白,眉弓下的眼卻陷在陰影中,晦成一片暗色。

衛竹兮笑了一聲,無端覺得有些諷刺。

一夜無眠。

第二天清晨,衛竹兮早早起來,剛洗漱完,門鈴就響了,是昨天商場買的衣服,服務員送去乾洗後,委托工作人員拿來的。

關上門,衛竹兮回了房間,把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櫃,看著琳琅滿目的衣服半天,他還是不太適應,最終合上櫃門,穿了往常的衣服。

打開房門時,公寓靜悄悄地,白織羽還沒醒。

昨天沒來的及買菜,食材有限,衛竹兮做了兩份三明治,又熱了牛奶,把餐盤端在桌上。

看看時間,已經八點了,樓上還沒有動靜。

想了想,他起身上了樓,在白織羽的房間門前站了片刻才敲門:“白老師?”

沒人回聲。

他轉動把手,門沒鎖。

衛竹兮毫無負罪感地走進去,室內昏暗,垂地的淺色鵝絨窗簾拉得嚴實,大床上鼓鼓囊囊的,白色空調被裡有一個人狀的不明物體。

他看了那不明物體半天,還是走過去,站定在床邊低聲喊人:“白老師,起床了。”

“嗯?”

非常朦朧的囈語,聲音沙啞,聽起來更像夢話。

與此同時,床上的不明物體非常、非常緩慢地蠕動了一下,過了幾秒,沒動靜了。

衛竹兮:“……”

這裡麵的,真的是白織羽嗎

他找到一個看起來是頭部的地方,稍微拉開被子,看到一截發梢後,又往下拉了拉,白織羽睡得發紅的上半張臉露了出來,似乎見到了光亮,對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骨節分明的手抓住了衛竹兮拉著被角的手腕,使力一拽。

衛竹兮猝不及防下被他拉入上床,卷入了柔軟的被子中,白檀幽涼的香氣鋪天蓋地的席卷了他。

一片昏暗中,白織羽枕在他的肩側,溫熱的呼吸灑在他脖頸上,聲音低低的 :“彆吵。”

被被子裹了一夜的身體很燙,男生高挺鼻骨的線條壓在他的頸線上,衛竹兮沒有動作,隻道:“白織羽,沒想到你這麼大了還賴床啊?”

低沉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織羽終於醒神了,霍然睜開眼,就看到了衛竹兮近距離的眼睛。

被子下一片昏色的潔白,衛竹兮被他鉗製著手腕,銀絲眼鏡歪了一邊,露出了漆黑的半個瞳孔,裡麵靜靜地裝著他。

他們貼的很近,呼吸間胸膛撞在一起,白織羽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夢裡。

現實中的衛竹兮可從沒叫過他的名字。

要麼是白先生,要麼是白老師,不知是為了刻意調侃,還是為了保持距離,或者是其他什麼。

那確實是夢吧。

白織羽撐在他身體上方,掌心落在衛竹兮的臉上摩挲片刻,細致地描摹過他的眼睛,鼻梁,唇角。

優越的線條集合在一起,是記憶中那個少年的樣子。

衛竹兮突然感受到了他身體上的變化,熱燙的溫度傳來,擠壓在他的小腹上。

白織羽埋首在他的肩窩,呼吸越來越粗重。

臉上那雙手一直下移,握住他的手附上了一個地方,隔著單薄的衣料,觸感灼人。

“衛竹兮,幫我出來。”

衛竹兮和他上了這麼多次床,還從沒這樣給他幫助過,不過他也沒抗拒,主動安撫起來,視線一直落在白織羽臉上,發覺出他和平時的不同來。

有點凶。

剛剛是睡醒時的貓,現在就是盯上獵物時的猛獸。

似乎因為難耐,白織羽握住他手腕的手忍不住收緊,今天的夢觸感格外真實,衛竹兮的骨節、指腹、手心的薄繭激起的電流那樣清晰,他一隻手探進衛竹兮的衣擺下,用力摩挲著他的肌膚,像是想緩解什麼。

“衛竹兮……”

衛竹兮沒有回複他,眼神有些困惑。

白織羽不在乎他的反應,大部分情況下,衛竹兮在他的夢裡也是這樣沉默的,因為他有些無法想象,衛竹兮喜歡自己時會說些什麼。

現實中糾纏,對方會說一些調侃的話,但那大概率是在他們那層關係下的偽裝。

衛竹兮清楚地感知到白織羽身體的每一個反應,顫抖的弧度,泛濫的喘息,在某個瞬間,對方抓住他手腕的力氣陡然加大,身體都弓了起來。

他親吻著衛竹兮的喉結,每個旖旎的夢中都會說的那句話就這樣爬到舌尖:“衛竹兮,說你喜歡——”我。

話音未落,衛竹兮側頭,避開他的親吻。

白織羽才發現什麼似的,留下了最後一個字,喘息著壓在衛竹兮身上平息,衛竹兮慢慢收回手,看他幾秒後,玩味道:“我喜歡?”

白織羽掀開了被子,坐了起來,被內的熱度逸散在空氣中,兩人暴露在亮光之下。

除了眼角眉梢淺殘的薄欲,白織羽的眼神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他的衣服仍然敞開著,剛剛做的事情弄臟了他小腹處的皮膚和衣擺,他稍微頓了一下才維持住聲線:“說你喜歡被我上。”

衛竹兮也坐起身,他眯眼靠近,唇角帶著笑,兩人麵對麵,額頭挨著額頭,鼻尖挨著鼻尖。

“哦?白老師看來是忘記之前的教訓了?”

白織羽壓下劇烈的心跳,垂著眼輕嗤一聲:“你不要太過得意。”

知道他也就是口頭上放狠話,衛竹兮不欲多做糾纏,起身往外走:“起來吃早飯吧。”

一隻手卻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坐在床上,白織羽居高臨下地從背後攬著他,掐住了他的下巴:“衛竹兮,你真以為我不敢上你?你力氣是大,但隻要我想,我有的是辦法。”

他伸手去拽他的衣領,動作稱不上溫柔,有什麼偏執的情緒在。

也許是越來越熟悉對方,也不想再掩蓋,白織羽清冷高貴的皮相下顯出幾分不為人知的真實來。

衛竹兮察覺到他的認真,捉住了他的手,神色不明。

兩隻骨節分明的手疊在一起,互相僵持片刻,衛竹兮不動如山,白織羽猛地使力。

滋啦——

領子裂開的聲音驟然響起,衛竹兮半個肩背都露了出來,最後一件白襯衫就此報廢,兩人一頓,他看著白織羽,半晌道:“白老師好生……狂野。”

後麵兩個字明顯斟酌了一下。

白織羽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心的布料,一顆扣子從他指縫落下,掉在了地板上,叮當響了幾聲。

衛竹兮看著他越來越紅的耳尖,輕笑一聲。

“白老師買那麼多衣服,就是為了撕我這間半舊的襯衫嗎?”

*

早餐過後,衛竹兮回了趟學校。

公寓確實離學校近,他沒打車,走了十幾分鐘就到了,回寢室的時候,馮遠也在,看見他回來,靠在椅背上關心問了一句:“昨天你去哪了?”

衛竹兮收拾著東西:“有點事。”

想了想,他補充道:“我以後要出去住,宿舍這邊可能回來的得少。”

衛竹兮之前除了周末回家之外,其他時間基本都住在寢室,馮遠震驚地瞪大眼,想到什麼:“衛大會長,你該不會找了女朋友,同居了吧?”

“腦洞真大。”

馮遠繞著他走了幾圈,想觀察出些什麼來。

衛竹兮不為所動,拿了自行車鎖的鑰匙裝在兜裡。

馮遠那雙被女朋友吐槽過什麼變化都看不出來的瞎眼這次終於看出了些端倪:“你換新衣服了!”

還是休閒款的白襯衫,隻不過新的這件不太一樣。衣料昂貴、剪裁優良,加上精心熨燙過,更顯得他肩寬腿長,腰線瘦削。

仔細一看,全身上下也都換了新,眼鏡都是新的。

他發現了什麼證據似的摸著下巴:“你向來不怎麼注重穿衣打扮,大概率是有人替你買的吧?感覺挑衣服的眼光也比你好,穿上這件衣服你更帥了。”

衛竹兮不為所動,答非所問:“謝謝,我也覺得。”

聽到套不出來話,馮遠遺憾地坐回椅子。兩人聊了一會天,衛竹兮就去了學生會的辦公室,進行每周一次的例會。

快到中午的時候,衛竹兮手機一震,收到了白織羽的消息。

【工作出差兩天。】

衛竹兮回複道:【好。】

今天早上的鬨劇過後,兩人剛吃完早餐,白織羽就被司機接出了門,走之前給了他進出小區的鑰匙。

白織羽其實很忙,他能以如此年輕的年紀就獲得繪畫界那樣的榮譽,成為玉城藝校的教授,靠的不僅是天賦。

周末“老板”不在,衛竹兮不用給人做飯,卻也沒有回舊城區,反而找中介租了一間條件適合的房子。

第二天早上沒課,他去了衛冬靈的學校門口等人。

正值放學,人流熙攘,穿著藍白校服的少男少女三三兩兩湧出校門。

好多人都注意到了樹下的衛竹兮,男生背著單肩包,單手扶著一輛黑色自行車,漆黑的眼看著出口。

黃昏的光落在他下巴和透白的鼻尖上,光看身影都是一個大帥逼。

剛結束一天疲憊學習生活的高中生們精神一震,竊竊私語起來。

“臥槽,好帥!”

“好偉大的一張臉,感覺跟咱們不是一個次元的人嗚嗚嗚。”

“他在等咱們學校的人嗎?”

“他是哪個高中的啊?這麼帥我不可能聞所未聞的啊!”

衛冬靈身體不好,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一般等到人都差不多離開學校時才出來,剛出校門,一眼就看到樹下的男生,她眼裡一喜:“哥!”

衛竹兮在周圍人炙熱的視線中接過她的書包,掛在了自行車頭上。

有幾個跟著衛冬靈出來的男生看著這邊,神色不怎麼好看。

衛竹兮望了他們一眼,幾個男生愣了一下,收回視線,匆匆離開了。

“哥你今天怎麼突然來學校接我?”

衛竹兮回神:“今天沒課。”

兩人在路上慢慢走著,他看著周圍人少了,突然道:“小妹,我說一件事情。”

重要的事他才會用這樣的語氣,而且一般都會直說,很少這樣提前預告一下,衛冬靈知道這是讓她有心理準備,情緒不要過於起伏影響到心臟。

衛冬靈深呼吸幾口氣:“哥,你說吧。”

“衛誌欠的錢已經還清了。”

衛冬靈眼睛一瞪,反應過來,馬上又深呼吸幾口,又揉了揉臉,終於平靜道:“哥你好牛逼。”

她還是有些激動,衛竹兮斂目看著她,聽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一會兒說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會兒又開始說之後的生活。

往常走了無數次的小路,今天似乎都寬闊起來,衛冬靈喜滋滋地踢了一下腳下的石子,覺得前麵那個礙眼的坑,看著都是可愛的。

她慶祝一聲:“那些人再也不會來了!”

衛竹兮“嗯”了一聲,眼底神色不甚明晰。

“我在你們學校附近新租了一間房子,安保、綠化都很不錯,離學校就十分鐘的腳程,下周就可以搬過去了。”

舊城區的房子租期還有一個月,但兩人都沒說什麼,新生活來臨時這些都不重要了。

衛冬靈眼睛亮亮地點點頭,想到什麼,又道:“哥,你哪來的錢?”

衛竹兮摸了摸她的頭,唇角掛著一如往常的笑:“你哥賺的。”

衛冬靈知道他賺錢辛苦,大人的世界很累,六年前母親去世,父親逃走,還是個少年的衛竹兮就被迫成了大人。

他很多話不會對她說,但她一直都知道他精神上有一顆巨石,讓他無時無刻都緊繃著,此時這巨石變輕了些,他終於能喘息片刻。

衛竹兮不會說,所以她不會多問。

舊城區租的房子不屬於他們,但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有了家。

他們一起回了家。

*

酒吧氣氛氤氳,混雜的酒氣和香水味彌漫在空氣裡。

衛竹兮晚上九點準時上班,在後台換上工作服,站在吧台後調酒。

白織羽出差回來,進酒吧的時候,一眼就看到昏暗燈光下的人,對方白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鴉羽般的眼睫低垂,看著手中的雪克壺,明明是在氣氛旖旎的酒吧,俊美的側臉上表情卻極其清淡,身姿如青鬆,和這裡格格不入。

白織羽來得很低調,鴨舌帽和口罩將那張臉遮得嚴嚴實實,他找了一個一眼就能看到衛竹兮的卡座,有服務員來招待,他隨便點了酒就讓人下去了,看著吧台的方向。

吧台前來點酒的女人坐在高腳椅上,視線一眨不眨地看著衛竹兮,但調酒師隻專心完成工作,在加入最後的裝飾後,雙手將玻璃杯推上前來。

“請慢用。”

點酒的女人似乎說了什麼,白織羽看到衛竹兮垂首笑著,鼻梁落下一片陰影,口型似乎是:【有約。】

他目光沉沉看著那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織羽是不想他繼續在酒吧工作的,但衛竹兮還得在酒吧工作一段時間才能拿到這月工資。

附近有有一個卡座非常熱鬨,拚酒起哄,人聲很大,男男女女嬉笑著,白織羽沒理會,室內很熱,他摘下了口罩,喝了一口服務員拿過來的酒。

他注意著衛竹兮那邊,一個女人突然走對麵的卡座走了過來,笑嘻嘻道:“帥哥一個人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來玩?我們這邊帥哥美女不少哦。”

白織羽皺眉看向對麵,那邊有許多視線看來,裡麵卻是有一個熟人。

張旻本來沒注意白織羽,此時看清他的臉,臉上出現驚喜:“織羽?!”

他快步過來,擺擺手讓女人先回去了,自己一個人坐在了白織羽對麵。

對麵的卡座又開始玩鬨起來,張旻一臉受傷地看著白織羽:“織羽,那天你究竟去哪裡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你看起來喝醉了,沒出事吧?”

那天白暮生日,白天在酒店舉行完生日會後,晚上就來酒吧玩了。他交際廣泛,很多人都來給他慶生,酒吧直接被包了場。

白織羽雖然不喜歡酒吧,但作為白暮關係不錯的堂兄,也沒有拒絕邀請。

張旻之前通過白暮認識的他,表白被拒後,還是糾纏不休。那天生日聚會,白織羽就是喝了他敬的酒才身體不適。

白織羽眯眼看他:“我今天心情很不好,看在白暮的麵子上我放過你了,你再蹦躂,我可就保不準要做些什麼了。”

張旻怎麼可能善罷甘休,他追了白織羽這麼久,對方除了拒絕外,沒給過他回饋。他身材高大,長相英俊,嘴巴也很會說情話,在gay的圈子裡很受歡迎,幾乎都是彆人主動的份,這樣跌價了,對方竟然還不領情。

“織羽,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為什麼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呢?”

他臉色一沉,猛地逼近白織羽,力氣極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織羽的膚色很白,馬上就有了紅痕。

張旻還想把人拉進自己懷裡,手腕就被人鉗製住了,力氣比他的還大,讓張旻一瞬間變了臉色。

他一抬眼,看到了一張俊美的臉,這個角度下,銀絲眼鏡上覆著一層薄薄的光線,下麵的眼睛看不清神色。

“你、你是誰?放手!”

他偶爾健身,本以為能輕鬆掙開,沒想到對方看著沒有什麼鍛煉痕跡,力氣卻相當大,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猶如鐐銬,怎麼也無法掙脫,他臉色漲紅起來。

衛竹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好的先生。”

他手猛地一鬆,張旻本正在朝反方向用力,被自己的力道一閃,差點摔在卡座下麵。

衛竹兮低頭看著白織羽:“白老師怎麼在這裡?”

兩天沒見,卻在酒吧發現了對方。白枳羽似乎不怎麼喜歡酒吧,今天倒是蹊蹺。

白織羽本來握緊的拳頭鬆了鬆:“剛出差回來。”

衛竹兮開玩笑道:“出差回來卻不回家,工作不順利,來借酒澆愁?”

白織羽沒有看他,眼睫低低的:“我早飯沒吃,午飯也沒吃。”

“我想吃你做的飯。”

衛竹兮一頓。

張旻怒火中燒,爬起來就要動手:“一個服務員多管什麼閒事?誰給你的膽子!?”

白織羽上次被他黑了一把,本就煩躁,在張旻接近衛竹兮的瞬間,一腳踹在了張旻的肚子上,張旻痛呼一聲。

白織羽並不纖弱,隻是因為體脂率低看起來身形瘦削,衛竹兮知道他褪下衣服卻有一層肌肉,腹肌線條明顯,這一下力道極重,張旻麵色發白地撞在了桌子上:“白織羽,你——”

衛竹兮看著白織羽冷漠的眉眼,突然意識到,白織羽雖然某些時候看著可愛,但他本質上是一個家世不菲,位居上位的男人。

白織羽靠在卡座椅背上,摟住衛竹兮的腰,手掌使力,對方就跨坐在了他的懷裡他似乎還不滿意,伸出一隻手覆在衛竹兮腦後,使力讓他低下頭,枕在了自己的肩頭。

衛竹兮:“……”

兩人身量相仿,這樣的姿態其實有些彆扭,但衛竹兮還是勉強配合了他。

白織羽看著呆滯的張旻,目光冷然,似乎在看一堆垃圾:“我給的膽子。張旻,我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張旻捂著肚子緩了半晌,目光古怪地看著他們。

衛竹兮感覺這樣的姿勢下,脖子有點不舒服,動了動,白織羽馬上撫了撫他的背,安撫道:“沒事了,我不會讓他欺負你。”

清冷的唇角難得翹著,似乎相當愉悅。

衛竹兮:“……”

張旻:“……”

他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來,連疼痛都忘記了:“你……你是上麵那個?”

第34章

白織羽雖然身高和張旻差不多,但長相漂亮,張旻喜歡他的外貌,也就默認他是承受方。

衛竹兮被人抱著,看了眼張旻,他的臉色實在古怪,衛竹兮覺得他似乎被打破了某種認知,幻滅了。

聽到張旻這麼問,白織羽沉默片刻,口中回複他,目光卻挑釁地看著衛竹兮:“當然。”

張旻臉色一陣青一陣黑,最後氣衝衝地走了,對麵卡座的人早在白織羽踢出那一腳時就沉默下來,似乎沒反應過來,此刻看張旻狼狽離開,也都陸續離開,追了上去。

“白老師還不放開我?”

溫熱的氣息從耳邊傳來,衛竹兮的聲音很沉,像低醇濃鬱的酒液,白織羽眼睫顫了顫,把人又抱緊了一點,骨感的指節摩挲片刻衛竹兮的腰,勁瘦有力的肌理讓他有些不想鬆手,他道:“要是我就不放呢?”

衛竹兮看著眼前冷白的耳垂,耳尖通紅,上麵的小痣似乎都染上了粉色。

他笑了一聲:“要是酒吧經理找來,學生我被扣工資怎麼辦?”

白織羽哼笑一聲:“那正好,我賠給你就是了。”

衛竹兮沒說話,從他身上下來,白織羽看著他的下巴:“你怎麼發現我的?”

“恰好看到了。”

對方進入酒吧時他就注意到了,輕易認出了他的身形。

白織羽沒有多問,跟著他回了吧台,坐在了之前那位女性顧客坐著的高腳椅上,兩人視線平齊,衛竹兮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睛懶洋洋眯著:“剛剛演的開心嗎?”

這會兒顧客少了許多,吧台前沒有點酒的人,白織羽發現衛竹兮放鬆許多,想到剛才的事情,他微微傾身看他:“開心,太開心了,要是你以後真這麼乖乖的,我還能更開心。”

衛竹兮往學雪克壺裡加入酒液,不知道是什麼酒,淡藍的液體順著盎司杯流淌而下。

他輕笑一聲:“白老師,我可是一直都很乖的。”

他拿起雪克壺搖酒,白皙瘦削的手指抓著杯身,骨節明顯,有筋絡蔓延,和銀色的金屬對比鮮明。

白織羽沒看出來他哪裡乖,看他流暢的調酒姿勢,倒是稍微看愣了幾秒。

加了許多配酒之後,衛竹兮把做好的酒推至他麵前,指節輕彈了一下杯身:“白老師慢用。”

吧台用黑色的大理石砌成,那杯酒有著層層疊疊的漸變藍色,猶如一顆在宇宙中旋轉的蔚藍星球,晶瑩點點。

白織羽頓了一下,看他:“……給我的?”

衛竹兮點點頭:“度數不高,你應該會喜歡。”

白枳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嘗到了雞尾酒和海鹽的香氣,口感很好,隻有很輕微的酒味。

“這杯酒叫什麼?”

“沒有名字。”

酒單上沒有這杯酒,客人點不到,也當然沒有名字。

衛竹兮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我還有將近一個小時下班,白老師先用這杯酒打發打發時間。”

白織羽垂下眼睫,琥珀般的瞳孔卻是微微向上朝著他:“你不是晚上有約?”

“嗯?白老師為什麼這麼說?”

白織羽卻不說話了,他喝著酒,酒意染紅了眼尾,渾身上下被包裹在黑色衣服裡,鎖骨在燈光下有種半透明的質感。

衛竹兮覺得他這樣的眼神很熟悉,像極了他們酒後糾纏的那天早上,那時的白織羽坐在床邊,生疏地被煙嗆到,眼尾也是紅的。

他突然問:“那個人是誰?”

白織羽沒想到他會問,反應了幾秒:“……張旻,之前和我堂弟一起玩時認識的。”

張旻。

衛竹兮這次聽清了,垂下眼睫,“嗯”了一聲。

張旻這個名字很熟悉,那天早上給白織羽打了十幾次電話、發多條短信的人就是他。

【織羽,你去哪了,藝校的另一個老師說也沒看到你,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當不了你男朋友,以後還能繼續做朋友嗎?】

【白織羽,你知道我喜歡你,不要踐踏我這份真心!】

衛竹兮當時並不了解白織羽,隻是和對方剛睡了一覺的關係,本無意窺探隱私,但手機屏幕的簡單一掃,他就看到了手機屏幕上幾條非常曖昧不清的短信。

他聽過這個名字,Y大的學生大概都清楚,他是玉城藝校有名的美人教授,白家的小少爺。

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世界的人。

酒吧燈光落在衛竹兮眼睫上,白織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聽他說道:“那天白老師的樣子,和這個人有關?”

白織羽知道他在問什麼,他當時意識不清楚,明顯不正常,不然兩人絕無可能會發生關係。

他看著衛竹兮因為低著頭而越發明顯的頸骨線條,被些許漆黑發絲掩蓋的乾淨耳側,微微有些口乾,抿了一口酒才道:“我跟他不熟,他在酒裡加的東西我並不知情。”

酒液滑過喉嚨,白枳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口中的酒微溫,並不冰涼。

衛竹兮幾息沒說話,過了會兒,白織羽聽到他說:“白老師不是想吃我做的飯?走吧。”

白織羽看他收拾了東西,似乎打算下班的樣子,有些愣神:“不是還有半個多小時?”

“要是我還不下班,餓壞了我的老板怎麼辦?”

“……”

【我的】

白織羽頓了頓,把剩下的酒一口氣喝完了:“算你識相。”

*

衛竹兮跟酒吧經理請了假,穿著常服從員工出入的後門出來。外麵停著一輛黑色賓利,他看著熟悉的車牌號,走了過去,從後門上了車。

司機發動車子,他這才看向旁邊靠在椅背上的人,發現對方已經睡著了。

白織羽戴著的鴨舌帽已經被摘了下來,眉眼藏在陰暗中,微皺的眉頭顯出幾分疲態。

他出差大概很累了,今天也沒怎麼吃飯。

衛竹兮盤算著待會兒要做的晚飯,肩膀就被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壓住,他低頭看了眼白枳羽,也靠在椅背上闔目,兩人依在一起。

等到了公寓,衛竹兮提前睜開眼,白織羽還沒醒,睫毛擦著他的脖頸,呼吸和緩。

白織羽經常需要飛往外地參加各種講座畫展,出差次數多了,司機也習慣了他在車上補覺的樣子,正打算如往常般出聲叫醒他,被衛竹兮攔住了。

他低聲對司機道了謝,一手攬住白織羽的上半身,一手從他腿彎穿過,穩穩把人抱在了自己懷裡。

白織羽眼皮動了動,有醒來的兆頭,抬頭動了兩下,額頭貼過衛竹兮的下巴,就聽到對方在他耳邊低聲說:“我抱你回去。”

白織羽就沒再動了,閉著眼睛似乎又睡沉了。

司機多看了他們幾眼,大概也清楚他們的關係,識趣地沒說話,驅車離開了。

小區路邊的胡桃樹有幾十年的年份,樹下路燈明亮,燈下的幾個枝條格外茂盛,晚上也借著燈光進行著光合作用。

衛竹兮一路走過樹下,進了電梯,把人抱進了公寓主臥,放上床,他正要鬆手,領口卻被人揪住了。

白織羽眼神清明地看著他:“衛竹兮,你拿我當女人嗎?”

衛竹兮沒回話,看他片刻,捏了捏他頰側的軟肉:“彆鬨,我去給你做飯。”

直到衛竹兮離開,白織羽愣愣地捂著自己的臉,似乎還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指腹和柔軟的力道。

他聲音很低,帶著笑意,某一瞬間,他以為他們是熱戀的戀人。

白枳羽完全被轉移了注意力,打算去洗澡的時候,才想起衛竹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衛竹兮煮了湯,又炒了幾道白枳羽喜歡的菜,打算回房間去叫人的時候,對方剛好洗完澡出來,他穿了一件白色綢緞質的睡袍,發絲濕漉漉的。

衛竹兮道:“時間很晚了,我做了些好消化的,你趁熱吃。”

白枳羽坐在餐桌前,拿起了筷子,看著賣相極好的菜,輕聲道:“謝謝。”

衛竹兮已經吃過晚飯,不怎麼餓,隻是看著他吃。白枳羽神色愉悅地吃了半碗飯後,麵色忽然有些發白。

“怎麼了,不合胃口?”

白織羽搖了搖頭,努力讓皺著的眉心鬆開:“沒什麼。”

衛竹兮不覺得沒什麼:“不合胃口就不吃了。”

白枳羽隻能道:“是以前落下的胃病。”

好久沒犯,但今天一天沒吃飯,胃有些受不了。

想到他非常任性的吃飯時間,衛竹兮給他舀了一碗湯,端給他:“有藥嗎?”

公寓裡倒是備著胃藥,衛竹兮邊給他拿藥,邊看他白著臉色小口喝湯,他忍不住笑道:“能堅持一天不吃飯,看來白老師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很有自信。”

溫熱的湯落進胃裡,稍微緩解了一些鈍痛,白織羽眉頭鬆了鬆。

吃了藥,感覺好受點後,他又拿起了筷子,場麵靜了幾秒,察覺到什麼,他又忽然抬頭看他,語速很慢:“……你在關心我嗎?”

衛竹兮坐在他對麵,神色不變,還是笑著:“白老師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衛竹兮浮於表麵的溫柔白織羽見過很多,剛開始兩人上床,他總是對事後的各種清理很仔細,稱得上體貼。

他似乎對周圍的人都這樣溫柔,每句話都滴水不露,這樣帶著鮮明個人情緒的反諷語氣倒是從未有過。

飯吃的差不多,白枳羽胃痛也緩了下來,衛竹兮正打算起身收拾,就被推回座椅,白織羽傾身而來,坐在他的腿上,白色絲綢質的睡衣領口滑落,他看到他骨感的鎖骨和如玉的胸膛。

耳邊嗓音清冷喑啞:“衛竹兮,你就是在關心我。”

衛竹兮頓了頓,手掌緩緩附上對方的腰。

白枳羽還打算做什麼,衛竹兮卻突然站起身,把他抱著往主臥走。

白枳羽一驚,不斷掙紮:“衛竹兮,我不是女人!”

這樣如同抱小孩的姿勢很怪異,很弱勢,他從沒想過被人這樣抱著走。

衛竹兮把人壓在床上,打算用被子裹住:“白老師出差應該很累了,還是早點睡——”

話音未落,白織羽猛地翻身壓住他,把睡袍帶子纏在他手腕上打了一個完美的結,他騎在他腰上,看著他微愣的眼睛,露出一個笑:“是要早點睡,你等著。”

衛竹兮怎麼會乖乖等著,下胯一頂,白織羽就歪了身子,他用被纏住的雙臂把他圈在懷裡,兩人牢牢地疊在一起,隻被一層薄薄的貼身衣料阻隔。

白織羽不甘心地想掙開他的手臂,半天卻被鉗製的死死的。

衛竹兮看他氣喘籲籲的樣子,笑道:“白老師還是解開我吧,不然你自己也出不來。”

白織羽憤憤解開綁著對方的綢帶,剛被放開,沒想到就反被綁住手腕。

“!”

衛竹兮纏緊了他的手腕,給他蓋上被子:“晚安。”

白織羽眼睜睜看著他出了門,砰的一聲,不見了蹤影。

他掙動片刻,卻怎麼也解不開手腕上的束縛,被子隨著他的動作掉落在地,他喘息片刻,憋屈地踹了一下床。

衛竹兮出去後先收拾了廚房,把碗筷放進洗碗機裡,收拾好餐桌後才往樓上走去。

獨處時他臉上表情很少,鏡片後的眼睛深邃,看著二樓緊閉的門,裡麵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輕輕推開主臥的門,發現大床上的人歪著身子,已經睡著了。

白織羽手腕上還綁著自己的腰帶,鋒利的腕線被勒出了淺淺的紅痕,雙手交叉仰放在腦後,安安靜靜地閉著眼。

衛竹兮指尖拂過他的臉,他微微俯下身去,臉距離他的臉很近。

呼吸可聞,是快吻上的距離。

他看了他半晌,直起腰,給他解開了手上的束縛。

床上的人領口大開,床頭燈光之下,誘人肌理的輪廓隱現,衛竹兮把人剝得隻剩下內褲後,塞進了柔軟的被子裡。

他拿了一根白枳羽放在床頭的煙,出門去了陽台,指尖夾著的煙管被打火機熟練點燃,含進了口中。

落地窗外是萬家燈火,他高高地看著下麵的黑暗和光源,被夜風吹亂了發絲,香煙的煙霧也散了一片。

衛竹兮不常抽煙,但高中兼職,壓力大的那段時間,他抽了不少,都是打工時彆人遞給他的。

白枳羽剛剛的話似乎又響在耳邊:【衛竹兮,你就是在關心我。】

衛竹兮很少陷入後悔這種軟弱的情緒中,但他這會兒卻覺得自己應該是後悔了,那天晚上在酒吧裡,他和白枳羽不該有關係。

至少,不能是床上的關係。

衛竹兮抽完一根煙,進了洗手間洗漱。

好學生是不會抽煙的,所以煙頭被他扔進馬桶,水流衝走了一切痕跡,一如往常。

第35章

晨日初升,窗簾布料透著隱隱的白光,衛竹兮的生物鐘讓他在早上七點準時起床。

昨天睡得晚,他捏了捏鼻梁緩解困倦,卻感覺到被子裡一隻手落在他的衣物裡,泛著微涼的溫度。

他眉頭驀地一擰。

被子裡麵鑽著的人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衛竹兮已經醒了,一雙手肆無忌憚的摸著衛竹兮的腰腹,剛要往下走,下一秒就被抓住了手腕。

衛竹兮把白織羽從被子裡扯出來,白織羽發絲淩亂地對上他的眼睛。

“……”

門確實沒鎖,但白織羽不該出現在這兒,衛竹兮眯著眼睛笑了一聲:“白老師這是做什麼?”

白織羽有幾秒的茫然,回過神後,陰沉道:“你好大的膽子,昨天晚上竟然把我綁起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

他身上還是昨天晚上的打扮,幾乎不著寸縷,此時坐在他的身上,溫熱滑膩的肌膚觸感毫無保留地傳了過來。

看著衛竹兮,他突然道:“衛竹兮,就一次,隻讓我占有你一次,我就不生氣了。”

他放完狠話,就去解衛竹兮身上的睡袍,指節在對方窄瘦的腰臀處逡巡,說不出的強勢。

衛竹兮有些頭疼,知道他又要開始了,他捉住他手腕,不理解他的倔強:“為什麼?”

白織羽神色不明地看他幾秒,沒答話,卻垂首吻在他的胸膛,這個角度,衛竹兮看見他纖長的睫羽,像是怕被人看透似的輕顫著。

胸口不知道哪裡癢了一片,他無端生出一股火氣,在胸腔無從發泄地橫衝直撞。

人在剛睡醒時總會更加符合本能地行動,衛竹兮一言不發地坐起身,反手把他翻了麵,壓在自己大腿上,在他臀上狠狠給了一巴掌。

身後火辣辣地觸感傳來,白織羽一僵,看著眼前的被子,瞳孔凝固,他雖然經曆過上次的教訓,但沒想到衛竹兮還會再來一次,羞恥得說不出話來。

空氣裡餘音嫋嫋,衛竹兮拍完人,自己也清醒了,掌下觸感彈性柔軟,他頓了頓。

“好,我的錯,那白老師要怎麼教訓我?”

年輕氣盛的男生早上剛起床時難免有幾分衝動,他反手禁錮住了不住掙紮的人。……白織羽看著眼前晃動的惹眼腹肌,汗水從肌理溝壑淌下,由於衛竹兮膚色偏白,上麵性感的青筋帶著一點淡藍色,此時因為情動,腹肌充血,緊繃的一片。

衛竹兮把白織羽的一條腿拉在自己臂彎上,狠狠下壓,白枳猛地挺了一下腰,另一條修長漂亮的腿就緊緊纏在了衛竹兮的腰上。

白織羽唇齒微張,漆黑的睫毛和殷紅的唇角都沾著濕漉漉的水跡,鼻音很重:“衛竹兮,你力氣太大了。”

衛竹兮很凶狠,白織羽領教過多次他在床上和外表截然不同的瘋狂和強硬,而且他一直都想不通:“還有那裡為什麼也這麼……”

明明兩人體型相當,為什麼衛竹兮卻發育得更好,白織羽每次想起來都要皺下眉頭,覺得自己被比了下去。

衛竹兮眯了眯眼睛:“白老師不喜歡嗎?”

他速度慢了下來,慢條斯理地碾磨著,白織羽把臉貼在他的手心,嗚咽一聲,鮮紅的舌觸到了衛竹兮修長瘦削的指節。

就這麼一小會兒,衛竹兮手上都是他的黏噠噠的體·液了,他用指腹按壓著白織羽柔軟的唇珠,偶爾探入他的口腔,被黏濕的紅舌主動吮吸糾纏。

很快,白織羽就受不了地顫抖起來,他潔白鋒利的齒尖磨在衛竹兮的指節上,朦朧嗚咽道:“喜、喜歡……”

衛竹兮抱起他,從後麵把他按在大床上,柔軟的白色被子堆疊在他們周圍,他斂目笑道,這笑卻跟平常的溫柔截然相反:“好。”

好什麼好,白織羽沒說出來,被疾風暴雨衝擊到瞳孔渙散,衛竹兮俯身在他耳邊,嗓音沙啞:“我表現如何,白老師還生氣嗎?”

白織羽說不出話來,側過身攬住他修長的脖子,兩人交頸糾纏,他控製自己並不吻他,低下頭,牙齒輕陷在了他的肩膀的膚肉裡。

些微的刺痛讓衛竹兮加重了動作,輕笑道:“那我就當白老師默認了。”……一個早上就這樣消磨過去,等到折騰完已經日上三竿,可以直接吃午飯了。

白織羽洗完澡,步伐遲緩地從樓梯上下來時,衛竹兮已經沒了蹤影。

餐桌上飯菜還熱著,旁邊放著一張紙條,筆跡鋒利舒朗:【今天學院有事要忙,晚飯可能會晚一點,如果餓了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

白織羽本來要坐在椅子上,沒想到腿一軟,差點摔倒,幸好及時扶住了桌子。

“……”

他抿著唇,輕坐在椅子上不敢亂動了。

掌心捏著的紙條翻了麵,白織羽剛放在桌上,就看到紙條後麵畫著一個笑臉。

看得出來是隨手畫的,畫技實在稱不上好,組成笑臉的那個圓很扁,眼睛是塗黑的小豆豆眼,相當手殘。

他忍了忍,沒忍住勾起唇角。學畫多年,教了許多出色的學生,白織羽沒見過畫畫這麼醜的人,但是……很可愛。

*

江院長之前吩咐衛竹兮發起的邀請函跟商學院的一場節日晚會有關,邀請了學校諸多學院單位,衛竹兮跟進籌辦了兩周,學生會上下都準備充足。

晚會當天要提前進行幾次彩排,衛竹兮沒和白織羽一起吃午飯,提前來了禮堂。

一直準備到晚上七點左右,禮堂裡麵人聲嘈雜,觀眾在慢慢入場,這次活動有幾百位觀眾,容不得紕漏,衛竹兮在後台隨時注意著晚會進展。

彩排剛結束,活動部部長突然找來,悄聲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衛竹兮聞言眉頭微皺,問道:“備用人選呢?”

活動部部長想到衛竹兮之前提醒過的,心虛道:“對不起會長,我們以為沒問題,就沒聯係。”

晚會請了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男主持彩排時一切正常,臨時卻身體不適,冷汗涔涔的被拉去醫院了,說是不小心吃了後台放著的零食飲料過敏了。

現在缺了一位,情急之下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各學院的老師已經陸陸續續入場了,坐在前排準備的席位上,活動部部長緊張地看著他,頭上一直在出汗,衛竹兮沉吟片刻,拿過為男主持準備的禮服西裝:“不用找了,我來。”

晚會正式開始,燈光暗了下來,再亮的時候,主持人進行開場白,女主持人的聲音雍容大氣,另一位男主持人的聲音卻低沉清朗,吐息輕薄迷人,跟往常聽到的播音腔不怎麼一樣。

觀眾用手機拍著台上,竊竊私語:“這不是會長嗎?”

“女主持好像是商學院的院花,他們好登對啊。”

“會長難得穿這麼帥,你快拿相機拍下來!”

白織羽也坐在台下,本來有些意興闌珊,隻偶爾跟身邊的老教授攀談幾句,聞聲一頓,抬眼就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衛竹兮一身白色西裝站在台上,高大挺拔,燈光下麵孔俊美,每一根發絲都在閃閃發光。旁邊妝容精致的女主持戴著閃亮的首飾,但在他的對比下都暗淡了下來。

江院長發現白織羽的目光,也看見了台上的人,他露出一個笑:“這位是商學院的衛竹兮,品學優良,我非常滿意的學生。”

白織羽當然知道他是衛竹兮的導師,不然也不會主動和對方攀談,點點頭,讚揚道:“一表人才。”

他看著台上的人,俊男美女,兩人合作默契,偶爾對視一笑,晃眼得緊,這一幕和以前很多個記憶重疊。

他站在台上,卻好像和他隔了很遠很遠,遠到似乎隻有狠狠占有對方,在那健美的身體上由內而外地留下自己的痕跡,才能讓這人有片刻的屬於他。

江院長是商學院德高望重的教授,和這位年紀輕輕的藝校教授有很大代溝,看著對方繃緊的麵色,隻覺得對方如傳聞中冷斂。……晚會節目頗多,兩個小時才結束。

謝幕後,觀眾陸陸續續離場,幾位校領導沒著急走,言笑晏晏地攀談著,有人對著江院長表達這次晚會的成功,逗的江院長哈哈大笑。

衛竹兮從後場下來,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就被剛好看見他的江院長叫住了,等到他走近,對方就調笑道:“今天怎麼是你這位會長親自上場?”

他們關係不錯,江院長常常和他開玩笑,衛竹兮倒不隱瞞,無奈道:“原定的男主持出了點事,被迫上陣。”

兩人寒暄完,衛竹兮看向白織羽,江院長順勢介紹:“這位是藝校的白教授。”

白織羽主動伸手,指節修長白皙,甲麵和關節泛著漂亮的粉色,衛竹兮看他一眼,右手握了上去,有禮道:“白教授。”

白織羽沒有及時鬆手,精致俊麗的臉上看不出神色:“不愧是江院長的得意門生,果然是龍章鳳姿。”

看著生疏客氣,沒人知道兩個人早上才見過麵,還躺在一張床上打了炮,衛竹兮整齊的禮服領口下是激烈的吻痕,白織羽也好不到哪去,現在還感覺腿根有些發軟。

兩人手合在一起很久,再握下去恐怕恐怕惹人誤會,衛竹兮正要鬆手,掌心就被撓了撓,對方鬆開了。

衛竹兮一頓,麵色不變:“白教授謬讚。”

白織羽知道他不想讓人注意到他們的關係,但越這樣,他越要反其道而行。

三人一起往外走,周圍還有未離場的學生,很多學生會的成員在忙忙碌碌收拾現場,都暗中觀望著這邊的情況,白織羽當著所有人的麵,突然道:“衛同學是不是討厭我?”

江院長一愣,就聽他繼續說:“選修課上衛同學不怎麼專心聽課,看來是對我有意見?”

他眼眸沉沉地看著衛竹兮,聲音涼得像冰。

衛竹兮笑道:“白教授講課引人入勝,我怎麼會不專心。”

幾人已經走到了門口窄窄的樓梯處,白織羽正要說什麼,旁邊經過兩個抬著音箱的男生,他沒注意,磕絆間身體失去重心。

黑色大理石的台階邊角鋒利,下麵還有高高的十來層台階,白織羽心跳猝然加速,手下意識往前抓去。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猛地拉住了他。

“砰——”

周圍學生齊齊看了過來,就看到隔壁藝校的美人教授趴在他們會長的身上,兩人的臉貼在一起,場麵非常勁爆。

我!艸!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許多人還是激動拿出了手機。

吊頂的燈光讓人眼前一片眩暈,衛竹兮回過神,看著白織羽的眼睛,對方睫毛微微顫抖,清透的光線從琥珀般的瞳孔滑過。

唇上溫軟的觸感後知後覺傳來,衛竹兮耳邊一陣嗡鳴。

白織羽呼吸幾乎停滯,兩人呼吸交融,他驀地側過頭避開,站了起來,聲線顫抖:“……抱歉。”

第36章

衛竹兮慢慢起身,場麵寂靜,江院長已經站在旁邊驚呆了。

兩個男生終於回神,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吧?”

白織羽嗓子很啞:“沒事。”

他看向衛竹兮,隻看到對方垂著眼睫,神色看不清楚,但從繃緊的身體可以看出他風雨欲來的低氣壓。

半晌,衛竹兮抬起頭,神色卻一如往常:“白教授腳踝似乎受傷了。”

白織羽頓了頓,其他人這才注意到他通紅的腳踝,本來骨感冷白的腳腕已經微微腫了起來。

江院長已經恢複了往常的表情,好歹是見過許多大場麵的院長,檢查了一下,發現衛竹兮沒受傷,馬上道:“沒事就好,先送白教授去醫務室處理傷口。”

出了這樣的事,衛竹兮作為此次活動的負責人離不開乾係。

兩個男生惴惴不安地看著幾人,衛竹兮揮手讓人離開了,他叫了幾個學生,正要讓人攙扶白織羽,沒想到對方身子一歪,手扶在衛竹兮手臂上,徹底走不動路了:“我腳好痛。”

他看著衛竹兮,聲音沒什麼起伏,琥珀般的眼睛卻如同雲霧。

江院長沒察覺出他微妙的變化:“白教授看來走不了路,找個代步工具——”

白織羽看著衛竹兮道:“你抱我。”

江院長:“……”

他怎麼沒想到呢?

江院長當機立斷:“竹兮,你力氣大,就你來吧,要是傷處嚴重了就不好了。”

衛竹兮垂下眼睫,終究是如上次抱他回公寓那樣微微俯身,下一秒,人就落在了他懷裡。

白織羽一隻手從他肩膀向後探去,緊緊抓住了他後肩的衣料,衛竹兮側頭,看到他泛白的指骨。

醫務室距離禮堂不算遠,步行幾分鐘就能到,衛竹兮抱著人出了禮堂大門,江院長擔心地跟在旁邊。

周圍學生若有若無的視線跟著他們遠去,幾人身影消失的瞬間,終於忍不住出了聲。

“頭一次看到會長這個表情,會長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啊,會長這是生氣嗎?我怎麼覺得他看起來有些茫然?”

“我剛剛聽到白教授說會長不認真聽他的課,他們剛剛倒在一起,該不會是在打架吧?”

“完了完了,我竟然覺得會長和白教授好登對。”

兩個男生剛把音箱放好就遭到了周圍人的圍堵。

“剛剛你們近距離有沒有看到什麼?”

“臉色都不好看,他們都在說什麼啊?”

兩個直男吭吭哧哧,其他人都急死了,恨不得爬到他們腦子裡,聽到聲音的下一秒卻呆滯起來。

“白教授讓會長抱他。”

“真的?”

“他們還……親上了。”

“啊!?”

*

醫務室裡,醫生處理了傷處,江院長跟白織羽說了幾句話就被院裡的事情叫走了,離開前跟衛竹兮囑咐道:“好好照顧白教授。”

清涼的藥膏香氣彌漫,白織羽躺在單人床上,看著旁邊椅子上的衛竹兮。

周圍的人都已經退下去了,醫務室的牆壁是淡綠色的,空氣中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很安靜的環境。

這場景實在有些熟悉,白織羽心跳的很快,不敢看衛竹兮,緩緩背過身蜷縮起了身體。

衛竹兮看著他肩胛突起的弧度,後頸上的發絲軟軟撒在枕頭上。

他伸出一隻手卻給他拉被子,半截指骨卻被抓住。

白織羽牽著那隻手落在自己臉上,輕輕蹭了蹭,聲音低低的:“衛竹兮。”

衛竹兮看著他,“嗯”了一聲。

他喊了他,卻不說話了,最後隻道:“你喜歡女人嗎?”

“還是說,你是雙性戀?”

他逼迫他和他歡愛,被他包養,衛竹兮從心底應該是不樂意的吧。

所以他才在床上這樣凶狠,發泄什麼似的。

衛竹兮應該是喜歡女人的,即使被當成女人也無所謂,他想,隻要能讓他屬於他。

白織羽道:“算了——”

衛竹兮結束了片刻的沉默,終於道:“這不重要。”

白織羽看著眼前的白色床單,衛竹兮的身上有一股雪鬆似的冷淡氣味,這手觸在臉上,讓他覺得臉上落了一片溫熱的鬆柏。

他突然道:“抱歉。”

衛竹兮再次聽到他道歉,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白織羽轉過身麵對他,緊緊看著他;“你生氣了嗎?”

衛竹兮搖搖頭:“沒有。”

白織羽不知道他有沒有撒謊,但衛竹兮的態度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他很平靜,除了那一瞬間的緊繃,隨後的態度就和平常無異。

白織羽心裡莫名其妙生出一股火氣,燒得他手有些抖:“那要是我再親你一次呢?”

他坐起身,揪住衛竹兮的衣領,把人拉到身邊來,兩人鼻尖對著鼻尖,呼吸可聞。

衛竹兮頓了幾秒,白織羽琥珀色的眼睛像半融化的冰,冷而濕潤,他側過頭,轉移話題:“……晚上吃什麼?”

他每次都是這樣,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並不直接拒絕,隻是回避。

不知道究竟是溫柔還是絕情。

白織羽氣道:“不吃了。”

衛竹兮點點頭,溫和看著他:“腳還疼不疼?”

白織羽:“……疼。”

衛竹兮:“那就喝骨頭湯好了,會好的快一點。”

“……好。”

轉移注意力果然是個分散怒氣的好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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