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織羽崴了腳,行動困難,沒有辦法走路、爬樓梯,拿著手機向藝校請了兩天假。
晚上被衛竹兮送回家,他試著走了走路,一拐一拐的,像個小瘸子。
他平常儀態很好,加上身材比例絕佳,簡單的走路都很有看頭,衛竹兮沒見過他這樣出過醜,靠在沙發邊似笑非笑看了半天。
白織羽終於放棄掙紮,坐在沙發上不動了,陰沉著一張臉。
衛竹兮道:“你生什麼氣?”
白織羽抿了抿唇:“我沒生氣。”
衛竹兮:“沒生氣臉色這麼差。”
白織羽覺得他這段時間是越來越不乖了,剛開始溫柔有禮,現在不僅看他笑話,還會諷刺他了。
白織羽其實並沒有遷怒衛竹兮,隻是在對方麵前出醜後,總覺得不自在。
傷口不能碰水,晚上洗澡也是個麻煩,衛竹兮本來不想幫他,但聽到白織羽房間傳來的劇烈聲響後,還是打開門。
白織羽裸著上半身,坐在浴缸邊,修長的手臂扶著牆,腳邊是散落的洗漱用品,臉疼得發白,上半身的肌肉都是緊繃的。
抬頭看見衛竹兮,他皺起眉,又垂著眼睫:“你怎麼來了?”
衛竹兮把他抱到床邊,檢查他腳腕傷勢有沒有加重,萬幸白織羽沒撞到哪裡,隻是摔了一個屁股墩。
白織羽手撐在床上,衛竹兮看見了他手背上的傷口。
那雙手的骨節上破了皮,因為筋骨分明、肉少的原因,沒有脂肪做緩衝,淤青很重,在冷白的肌膚上看起來很可怕。
衛竹兮輕輕掌著他的手腕,打量著傷口:“剛剛摔的?”
白織羽低頭看去,睫毛顫了顫,沒有答話。
衛竹兮突然想起,兩人倒在地上,摔倒的瞬間,除了撐地的手肘,他沒感到其他地方痛。
那一跤受了兩個人的重量,有一雙手護住了他的後腦勺,墊在他腦後。
衛竹兮頓了頓,在床頭拿了藥膏後坐在床邊,低頭給他處理傷口。
白織羽安靜看著他,棉簽碰在皮膚上的力道很輕,像輕飄飄的羽毛,衛竹兮塗完傷藥,開始給他揉淤青:“在醫務室裡怎麼不說?”
白織羽痛得把臉埋在他頸窩裡,道:“忘了。”
手上的力道又放輕了一些,揉完手上的淤青,衛竹兮開始扒他褲子,白織羽捏緊褲腰帶:“乾什麼?”
衛竹兮說:“你剛剛摔了一跤。”
白織羽隻能紅著耳尖鬆手,還是有些不情願:“這裡難道也要揉淤青嗎?”
衛竹兮把他朝下按在床上,撥開他的手腕,非常有效率的查看完了情況:“你這裡肉多,目前不用。”
那一片雪白的皮膚除了有點發紅,看起來狀況尚可,被衛竹兮按在指骨下的腰窩深深,非常有誘惑力。
白織羽深吸一口氣,臉也紅了:“你摔得那跤屁股還好嗎?我也給你檢查檢查。”
衛竹兮想到當時一麻的痛感,僵了一下:“……不用。”
手傷成這樣,最後這個澡還是衛竹兮給他洗的。
白織羽坐在浴缸裡,受傷的腳搭在浴缸邊,上麵纏著幾圈紗布,手也落在外麵。衛竹兮在旁邊給他洗頭發,指縫間白色綿密的泡泡散發著白檀和小蒼蘭的香氣。
白織羽仰頭看他,眼前是他優美的下巴弧線:“你不洗嗎?”
衛竹兮頓了頓,看他一眼:“先給你洗。”
雖然發生了多次關係,兩人卻從沒一起洗過澡,每次都是白織羽先清理,出了浴室後,衛竹兮再簡單整理一下自己。
偶爾幾次出格了,衛竹兮會抱著白織羽,主動幫他。
白織羽被他修長有力的指節按摩著頭皮,有些昏昏欲睡:“這麼晚了,一起洗會快一點。”
衛竹兮沉默看著他濕潤的眉尾,就在白織羽以為他已經拒絕時,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水麵浮動,有人進了浴缸。
白織羽被他圈在身前,淋浴器被打開,水流開始衝洗泡沫。他有些回不過神地側頭看衛竹兮。
對方看他一眼:“怎麼了?”
肌膚在水中相貼,衛竹兮給他衝乾淨頭發,開始清洗身體,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細致又認真,正正經經,可越是這樣,越有些古怪起來。
白織羽耳朵越來越紅,這紅逐漸蔓延到他的臉上,一路向下,整個身體也紅了起來。……衛竹兮本來沒想做什麼,但白織羽反應劇烈,對方用不了自己的手,隻能讓衛竹兮代勞。
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擦過每一個惹人顫抖的點位,白織羽後背貼著衛竹兮的胸膛,渾身顫抖。
衛竹兮微微挪了挪兩人的位置,白織羽的兩條小腿都搭在浴缸邊,被他朝後抱在懷裡。
看在白織羽摔了一個嚴重屁股墩的份上,他沒做什麼,下一秒,白織羽的腿卻困住了他。
他的腿很長,淺淺的肌肉線條流暢,水下皮膚的質感很微妙,衛竹兮嗓音有些沙啞:“你彆亂動。”
白織羽皺著眉頭,濕漉漉的發絲在他鎖骨處摩挲,舌尖和聲音變形的厲害,不知道舒服還是不舒服:“……你、你彆說話。”
澡洗著洗著變了味,衛竹兮笑了一聲:“好,你一個人‘說’就行。”
搭在浴缸邊的修長小腿晃了起來 ,衛竹兮架著白織羽的手臂肌理緊繃,晶瑩的水珠沿著微鼓的青筋簌簌往下滑落,落進漣漪不斷的水麵。……白織羽最後直接累睡著了,衛竹兮抱著對方出來,放在柔軟的床上。對方腿內側的皮膚紅了一片,衛竹兮看了一眼,把他的頭發吹乾蓋好被子才離開。
這個澡終究是沒洗好,隻乾淨了身體,其他什麼都沒洗。
衛竹兮在自己的房間洗著頭發,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心想,還是分開洗比較有效率。
*
學生會例會內容一般是各部門彙報、複盤本周的工作,再由會長進行下一周的工作安排。
早上的會議,活動部部長彙報完後,衛竹兮提了一下商學院節日晚會的主持事故,也交代了一下安全問題。
“以後舉辦活動時,各部長記得注意安全事故,要極大地規避人員意外,提前準備好應急方案。”
活動部部長受教點頭,其他人也暗暗記下。
開完會,活動部部長跟在衛竹兮後麵,私下跟衛竹兮再次道了歉,保證下次一定不會再犯。
這呆頭鵝完事之後,竟然撓撓頭,好奇地問:“會長,那天晚上,你跟白教授摔倒有沒有受傷?他沒有生你氣吧?”
衛竹兮看他一眼:“他為什麼生我氣?”
活動部部長脫口而出:“論壇上都說你們親上了。”
“……”
活動部部長以為他不信,火急火燎地要證明自己,拿出手機開始找貼子:“你看!”
【驚!會長是不是跟白教授關係不好?我聽說昨天晚會上兩個人劍弩拔張的,差點打起來!】
【[圖片][圖片]】
配圖是兩人倒在地上的照片,從台階下麵拍的角度,白織羽一隻手按在衛竹兮胸膛,神色陰沉,看起來就像揪著他的衣領,下一秒要打上去的模樣衛竹兮的臉在陰影中,神色似乎也不怎麼好。
是白織羽起身時的抓拍。
【臥槽,會長這麼溫柔的人竟然會惹到白教授?不過白教授比我們大不了幾歲,年輕氣盛也在情理之中】
【之前選修課我就發現不對了,白教授唯一一次點名叫的就是會長,這是早就被針對了呀!】
【笑死了,樓主哪裡聽到的假消息,白教授意外摔倒,兩人親上了而已】
【什麼!?親上了???】
【我不信,有圖才有真相!】
真的有人發了圖,兩人臉貼著臉,高挺的鼻梁相觸,除了能看出來大帥哥貼貼以外,其他細節看不太明晰。
有人懷疑這是PS的照片,雙方爭執不休。
衛竹兮看了最後一張照片幾秒,麵不改色,道:“我沒事,照片上的都是無稽之談。”
活動部部長信了,剛要道彆,就聽衛竹兮笑了一聲:“與其聽信這些謠言,不如準備好下次活動,好好表現啊部長,你這麼優秀,我很看好你。”
衛竹兮走了,活動部部長卻覺得頭一次在溫柔有擔當、值得信賴的會長身上感受到了久久不散的陰陽怪氣。
*
例會結束後時間還早,衛竹兮騎車回了公寓。
請的兩天假已經結束,昨天晚上白織羽忘記了定鬨鐘,早上起來時已經快遲到了。
即使是老師,麵對遲到時也是慌裡慌張的,白織羽走得匆忙,“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蹦蹦跳跳”這詞實在是貼切,白織羽腳傷好了許多,但沒有好全,隻能慢慢走路,著急之下隻能蹦著走,走得很急,也沒吃早餐。
衛竹兮起來時煲了湯,早上開完例會後剛好時間差不多,想了想,還是把湯用保溫的餐盒裝起來,去了藝校。
藝校校區一直對外開放,和Y大隔了一條街,他騎著自行車,直接進了校園。
按照白織羽之前給他的課表,他直接來到了一棟教學樓下,裡麵很多畫室,走廊上是各色畫作,教室都是大麵積透光的玻璃門。
找到地方時白織羽還在上課,衛竹兮等在門口,往裡麵望了一眼,學生麵前都放著畫板,零零散散地坐成一圈。
白織羽上課上到一半,餘光看到玻璃門後的身影,嗓音一頓。
下麵的學生疑惑地抬頭,就看到他們向來冷淡疏離的教授露出了一個笑,唇角勾起,眼睫在光下閃爍著,比平常足足帥了好幾個度。
學生們一瞬間都紛紛瞪大雙眼,驚悚起來。
白織羽示意學生稍等,直接拉開了教室門:“這位同學有什麼事嗎?”
衛竹兮沒想到他會直接出來,看到裡麵探頭探腦的學生,他隻能拿著手裡的東西示意道:“……您點的外賣。”
白織羽配合他演戲,一隻手肘撐在門邊,微微傾身湊近他:“外賣小哥,你遲到了。這樣吧,你給我們班當模特,我就不給你差評。”
他今天難得穿了件襯衫,腰肢窄瘦,為了上課方便,袖子被卷到手肘處,腕線鋒利。
衛竹兮看著他解開一顆紐扣後越發明顯的鎖骨,有點演不下去了。
下麵的學生都快瘋了。
“這人和白教授什麼關係?”
“白教授今天看起來好不一樣。”
有人欲哭無淚:“這個外賣小哥好帥,現在就業形勢嚴峻,送外賣都這麼卷了嗎?”
教室很躁動,衛竹兮很沉默。
白織羽接過他手裡的餐盒,把人拉進來,關上了玻璃門。
衛竹兮一轉身就對上了一片亮閃閃的眼睛。
這節課主要講肖像素描,今天不進行人物寫生,本用不上模特,此時來了個大帥哥簡直是意外之喜,個個眼睛冒光。
饒是衛竹兮心態如此平穩的人,此時也有些如芒在背,被按在教室中間的椅子上後,白織羽交代道:“你坐在這裡就好。”
白織羽雖然胡來,但講課是真的負責,他以衛竹兮為模特講了人物寫生的幾個要點,又分享了自己的方法。
“畫家安格爾認為,畫肖像時,一個藝術家所最關心的就是讓眼睛表現的會說話,即使是一雙非常一般的眼睛,那也首先應該畫出眼,過渡到往下就是隆起的鼻子……”
“眉毛的運動方向也是整個麵部的表情關鍵,嘴角對表情的反應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他的指腹滾燙,拂過衛竹兮的眼睛、鼻梁、唇角,一邊講解,偶爾垂眸看他。
他在上課時很不一樣,這衛竹兮早早見識過,但當白織羽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細細打量他的五官表情時,一切的走向都微妙起來。
衛竹兮坐在木質長凳上,眉頭微微皺著,耳尖卻有些發紅。
白織羽講到一半,在學生記筆記時,低聲在他耳邊道:“你耳朵好紅。”
頭一次見到衛竹兮有這樣的反應,白織羽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暗暗驚奇。
衛竹兮猛地抓住他的手,白織羽本就崴了腳,身形不穩下,直接撲到了衛竹兮懷裡。
兩人倒在木質長凳上,白織羽表情空白了一瞬。
“嘶——”
教室裡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學生抬頭就看到這樣勁爆的一幕,要不是這節課是肖像素描而不是人體素描,學生高低要起哄讓衛竹兮當裸模。
他們也看出來了,這個帥哥哪是什麼外賣小哥哥,八成是白織羽認識的朋友。
白織羽自己也在學生麵前丟了臉,沒再招惹人,距離下課時間不遠,剩下的時間讓學生自己畫。
他拿出了衛竹兮送來的湯,坐在人群中看著衛竹兮,喝了一口。
藝術生很多人都飲食不規律,之前上課有人低血糖暈倒過後,講台上就備了幾盒糖果,上課對吃東西也不忌諱,不打擾到彆人就行。
白織羽喝得光明正大,還抽空指導了一下旁邊的學生。
衛竹兮看了他一眼,坐在這裡也是閒著,他維持表情不變,拿著手機給段母發消息,交代了家教的事情。
之前他線上提了一次,段母懇求許久,讓他再考慮考慮,衛竹兮覺得沒什麼考慮的,給了確切答複。
下課鈴響起,衛竹兮沒再管家教的事,收了手機。
白織羽湯也喝完了,周圍的學生不敢跟白織羽說話,但衛竹兮看起來溫柔有禮,紛紛圍了過來:“帥哥,你是藝校新來的老師嗎?”
“你跟白教授是什麼關係啊?”
“我覺得你好眼熟,咱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哈哈哈哈,見到帥哥你就說眼熟,好不要臉!”
等到衛竹兮從人群中解放出來,白織羽已經拿著空餐盒,開車離開了。
*
衛竹兮回去時,公寓裡空無一人。
他皺了皺眉,最後在畫室裡看到了人影,白枳羽坐在畫板前,一如第一次在公寓見麵時那樣。
還是上次見到的那幅畫,當時還是半成品,今天已經快完成了。
白織羽落下最後一筆,換了新的畫紙,衛竹兮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剛剛被拆下來的油畫:“為什麼畫這幅畫?”
這幅畫給人一種強烈的壓抑感和說不出狂熱,仔細看線條的構成有一種環環相扣的雜亂感,讓人想到荒蕪的城市。
白織羽抬頭看他:“想畫就畫了。”
藝術家的靈感常常突如其來,衛竹兮表示理解。這裡他隻來過一次,他在畫室裡轉了一圈,除了一些桌椅,沒看到作畫材料以外的東西。
帶著一絲晦暗的聲線傳來:“有沒有興趣當我的人體模特?”
衛竹兮抬頭看去,白織羽看著他,眼珠不知道是不是染上了落地窗外的光線,有種野獸的亮光。
衛竹兮開玩笑道:“當模特太累了,我可是要加錢的。”
早上被白織羽帶進畫室拉壯丁時,他維持同一個表情將近十幾分鐘就感覺非常無聊了。
白織羽懶散靠在椅背上,哼笑一聲:“當然。”
衛竹兮:“還有,剛才你把我扔在學校裡,我還沒找你算賬。”
白織羽倒是希望那些學生覺得兩人在談戀愛,嘴上說道:“抱歉,那這副畫就當我陪罪了。”
要花錢請他當模特的畫,送來給他陪罪?
衛竹兮輕笑一聲,說了聲“可以”。……衛竹兮腰間圍著浴巾,近乎全·裸,坐在畫室一麵的搖椅上,臉色古怪:“就這麼畫?”
白織羽“嗯”了一聲:“就這麼畫。”
想了想他補充道:“要是你覺得沒問題,完全月兌光更好。”
衛竹兮:“……”
白織羽打量著他身上流暢優美,沒有一絲贅餘的線條,眼神平靜,握著畫筆的手卻有些發抖。
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畫這個人,不是自己的臆想,而是真真正正的,看著這人,將他落在筆下。
衛竹兮覺得畫家都好變態,但沒事,他更變態。
衛竹兮起身超白織羽走去,一邊解開浴巾,開玩笑道:“白老師畫了我,不會放到畫展上吧?”
白織羽之前舉辦的畫展他曾經聽聞過,有關人體的也不是沒有,有一個畫展的主題是【時間的痕跡】,用各種形式演繹,其中一副畫相當有名,是一位百歲老者的身體。
這位老者曾參加過保家衛國的戰役,身上留有多處槍傷彈傷。時間在他身上留下了皺紋的痕跡,衰老讓他瘦到能看清身上的每一根骨頭,看清那一根鋼筋般硬直、頂天立地的脊梁。
老者靜靜坐在長椅上,側頭看向蒼穹,背影上是大片的光斑,他雖裸露,但觀眾看到的不是軀體的裸露,是心臟的裸露。
這幅畫受到了很大反響,衛竹兮這樣不在藝術領域的人都有所耳聞。
白織羽沒聽清他的話,注意力完全被他的動作轉移了:“你——”
衛竹兮傾身靠近,把他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他倒是沒想著會有除白織羽以外的人看到這幅畫,隻是不想留下這樣的印記。……人類的精神和軀體都有渴望被滿足的需要,白織羽體驗很深刻。
鈴聲響起,白織羽伸手掛斷,過了一會兒,鈴聲又響了起來。
緊湊的鈴聲吵得人不得安靜,已經掛斷了兩次了,第三次,衛竹兮給接了,白枳羽來不及阻止,齒間含著自己的手指不願意出聲。
衛竹兮開了免提,隻得出聲:“不好意思,白老師在忙,如果不是急事,我之後會轉告白老師。”
白承看著天邊的大太陽,走到陰涼處遮陽,皺著眉頭:“你是他的學生?”
一隻手搶走手機,衛竹兮順從遞給他,白枳羽情急之下掛斷了電話。
白承聽著耳邊的“嘟嘟”聲,愣了半晌。
他悲從中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扛著行李就往小區裡走。……白枳羽坐在衛竹兮身上,汗水打濕他的睫毛,此時因為身體的反應,一綹一綹的震顫著。
衛竹兮喉結上是被他吻出來的印子,白枳羽耳尖紅得嚇人:“衛竹兮,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衛竹兮道:“白老師一直不接電話,如果是很重要的電話,怎麼辦?”
白枳羽鉗製住他的手腕:“那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接……我要狠狠教訓你!”
衛竹兮看著他:“你要怎麼教訓我?”
白枳羽按著他的腰,狠厲道:“我要強上你。
下一秒,門鈴響了起來,衛竹兮一頓:“有人敲門。”
白枳羽腦子已經沒有理智了,冷哼一聲,“管這些乾什麼,繼續。”
衛竹兮看著他隨著喘息起伏的胸腹,安撫地捏了捏他的臉:“我去開門。”……白承按了半天門鈴,手都要按酸了。
終於有人打開了門,他心裡一喜:“小羽——”
一個俊美出塵的男生站在門內,對方身上隨意穿了件T恤衫和短褲,額間發絲微濕的,白皙脖頸上還有發紅的吻痕。
衛竹兮看著白承,白承看著衛竹兮,兩人大眼對大眼,相顧無言。
小羽?
衛竹兮看著眼前戴著口罩,露出一雙劍眉星目的清俊男人,頓了頓:“你是?”
白承笑道:“不好意思,走錯了。”
衛竹兮點點頭,關了門。
白承苦笑,自言自語:“被催婚也不至於昏了頭,竟然走到彆人家去了,冷靜、冷靜。”
他環顧一圈,仔細看了看門上標的號碼。
衛竹兮剛返回到客廳,就聽到門鈴又響了起來,他折返開門,就看到剛才那個男人,對方拎著行李箱兩步就跨了進來,警惕看著他:“不對!我沒走錯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白織羽總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從主臥出來,剛趴在二樓挑空的玻璃欄杆上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背著大包小包的白承。
白承似有所感,抬頭望去,看到了同樣衣衫不整的白織羽。
“……”
第37章
場麵一時有些寂靜,白承緩緩瞪大了眼睛,顫抖著伸出手指:“小羽,你、你……”
他看一眼衛竹兮,又看一眼白織羽,他這副作態實在是像被傷得不輕,衛竹兮沉吟片刻,遙遙看著白織羽:“這位是你……”
話音未落,他頓了頓,還是說道:“你……養的其他人?”
白織羽臉色巨變,誠懇看他:“不是!”他本想快步從樓上往下走,差點崴了傷處,隻能慢慢往下挪。
白承皺著眉,疑惑看著衛竹兮:“什麼養的其他人?”
衛竹兮走上樓梯去扶白織羽,對方從樓梯上匆匆下來,站在衛竹兮身前,看著他。
“哥。”
白承看著他鎖骨上的痕跡,想到剛剛一直被拒接的電話,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他關了身後的大門,把行李拉了進來,摘掉口罩深呼吸幾口氣,銳利的視線一直往衛竹兮身上落。
衛竹兮後知後覺想起來,白承這張臉他在財經新聞上見過不少次,是白家的大少爺。
衛竹兮察言觀色,乖巧道:“我去做飯。”
看著人消失在廚房門口,白織羽抿了抿唇:“去書房。”
白承麵沉如水地跟上他的腳步,門剛關上,就冷靜道:“我沒看出來你喜歡男生。”
白織羽倚在黑沉沉的實木桌邊,眸色很深,聲音卻很輕:“哥,你從來都不了解我。”
白承大白織羽七歲,白承上大學的時候,白織羽還是個小學生。
白承還記得他在跟在他屁股後麵叫哥哥的樣子,他比其他小男孩更安靜一點,晚上打雷害怕了會求著和他一起睡,收到他送的禮物會小聲笑著,說哥哥最好了。
由於年齡差距大,白承幾乎把他當成半個兒子。
但白織羽長大後他們相處就少了起來,他擔起忙碌的家業,一個月回不了幾次家。
從那時起白承就不再了解他了,尤其在他自閉症加重的那段時間。
白承麵色複雜地看著白織羽,腦子很亂,想到了許多事情,想到了母親崔蘭,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
*
白承的黑色行李箱放在客廳沙發旁邊,看樣子要久住,衛竹兮不確定對方要不要一起吃這頓飯,但還是多做了幾道菜。
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兩人從書房出來,下樓就看到坐在沙發邊的衛竹兮,俊美的男生靠在沙發背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衛竹兮聞聲睜眼,白承走了過來,倒是很溫和的樣子:“竹兮是吧,我是白織羽的哥哥,白承。”
衛竹兮有些意外他的態度,起身有禮道:“白先生。”
白承覺得他太生疏了,大手一揮,攬著他的肩往餐桌走:“叫我白承就好。”
衛竹兮坐在餐桌邊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抬頭看向白織羽,對方麵上看不出來什麼,發現他的視線後挑了挑眉。
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
幾人吃了一頓飯,白織羽和衛竹兮吃飯時是不怎麼說話的,但白承就不一樣了,談笑間不僅和衛竹兮聊了許多家常,拉近了關係,還美美吃了三碗飯。
白承用紙巾擦了嘴,爽朗道:“竹兮,你的手藝真不錯,難怪小羽聘用你當廚師。”
衛竹兮:“……”
白承跟白織羽個性截然不同,要不是兩人五官有幾分相似,他甚至要懷疑這兩人是不是親兄弟。
吃完飯,下午的時間衛竹兮沒有待在公寓,把時間留給了白承和白織羽,他回了一趟家。
新租的房子在一個安保很好的小區,小區的綠化不錯,有很多不同時令的花,此時潔白柔美的梔子花開得繁盛。
衛竹兮穿過花叢裡的石子小道,刷卡進了樓門。
衛冬靈正趴在光線明亮的書房學習,聽見門口有響動,衛竹兮進來時,高興地叫了聲哥。
衛竹兮把買的新鮮菜品分類放進冰箱,每周一問:“最近學習怎麼樣?學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衛冬靈已經在上高三下學期,還有兩個多月就要參加高考,衛竹兮不想出什麼差錯,所以心臟手術被約在高考後。
錢來得這樣快,他不想讓衛冬靈擔心,打算到時間再說這件事。
衛冬靈跟他說了一些近況,又問了他兩道數學題,其他科目還好,數學她實在不怎麼擅長。
兩人早早吃了晚飯,衛冬靈最近心情好,胃口也好,臉上稍微長了點肉,衛竹兮看著滿意:“周末我們一起出去逛逛,給家裡買點東西。”……華燈初上,城市仍有傍晚的餘韻,衛竹兮在天邊收攏的火燒雲中騎車返回公寓。
為了縮短距離,他特意抄了近道,從七拐八拐的小巷中穿行而過。
一條小巷的儘頭放置著巨大的垃圾箱,綠色的箱桶布滿臟物,味道相當一言難儘,衛竹兮本想加速騎過,卻看到垃圾桶最上麵的深色蛇皮袋動了動。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稍微降了速度,又看到袋子動了動。
衛竹兮捏了手刹,把車子靠在了牆邊。
之前在舊城區,衛竹兮見過很多年歲較大的老人把家裡貓狗產的崽裝在密封的袋子裡,活生生扔進垃圾桶。
貓狗的媽媽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卻無能為力,再也找不到孩子後,隻能哀泣著叫喚尋找,收不到任何回應。
這些老人生活在充滿饑餓和動亂的年代,他們窮到吝嗇,難有同情心,哪怕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也將這些嗷嗷待哺的小生命視為累贅。
衛竹兮扒開蛇皮袋上的垃圾,將袋子拿了下來,上麵纏著的繩結是死結,他沒帶什麼鋒利的東西,顧不得臟汙,蹲在地上,用牙齒扯斷了繩子。
幾隻臟臟的小貓蜷縮在裡麵,共三隻,有兩隻已經死了,冷冰冰地僵著,隻有一隻在“咪嗚咪嗚”的叫喚,渾身顫抖地爬動。
衛竹兮把那隻活著的白色小貓抱在懷裡,用柔軟的衣擺裹住,指腹頓了頓,還是輕輕拂過剩下兩隻小貓毛茸茸的皮毛。
半晌,沒收到任何反應。
他隻能把袋子放在了車籃裡,單手騎著車去了寵物醫院。
萬幸小貓沒什麼問題,除了嚴重的營養不良,沒有其他疾病,衛竹兮沒有地方養它,隻能暫時寄放在寵物醫院。
看著吃飽喝足、躺在航空箱沉睡的小貓,他拿出手機,給白織羽發了消息:【晚上我可能會晚一點回來】
白織羽馬上回了消息:【嗯。】
衛竹兮正要收回手機,頁麵又彈出一條消息:【有事隨時找我】
衛竹兮今晚一直抿著的唇終於放鬆了些,他回了個【好】,帶著另外兩隻小貓的屍體,把它們埋葬在了無人踏足的地方。
*
白承要在公寓住一段時間,公寓隻有兩個房間有床鋪,其他都被白織羽改造成了畫室等。
衛竹兮回來後就打算換掉臟了的衣服,白承本來坐在客廳沙發上,見他回來,迅速蹭了過來。
他麵不改色攬住了衛竹兮的肩膀,笑得一派正氣:“竹兮,今天晚上我實在沒地方住,你先跟小羽住一個房間,等我買的床到了貨,我就馬上住在樓下,不打擾你們。”
衛竹兮察覺到白承對待他的態度有些微妙,有點太客氣了。
“我可以搬出去——”
話音未落,白承就風光霽月地打斷了他:“怎麼好意思讓你們分開,來,這是送給你的見麵禮。”
白承也知道自己來得有些唐突,專門買了禮物賠罪。
衛竹兮沒法再說什麼,於是,晚上白織羽抱著枕頭,敲開他的房門時,他也毫不意外,淡然處之:“進來吧。”
白承占了主臥,白織羽隻能和他擠一擠。
對方穿著白絲睡袍,發絲微濕,似乎剛剛洗過澡,衛竹兮洗漱前看了一眼,忍不住提醒:“頭發吹乾再睡覺。”
白織羽乖乖吹了頭發,兩人隔著一段距離躺在床上。
“啪——”
吊燈被關掉,黑夜的薄紗覆蓋在了室內,隻餘下窗簾外隱約的光影。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白織羽等了半天,此時有了機會,他終於忍不住低聲道:“衛竹兮,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半晌沒收到回複,他側頭看去,發現衛竹兮背對著他,呼吸平緩,似乎已經睡著了。
“……”
衛竹兮作息規律,向來是先起來的那個,但白織羽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怎樣,早上醒來時,對方還沒醒。
窗外光線朦朧,時間尚早,淺色鵝絨質感的窗簾猶如流淌的奶油,讓這個室內的空氣似乎都是誘人的甜香。
白織羽看著衛竹兮的睡顏,他睡覺時神態很沉靜,眼鏡被取了下來,能看出來眼瞼狹長,睫毛根根分明,皮膚比潔白的枕頭還要乾淨無瑕。
很柔軟,和他床上時的凶狠、捉摸不透截然相反。
白織羽看了半晌,終於發現了自己姿勢的不對勁。
衛竹兮睫毛顫了顫,似乎有要醒的征兆,白織羽一僵,迅速閉上了眼睛。
衛竹兮剛醒來就發現身上沉甸甸的,胸前搭著一隻手臂,一條長腿搭在他的膝蓋上。
白織羽的臉枕在他的肩側,睡得正香。
他的唇剛好貼在他的鎖骨上,很柔軟,溫暖炙熱猶如火炭。
衛竹兮忍不住伸手,指尖就要落在他臉上時,察覺到什麼,又馬上收了回來。
“白老師為什麼要裝睡?”
白織羽不知道他的動作,繼續裝死。
衛竹兮輕笑道:“你的心,跳得太快了。”
對方的胸膛挨著他的肩膀,此時撲通撲通的,像活蹦亂跳的小鼓。
白織羽睜開眼,掌心按住了衛竹兮的心口:“你的心跳得才快。”
衛竹兮坐起身:“我知道。”
白織羽不說話了。
衛竹兮已經下床去洗漱了,白織羽盯著他的背影,有些回不過神來,什麼叫“我知道”?
衛竹兮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白織羽正坐在床邊抽煙,看著落地窗外的景色,眸色很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在衣櫃旁邊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短短幾分鐘,聽到了兩聲咳嗽。
換好衣服,他走過去,把白織羽手裡的煙直接用手指掐滅了,白織羽睜大眼睛:“我的煙……”
衛竹兮終於道:“不會抽,就彆抽了。”
白織羽彆過臉:“誰說我不會抽煙了?”
衛竹兮垂眼看他,就聽到他找補似的說:“至少比你會。”
衛竹兮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兩人剛從主臥出來,就聽到樓下傳來白承打電話的聲音。
“媽,我說了我不想相親,我不喜歡那些豪門小姐。”
“是,她們是對我有助力,但我不需要,婚姻不是讓人往上爬的工具。”
“我現在不在國內,你找不到我的,我待夠了就回來。”
“真的媽,先掛了。”
白承一抬頭,就看到下來的兩個人,馬上止住了話頭,掛了電話。
衛竹兮算是知道了白承作為白家大少爺,為什麼要來白織羽這間小公寓裡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就連有錢人也不能例外,差的無非是煩惱大小的區彆。
白織羽以後大概率會和白承一樣,豪門聯姻,未來伴侶的選擇受家族掌控。
衛竹兮一直都知道。
第38章
時間很快到周末,衛竹兮騰出空來,專門帶衛冬靈去了一趟商場。
除了買一些生活用品,還要給衛冬靈買些衣服,衛冬靈常年穿著校服,平常穿的衣服過來過去就那幾件。
出門時衛竹兮跟白織羽請了假,說有事要忙,午飯他想陪陪衛冬靈,大概趕不上時間。
白織羽回複了個【好】,他這邊倒也沒閒著,早上白承打電話被聽到後,也沒瞞著弟弟,拉著他一邊在外麵買家具,一邊吐槽家裡的破爛事。
咖啡廳裡氣氛安靜,白織羽靠在椅背上看著窗戶外麵的人來人往,片刻後道:“家裡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白承抿了一口咖啡,笑了一聲:“暫時躲著,媽這個人倔得很,沒讓她看清我的決心前她不會罷休的。”
兩人聊了一會天,落地窗外有兩個人影走過,似乎是情侶,相貌都非常出色,高挑纖細的女生仰頭看著男生,男生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暖。
白織羽拿起的杯子僵在唇邊,驀然皺起了眉頭。
白承道:“怎麼了?”
白織羽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鴨舌帽和口罩,匆匆往外走:“你先喝,我有事要忙。”
白承搖搖頭:“還是年輕啊,總是這樣風風火火,幼稚。”
服務生端著做成各種小動物圖案的馬卡龍過來,聞言抽了抽嘴角:“……先生,您點的甜點,請慢用。”
*
咖啡廳在商場一樓,白織羽不遠不近地跟著那兩道人影,看到兩人去了商場三樓的服裝區,進了一家運動品牌店。
衛冬靈試穿了一件淺色衛衣,歎了一口氣:“我好像還得胖點。”
衛竹兮讓店員再拿一件小一碼的,看她一眼,篤定道:“你要相信是衣服的問題。”
衛冬靈嘿嘿了半天,衛竹兮給她整理沒有放好的帽子,衛衣的兜帽不算大,但女生嬌小,戴上後隻能看到從帽邊落出來的長長的發絲,衛竹兮麵對麵給她整理衣服,幾乎是抱著對方。
白織羽背靠在外麵的玻璃欄杆上,隔著落地窗,眼眸暗沉地盯著兩人。
衛竹兮一頓,似有所覺地突然回頭,一眼就看到了清瘦的男生,對方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眉眼半遮半掩,陷在一片黑色羽毛似的陰影裡。
“……”
幾秒後,衛竹兮攬著女生的肩,擋住她的視線,轉身往反方向走了。
白織羽握著欄杆的手指緊了緊,眼神冷厲。定了一年的合約,期間內雙方都不能有戀愛關係,衛竹兮答應了。
但現在對方在做什麼?
衛冬靈發現了衛竹兮突然的沉默,疑惑道:“哥,怎麼了?”
衛竹兮不知道白織羽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有心想避開他:“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去洗手間。”
由於位置原因,剛好能避開白織羽。
商場的洗手間很大,乾淨的熏香氣味讓衛竹兮稍微定了下心神,他洗了把臉,剛擦乾淨水珠,身後就貼上一個人。
他一頓,就被一個人扯進了隔間,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白檀香氣。
衛竹兮本來要控製對方的手卸了力氣,哢嗒一聲,隔間的門被關住了。
衛竹兮看著眼前的人,上方的燈打在對方的帽簷上,讓那漂亮的眉眼間晦澀一片,他沉默片刻道:“白老師怎麼在這裡?”
白織羽一把摘下了口罩,逼近他:“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怎麼,不想看到我?”
沒了阻隔,兩人氣息糾纏,同樣好看的麵孔挨得很近。
察覺到他的來者不善,衛竹兮眯了眯眼睛,半真半假地笑道:“白老師怎麼冤枉我,我從沒這麼想。”
白織羽不知道他有沒有撒謊,猛地揪住他的領口,力氣不大,修長的指節卻仿佛用力過度似的發白,他啞聲道:“衛竹兮,你可彆忘了我們的合約。”
衛竹兮看著他,又聽到他問:“……她是誰?”
他問的那樣急,甚至失了體麵,不惜和他擠在同一個隔間,衛竹兮頓悟了他的反常。
衛竹兮狀似溫柔的眼神漸沉,無端覺得有點煩躁,白織羽已經有不少次這樣,背後的意味可以用很多意思來解讀,多得難以捋清,他不想去猜,也參不準。
他垂下眼睫,輕輕握住了領口前的手:“我妹妹。”
衛竹兮看著麵前一臉空白的人,清朗溫和的聲線卻無端生了荊棘:“……白老師,其他事情我不在意,但我就一個要求,不要讓我妹妹知道我們的關係。”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白織羽頭一次從他臉上看出這樣的神情來,晃神片刻,放開了他。
衛竹兮看到他喉結動了動,卻沒問什麼,隻重新戴上口罩,轉身出了隔間。
白織羽沒說答不答應,但衛竹兮知道他的態度了。
靜默幾秒,他跟在後麵出了隔間,一邊整理淩亂的衣領一邊抬頭,剛好和小便器旁邊站著的一個男生對上了視線。
男生蹭地低下頭,認真上廁所,等人都走了,才小聲“臥槽”了一聲。
光天化日之下,現在的男同這麼囂張的嗎?
衛冬靈正坐在商場洗手間不遠處的彩色藝術座椅上等人,洗手間入口突然出來一個男生,戴著鴨舌帽和黑色口罩,看不清全臉,但眼睛非常漂亮,是抓人眼球的氣質,很多人都看了過去。
那人視線有幾秒落在了她身上,眼尾狹長,衛冬靈愣住,莫名覺得這人的眼神有點古怪。
衛竹兮等了幾分鐘才走出去,衛冬靈馬上忘了剛才的人,把手機還給他:“哥,我們待會兒要做什麼?”
“買完東西,就去商場外麵找個地方吃飯吧。”
衛竹兮覺是今天這個商場是逛不了,火速買了想買的東西,就打算打道回府。沒想到剛等在電梯前麵,電梯門打開,出現了一個意料外的人。
白承看見衛竹兮,眼睛微亮,長腿一邁就站到了兩人跟前:“竹兮?”
衛竹兮頓住,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電梯裡,已經摘了帽子口罩的白織羽。
“……”
白織羽從電梯裡慢騰騰地挪出來,視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衛竹兮。
衛冬靈好奇地看著他們,白承注意到她,頓了頓:“這位是?”
這下想假裝不認識也做不到了,衛竹兮介紹道:“我妹妹。”
白承電光火石之間終於明白了什麼,難怪剛剛白織羽突然不見了蹤影,回了咖啡廳後臉色微妙,他“哈哈”兩聲,道:“好巧,你們也來買東西?”
衛竹兮“嗯”了一聲,看著白織羽:“白老師。”
衛冬靈抬頭看他們,白承身材高大,將近有一米九,眉眼英俊鋒利,襯衫西褲,完全是一個長得很帥的社會精英,看著說得過去。
白織羽一身黑T和複古牛仔褲,五官俊麗,燈光下簡直帥得發光,竟然是剛剛見過的那個人,完全不像是老師。
她看向衛竹兮,腦袋出現一個問號。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幾人的尷尬,衛竹兮垂眼接了。
是寵物醫院打來的,衛竹兮上次救的那隻小貓出了點問題,需要貓主來繳費簽字。
衛竹兮鬆了口氣,和麵前兩人打了招呼後就帶著衛冬靈離開了。
白承看看他們的背影,再看看白織羽:“……要不我還是不買衣服了?”
白織羽垂著眼睛帶路:“買,走吧。”
白承搖搖頭:“不,我們下樓開車。”
白織羽回頭看他,看著有些迷茫:“?”
白承覺得二胎家庭還是有些問題在的,不僅自己要被催婚,還要為自己兄弟姐妹的戀情操心。
衛竹兮正站在馬路上邊上打車。
車流在黃昏湧動,很多人騎著小電驢等著紅燈,晚高峰時間所有人都下班了,很難叫到車。
他皺眉看了看時間。
麵前緩緩停下來一輛眼熟的車子,駕駛室的車窗降下,白承撐著方向盤,頂著一張帥臉笑道:“去哪裡?我開著車拉你們走。”
*
寵物醫院。
衛竹兮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貓包,對方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衛先生。”
由於看管的疏忽,一隻貓不小心從籠子裡跑了出來,那隻貓性格不太穩定,小貓差點被它咬傷,工作人員道了歉,送了很多寵物小玩具:“最近收留的流浪貓有點多,店裡空間不夠用,衛先生如果有條件還是把小貓接回去比較好。”
衛冬靈隔著貓包看著沉睡的小奶貓,眼睛亮亮道:“哥,要把小貓接回家裡嗎?”
高三學業重,衛冬靈還要照顧自己的起居,衛竹兮不想給她添麻煩:“還是要給小貓找個合適的主人。”
衛冬靈歎了口氣,還是不甘心:“那找到之前就放在家裡吧?”
衛竹兮正要點頭,白承就指了指自己:“我怎麼樣?”
看所有人看他,他露齒一笑:“我不僅有錢、有愛心,還有房子——”
後半句話戛然而止,他看向正垂首觀察小貓的白織羽,咳嗽一下:“小羽會提供房子,對吧?”
白織羽:“……”
白織羽一抬頭就對上衛竹兮的視線,他喉結動了動,“嗯”了一聲。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剛剛在車裡這兩人不怎麼說話,主要是白承為了緩和氣氛,和衛冬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兩人相熟不少,衛冬靈偷偷問他:“我哥和白老師的關係是不是不好?”
白承心道,這兩人都好得沒邊了,尋歡作樂的時候連他這個親哥的電話都不接,嘴上還是說:“沒,你哥很好,白老師很喜歡他。”
衛冬靈露出一個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淺淺的:“那就好。對了,你也是我哥的老師嗎?”
纖瘦的少女表情一直很冷淡,此時難得露出一個笑,漂亮蒼白的麵孔明媚了不少,白承頓了頓,看出了她對哥哥的在意。
白承搖頭,為了打好關係,熱情道:“我和你哥關係不錯,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衛冬靈完全不知道他是單方麵的關係不錯,撓撓後腦勺,覺得他人很好:“謝謝。”
*
衛竹兮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公寓的餐桌上,白織羽和白承坐在一邊,衛竹兮坐在白承對麵,旁邊是衛冬靈。
幾人和諧地吃著飯,其實都沒怎麼有胃口,隻有白承一筷子下去就是一大口飯,吃到一半,他看著衛冬靈,拿捏著在場最高年長者的威嚴道:“怎麼都吃這麼點?多吃些。”
說著還拿公筷給所有人都夾了一口菜,像個慈祥的老父親。
在白承的熱烈邀請下,衛冬靈也被拉進了公寓,衛竹兮捏了捏鼻梁,有些頭疼。
按理是不應該讓衛冬靈和他們接觸的,女生心思敏銳,總能看出些什麼,但拒絕的多了也很反常,衛竹兮隻能先按捺下來。
小貓被接回來後一直在睡覺,幾人吃完飯後才睡醒,縮瑟在貓包裡不肯出來。它看著很怕生,稍微一點聲響都嚇得它呼吸急促,小肚子一鼓一鼓的。
衛冬靈蹲在貓包前循循善誘:“小貓?咪咪?”
小貓默不作聲地看著他,衛冬靈遞過去貓條,對方退了退。
衛冬靈幽幽歎了口氣,白承在旁邊眼巴巴地瞅了半天,忍不住道:“你這太不熱情了,換我試試。”
他直接側趴在地板上湊近距離,掌心撐著臉,衝小貓挑眉一笑,非常騷包:“小咪咪,跟我一起玩吧?承哥給你買玩具、貓爬架、小零食,你想要什麼都有。”
憑他的帥臉和熱情的態度,他有自信拿下這隻怕生小貓。
果然,小貓驚恐地轉過了頭,給了他一個毛茸茸的屁股。
白承:“……”
衛冬靈笑了半天,兩人沒養過貓,不知道怎樣跟怕生的小貓打好關係,在網上查了半天資料。
衛竹兮坐在廚房旁邊的開放式吧台邊,看著兩人。
衛冬靈其實朋友很少,衛竹兮不清楚是心臟病的原因,還是她本身就不想交朋友,他很少見到衛冬靈和朋友歡聲笑語、打打鬨鬨的模樣,也少見到她這麼明顯地喜歡一個東西。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這個哥哥沒有儘到責任……“這是你救的貓,你怎麼不去看看?”
想法被打斷,衛竹兮回頭看去,白織羽倚站在吧台後看他,琥珀般的眼睛漂亮而清澈,似乎看透了他的情緒。
衛竹兮笑道:“它不是我的貓。”
他笑得一如往常,仿佛兩人在商場時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白織羽沉默片刻,想問,因為不是你的貓,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會投入精力,也無所謂小貓喜不喜歡他嗎?
但好像不問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從背後看著衛竹兮,那一片瘦削的頸骨在燈下泛著淡光,他輕嗤一聲:“你要是真想要,也能是你的。”
衛竹兮沒再辯解,起身去了小貓旁邊。
*
衛竹兮和衛冬靈沒有呆多久,周末為了多陪一陪衛冬靈,衛竹兮沒留宿在公寓,白承開車送他們離開,很快,這座公寓空蕩起來。
貓窩、貓砂盆還有吃飯喝水的小碗都放在了客廳,白織羽洗完澡,穿著睡衣從樓上下來喝水時剛好經過。
他看了一眼,又不感興趣地移開了視線。
之前一個人住在公寓時白織羽常常作畫,可能是白天,也可能是晚上,今天不知道受什麼影響,坐在畫架麵前卻沒了心情。
清瘦的男生看著畫室落地窗外的夜景出神,琥珀般的眼睛掩在漆黑的發絲下,明明坐在明亮的室內,卻仿佛被暗沉的孤寂包圍隔絕。
寂靜的室內突然響起一聲嗚咽,“喵”的一聲,白織羽感覺到毛茸茸的觸感落在自己的腳背上,他身體一僵,垂首看去。
一個毛絨團子踩在拖鞋上,仰頭看他,發現他的視線後,小心翼翼地窩在了他的鞋麵上。
“……怎麼找我親近?”
冷淡如霜的聲音響起,小貓不予理睬,抱著小爪子縮成了一團。
小貓不知道白織羽在想什麼,他也摸不清它的脾性,為它的主動茫然片刻後,他一反之前的不感興趣,捏著它後頸上的毛放在了自己腿麵上。
“餓了?”
小貓叫了幾聲,似乎有點害怕,但很快又放鬆起來,在他腿麵上打了個滾,看著也不像餓了。
剛剛幾人逗弄小貓都沒成功,此時卻主動找到了他這裡。
白織羽輕敲了一下它毛茸茸的腦殼:“小沒良心的,救你的人可不是我。”
第39章
衛冬靈白天來找白承的時候,一樓客廳裡隻有白織羽,他開了門,看見是衛冬靈頓了頓道:“找你哥?”
“算是,還找白承,我自己編了一個貓項圈,給小貓仔用。”
她看起來有些拘謹。相比較白承,白織羽性格更冷一些。
白織羽帶她找到小貓的貓窩,裡麵沒有一個貓影子。
白承已經搬在一樓的一間臥室了,晚上小貓在他房間睡著,早上那會兒跑了出來,在客廳小心翼翼地勘察了新環境,這會兒正在沙發角蹦噠。
“你哥出去買菜了,一會兒回來。”
衛冬靈點點頭,想給一直躲的小貓綁新項圈,半天沒有成功,白織羽半蹲下身,伸出手掌招了招,它卻跑了過來,“喵”了一聲。
衛冬靈看呆了:“怎麼做到的!?”
白織羽若有所思:“可能它喜歡安靜的人?”
衛冬靈在白織羽的幫助下係好繩結,白織羽看著那截黑色的項圈,上麵有一片雪花形狀的金屬,他道:“很好看。”
衛冬靈笑了聲,跟他關係拉進不少:“我也這麼覺得。”
白織羽低頭看她,發現她和衛竹兮其實有相似的眉眼,斯文而精致,他忍不住笑了笑:“他還有一會兒回來,你可以坐這兒等一下——要喝點什麼嗎?”
衛冬靈最後喝了果汁,等待衛竹兮回來的間隙,她在沙發邊寫了會兒作業。
白織羽稍微問了幾句,知道她還有一段時間參加高考。
白織羽原本就坐在沙發上辦公,此時也就坐在原位,和衛冬靈隔了一米的距離,處理完事情關了電腦,他抬頭看到衛冬靈皺著眉很苦惱的樣子,難得多問了一句:“有題不會嗎?”
衛冬靈抬頭“啊”了一聲,不好意思道:“我數學不太好。”
白織羽其實脾氣不好,大部分情況下他其實很少管彆人的事情,但今天的耐心稱得上充沛:“要不要我看看?”
是一道函數題,白織羽雖然走藝術這條路,但也參加了高考,成績還不錯,他講得清楚,衛冬靈找到了思路,順暢地做完了一套卷子。
“喵~”
小貓噠噠噠地從遠處跑來,衛冬靈從沙發上起身想摸它,白織羽側頭看了一眼,渾身一頓,臉色突然蒼白起來。
衛冬靈被躲開,完全沒摸到,她歎一口氣,轉頭看到白織羽的麵色驚道:“你怎麼了?”
白織羽沒說話,身體一軟就要往地上倒去,被衛冬靈扶住:“!!!”
“你沒事吧?!”
白織羽半睜開眼,氣若遊絲道:“……血。”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衛冬靈看到了自己坐過的那處上的鮮紅血痕。
兩人互相攙扶著,衛冬靈大腦也空白了。
白織羽閉了閉眼,勉強吐出了前半句話:“我暈血……”
白承打開臥室門,打著哈欠溜溜達達出來覓食,抬眼就發現互相攙扶、姿態看起來非常親密的兩人。
“……”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猶豫片刻,遲疑道:“你終於對人家的美少女妹妹下手了?”
白織羽臉一黑,就要起身:“哥!”
這一動,視線餘光裡又出現了那片紅色,刺目的鮮紅,他眼前一花,終於暈了過去,衛冬靈茫然地扯著他胳膊,把人放倒在了沙發上。
白承慌亂地跑過來搖人:“不,小羽,醒醒!”
衛冬靈已經完全懵了,下意識道:“他說他暈血……”
白承速度慢下來,放下心來,無聊道:“哦,這是他老毛病了,沒事。”
他鬆開白織羽,安慰衛冬靈:“我還以為怎麼了,你彆擔心,讓他自己躺一會兒就好了。”
少女臉色蒼白,白承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對,哪來的血!?”
他這才注意到旁邊的血跡,臉色一變,手裡搖著的人換成了衛冬靈:“你身體沒事吧?!有哪裡痛嗎?”
衛冬靈被他晃得麵色蒼白:“沒事,沒哪裡痛。”要說痛,被捏著的肩膀有幾分痛算嗎?
白承拿出手機就要打120:“臉色這麼差還說沒事,如果是內傷,感覺到痛的時候就危險了……”
眼看他就要打出去,衛冬靈搶過手機:“不、不用!”
白承臉色沉得可以,又搶回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是兒戲!你出了事,你哥也會擔心你的。”
衛冬靈臉色漲紅:“不是的!”
白織羽沒暈多久,朦朦朧朧還能感覺到四周,感覺眼前有兩隻手在扯來扯去,他勉強睜開眼,抓住了白承的胳膊,白承一頓,看他,緊張道:“小羽,你想說什麼?”
白織羽被他彌留之際似的架勢搞得沉默,隻道:“是……女孩子的例假。”
“……”
沉默。
白承臉色空白,“啊”了一聲,作為一個成熟的男人,好歹是反應了過來,他咳了咳嗓子,放開了衛冬靈的手腕:“這、這樣啊。”
白織羽從沒見過他哥這個臊眉耷眼的樣子,看衛冬靈遮掩著背後神色不自然,他看了周圍一圈,沒找到什麼,最後看一眼白承:“把外套脫了。”
“啊?為……”
話沒說完,白承意識到什麼,閉了嘴,把自己的外套解下來披在了衛冬靈身上。
他個子極高,合身的外套在衛冬靈身上就顯得像個長袍,遮了個嚴嚴實實。
衛冬靈完全沒想到這個意外,頓了頓:“謝謝……沙發上的痕跡我會處理的。”
她麵上有局促,白織羽緩過來後,跟她說沒事。
想了想,帶她往衛竹兮住的房間走。
白承搬到一樓後,他就回自己臥室了,裡麵沒白織羽的東西,倒也不怕露餡。
他叮囑道:“我們是你哥的……朋友,不用在意。這裡是他住的地方,裡麵有衛生間,你可以整理一下。”
衛冬靈道了謝,也冷靜了下來。
衛竹兮買菜回來,剛進了電梯,就迎麵看到了白承,白承跟他打了聲招呼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衛竹兮:?
衛竹兮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回了公寓,客廳有個意想不到人在,衛冬靈坐在沙發上,身上披著白承的外套。
衛冬靈看到他,喊了聲哥。
衛竹兮應了聲:“你怎麼來了?吃飯了沒?”
他看了一眼白織羽,白織羽神色正常,但總感覺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衛冬靈說明來意,衛竹兮知道後就去廚房整理買來的菜了,餘光隱隱看到沙發上的兩人,白織羽坐在衛冬靈旁邊,正耐心說著些什麼,一邊說一邊在手機上查資料。
衛冬靈時不時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
衛竹兮有些疑惑。
他還是覺得怪異,又說不上來哪裡怪異。
白承急匆匆回來,把一袋東西交給衛冬靈,看到衛竹兮又道:“終於回來了……快把這個煮一下,店家說有用,我就買了。”
是一包紅糖薑棗茶。
衛竹兮頓了頓,看到衛冬靈接過白承手裡的東西,低聲道了謝。
原來是這樣。
母親梅音去世時,衛冬靈才十一歲,一直都是哥哥帶著長大,衛竹兮隨時關注著妹妹的成長,但再怎麼比同齡人成熟,也難免在這方麵有紕漏。
由於身體生病的原因,衛冬靈向來比同齡人瘦弱些,這些方麵也不太了解。
衛竹兮隔著吧台再次看向外麵,白織羽看著衛冬靈說著什麼,耳尖微紅,麵上有幾分尷尬。
他今天穿著寬鬆的居家服,額前發絲隨意的散落在額頭,這樣看,總覺得很溫柔,讓衛竹兮想起白鴿親近他的樣子。
白承把換下來的沙發布扔進了洗衣機,想到剛才自己做的事情還是有些尷尬,沒去客廳,跑去廚房打算給衛竹兮打打下手。
他多看了一眼衛竹兮,新奇道:“你笑什麼?”
衛竹兮側頭看他:“嗯?”
白承在水龍頭前洗了洗手:“你眼睛都要彎成月牙了,看什麼呢?”
他少見衛竹兮這樣的表情,隨著對方的視線看去,沒看出什麼有意思的來。
衛竹兮一頓,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沒什麼。”
*
房間隻開了一盞床頭的夜燈,昏黃的燈光落在窗前裸露的身體上,鍍上蜜色的光澤。
合約約定一周至少一次,衛竹兮總是很敬業,白織羽大腦空白地被他按在落地窗前。
因為白承在一樓,白織羽明顯克製著自己不發出聲音,衛竹兮看著他微微合上的眼簾,唇齒間因為呼吸急促有些氣音。
“衛竹兮,夠、夠了……”
他把手臂環了上來,衛竹兮順從低頭讓他靠近:“很快了。”
白織羽的身體很完美,衛竹兮一邊欣賞著他的表情,一邊享受著他帶給他的歡愉。
“房間隔音不錯,你不必……”
“閉、閉嘴。”
白織羽微微睜眼看他,琥珀般剔透的瞳孔裡有著某種溫熱,睫毛一顫一顫的,衛竹兮又想到今天白織羽和衛冬靈說話的樣子,心裡湧上微妙。
很溫馨,似乎這裡就是衛竹兮的家一樣。
那種感覺又來了。
衛竹兮突然有一種衝動,他微微垂首,像是要吻他的唇,中途卻轉了方向,落在他汗濕的耳根,輕輕碰了一下,被香氣浸滿了鼻尖。
白織羽卻察覺到了:“你……”
他想問什麼,卻不知道該問些什麼,被衛竹兮的疾風驟雨打斷,大腦空白,腰狠狠動了幾下。
衛竹兮沒有忍著,事畢的時候,身下人的汗珠從狹長的眼尾滑下,落在了他的指腹上,觸感溫熱。
緩了許久,衛竹兮抓過白織羽的手腕,看了眼手表,時間快接近零點了。
他低聲道:“白老師還要嗎?”
那一瞬間的柔軟與溫情仿佛泡沫,他又是無懈可擊的模樣了。
白織羽暗恨,側頭含住衛竹兮按在他手背上的指腹,用齒尖磨了磨:“鬆、鬆開我!”
衛竹兮依言送鬆開他,起身時卻被白織羽翻身壓倒了窗邊的沙發上。
白織羽身上的衣服幾乎全被褪掉了,衛竹兮衣服還穿的端正,他有些氣急,但還是忍了。
他細膩如薄瓷皮膚隱約在昏暗光線下露出薄紅,衛竹兮看了他一會兒,道:“白老師要自己來?”
白織羽沒說話,隻垂眼看著他俊美的眉眼。
他的五官比例偏向一種斯文的韻味,燈光下很養眼,但白織羽看不到真切的情·欲,似乎兩人隻是在普通的運動,而不是什麼魚水之歡。
手表上的銀針走到了最後空格上,哢噠一聲輕響,白織羽回神,起身在床頭櫃拿了什麼東西。
“給你。”
深色的包裝盒,精致的紋路蔓延,上麵的綢帶打了一個漂亮的結,盒身上印著某個奢侈品的logo。
衛竹兮頓了頓:“是什麼?”
白織羽仔細看他表情,看出他的遲疑,馬上要拿回來:“愛要不要,錯過了就沒有了。”
衛竹兮下意識避開他的手,綢帶被扯到,直接打開了,裡麵的東西被固定得很好,沒掉出來,在黑色絲絨裡閃閃發光。
是一隻很精致的鋼筆,款式很獨特,看得出是定製的。
衛竹兮看了他一眼。
白枳羽撇過頭不看他:“你之前的鋼筆不是壞了?”
衛竹兮常年穿著襯衫,胸前的口袋經常彆著一支鋼筆,白織羽不知何時注意到了他最近空空的口袋。
他慢慢道:“嗯,是壞了。”
那支鋼筆是實在普通不過的鋼筆,小時候練字時買的,一直用到現在,前幾天學生會開會時被人不小心撞到地上,筆尖摔壞了。
衛竹兮沒想著再用,不過因為是梅音買給他的,他放在盒子裡好好留了起來。
他不太想收,收了大概率也不會用,但想到白織羽之前的霸道,還是合上包裝盒,笑道:“謝謝白老師。”
見他笑了,白織羽才微微放鬆緊繃的身體。
洗漱完,時間不早,白織羽以為他要像往常一樣回自己房間睡,床邊卻微微凹陷,被子裡進來一個人。
兩人之間隔著段距離,衛竹兮身上清冷的氣息傳過來,白織羽卻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或許對方是今晚心情好,或許是懶得回房間,不論是什麼原因,但這樣就可以了。
他背對著衛竹兮,眼睛看著窗外的月亮,低聲道:“生日快樂。”
衛竹兮一頓,緩緩睜開了眼睛。……原來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衛竹兮自己都要忘記了,梅音去世後,他就再沒有慶祝過生日了他一如平常地笑,聲音帶著困意:“謝謝。”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白織羽有些想靠近他,終究是忍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的呼吸聲越來越均勻。白織羽察覺到他已經睡著,忍不住動了動,想翻身麵向他。
一雙溫熱有力的手臂後卻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白織羽一愣,頓了片刻。
他低聲道:“衛竹兮?”
沒有動靜。
應該是睡著了,白織羽放鬆下來,往他身上靠了靠。
那雙手臂抱得緊,白織羽想到自己在床上總是被他控製,嘀咕道:“……力氣怎麼這麼大。”
他嘴上嫌棄,卻依偎在他很喜歡的人懷裡,在期待已久的懷抱裡,乖乖睡著了。
他也就沒察覺,那雙手臂力氣稍微緊了緊。
衛竹兮看著他在黑暗中隱約的輪廓,忍不住想,要是他沒有這些債務,要是他遇到他是不是以這樣一個戲劇的方式,要是他們都是普通人……可是沒有這麼多假設。
月亮很美,星星在閃爍,室內有另一個人淺淺溫熱的呼吸。
睡著前一秒,他無聲道:“對不起。”
第40章
周圍人擠人,過道窗邊都晃著人影,這是最後一次選修課,馮遠沒想到還是會有這麼多人。
有人興奮討論些什麼,馮遠隱約能聽到內容。
“……白教授好看是好看,我之前問他問題,他也認真回答了,但在他麵前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很緊張。”
“表情很冷的原因吧,難怪藝校學生稱呼他是個大冰山。”
“論壇上有一張會長和白教授親在一起的照片,是不是真的啊?”
“啊?不會吧?!會長不是喜歡女生嗎?”……
馮遠一頓:“?”
這段時間衛竹兮神出鬼沒的,馮遠難得見到他,加上這份消息的衝擊,側頭問旁邊的人:“你真跟白教授親上了?”
馮遠臉上的表情實在一言難儘,衛竹兮道:“意外。”
他不怎麼看這些論壇,之前已經讓發布的人刪了帖子,不知道為什麼還會有這些流言。
馮遠點點頭,倒也真沒覺得這兩人會有什麼,隻覺得傳言竟然能荒謬到這個地步。
一抬眼,突然注意到衛竹兮手裡拿著的鋼筆,他驚訝道,“你的鋼筆不是壞了嗎?”
他仔細看了看,純黑色的筆身,金製筆夾,各種細節怎麼看怎麼貴,他又搖搖頭:“不是之前那支,你對象送給你的?”
衛竹兮正漫不經心地做著筆記,“嗯”了一聲,不知有沒有聽清他的問題。
馮遠不清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嘖”了一聲,調侃他:“還真有了,看來是個小富婆啊,恭喜恭喜。”
白織羽提前兩分鐘到的教室,把電腦包放在講台上連接了幕布。
鐘聲響起,教室的喧鬨聲逐漸消失,他淡聲道:“開始上課吧。”
馮遠熱得發慌,自製了把紙扇子,一晃一晃地扇風,看見白織羽身上那件高領的淺色外套,小聲吐槽道:“穿這麼嚴實,白教授真是不怕熱。”
衛竹兮沒說話。
他看了眼講台上的人,發現對方脖頸和臉頰上的皮膚微微帶點粉意,看著是有些熱了。
馮遠突然用胳膊肘搗了搗他:“哎,這件衣服有點眼熟啊,你是不是有個類似的?”
衛竹兮笑了一聲,心想,不是類似的,本來就是同一件。
這件高領外套還是早上他看著對方穿上去的。
當時白織羽一邊在鏡子裡看自己脖子上的痕跡,一邊皺眉:“你……咬過我這裡嗎?”
除了在床事上說一些曖昧的話,衛竹兮很少用嘴,白織羽身上留下唇齒痕跡的次數不多,但早上兩人廝混一番,白織羽回神就發現自己喉結上新增了齒印。
衛竹兮道:“白老師不用擔心,我沒有狂犬病。”
白織羽低笑一聲:“上課的時候,下麵的同學可不會這麼想。”
於是衛竹兮遞給了他一件外套。
上課上到一半,外麵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玩,有雨點漸漸滴落。
白織羽看了看時間:“剩下45分鐘隨堂小測,作為你們的選修成績。”
“其他不選課的同學可以下課了。”
趁雨還小,人群沒有理由多待,稀稀拉拉地離開教室。
選修課的題很簡單,很多人提前做完卷子走了,馮遠要找女朋友,跟衛竹兮打了招呼就不見蹤影。
雨前總是悶熱,白織羽下意識想拉下拉鏈,反應過來又放下手指,視線不經意掃過座位上的衛竹兮。
男生垂著頭,頸骨修長,指節握著一隻純黑色的鋼筆流暢書寫著。
白織羽看出來是昨天送他的筆,收回了視線。
教室很快就空了下來,等到人都走完了,白織羽整理好東西,一抬頭,卻看到教室裡還剩一個人。
他頓了頓:“這位同學,時間到了,做完了嗎?”
衛竹兮起身上前,把卷子交給他。
白織羽看他幾秒,老師的模樣破了功,站在講台上彎腰看他:“怎麼才寫完?筆不好用?”
淅淅瀝瀝的下雨聲從窗外傳來,衛竹兮看了看窗外,道:“白老師,我沒帶傘。”
他從沒在學校主動接近過他,白織羽眉梢一揚,心情徹底大好:“我接你回去。”
雨後的校園人不多,行人匆匆,沒人注意到兩人撐在一張傘下。
白織羽感受著身旁人的氣息,眯眼看了看灰色的天穹,想記住這一刻。
出校門時,一個人撞在了白織羽身上。
他身體一晃,衛竹兮扶住他,看他站穩後鬆開了手:“白老師沒事吧?”
“沒事,謝謝。”
白織羽注意到他肢體的疏離,頓了頓。
撞人的人戴著帽子和口罩,也沒道歉,匆匆走了,衛竹兮微微皺眉,隱約看到了對方的眉眼。
直到衛竹兮上了車,白織羽才脫了外套,下雨天悶熱,他冷白的皮膚上已經有了一層薄汗,他抱怨了一句“好熱”,開了車內空調。
衛竹兮就拿紙巾給他擦擦汗,很賢惠的樣子。
白織羽打著方向盤,斜睨了他一眼,突然輕笑出聲。
衛竹兮收好紙巾,道:“笑什麼?”
白織羽懶洋洋靠在椅背上說:“沒什麼。”
衛竹兮沒再問,白織羽嘴角依然噙著笑意,不想告訴他,隻是因為他的神情太專注,指尖太溫柔。
車輛在雨中行駛,衛竹兮開了車窗,聞到了泥土濕漉漉的氣味。
看著烏沉沉的天空,路邊被水珠打濕的雛菊花圃,他突然有些恍惚。
玉城的雨季就要到了。
梅音就消失在一個潮濕又悶熱的普通雨季裡,再也沒有回來。
*
玉城的雨季剛開始沒幾天,偶爾放晴。
白承一邊接崔蘭的電話,一邊收拾著東西,無奈道:“我有事要忙。”
他在貓包裡墊好東西,白織羽把小貓塞進去,拉上拉鏈前頓了頓,又放了一個小玩具。
白承衝他笑了一下,下一秒又變了表情,捏著鼻梁道:“媽,我真的已經有女朋友了,沒騙你。”
白織羽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哪來的女朋友。
電話那邊說了什麼,白承隔著貓包逗貓,真誠道:“它很可愛,很漂亮,我們認識不久。”
白承本打算小貓去寵物醫院打疫苗就回來,他想了想,突然露出個笑,對著電話那邊沉穩道:“那也行,我今天晚上就帶它回家讓你看看。”
他風風火火地帶著貓走了,公寓就剩下白織羽一個人。
衛竹兮發消息說今天要回家,晚飯前會回來,中飯隻能自己解決,白織羽點了外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他索然無味地後仰靠在沙發上,期待起晚飯來。
自行車停在街邊,上麵下來的人三兩步上了台階。
花店門前的鈴鐺輕響,店員看到有人進來,上前招待:“先生要買什麼花?”
衛竹兮沒回答,仔細看了看,拿了一束向日葵:“請幫我包起來,謝謝。”
天不知不覺又陰了起來,衛竹兮付了錢,一隻手捧著花,單手騎著自行車往一個方向走。
鱗次櫛比的石碑依著小山丘排列而下,衛竹兮在台階最底下往上望了望,把自行車停好,捧著花慢慢拾級而上。
周圍有許多不知名的花骨朵和草叢,隨風輕搖,摩挲過他瘦削的腳踝。
他穿過一個個去往天國的人們,到了一處。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有些舊了,他端詳片刻,沒多說什麼,數個呼吸後,彎腰在前麵放下捧花。
梅音去世後,他每年都會來一次,陪她一會兒。
衛竹兮打算離開時,餘光突然看到墓碑後的一片衣角,周圍草叢茂盛,那片灰色的布料幾乎被隱沒在裡麵。
衛竹兮頓了頓,蹙眉走近:“誰?”
意識到自己被發現,那人沒有躲,憔悴的臉龐現於天日,衛竹兮看清的瞬間,猝然握緊了拳頭。
——衛誌。
衛誌老了許多,看著他,惶惶著不敢過來:“兒子……”
衛竹兮看他的眼神毫無波瀾,聲音卻在抖:“……你回來乾什麼?”
衛竹兮高三時,衛誌欠了幾百萬,本是幾十萬,卻利滾利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記得衛誌當時說的話,噩夢般的清晰。
“我本來以為這次,這次真的可以賺回來的!我、我……”
“兒子,都是我的錯,我是畜牲,我是畜牲……你替爸還債好不好?我兒子這麼有出息……”
衛誌懇求地看著他,臉色憔悴,眼裡都是紅血絲。
衛竹兮無動於衷,沉默看著他。
衛甚至跪在地上,揪住他的褲腳:“不還的話,他們會殺了我的啊!他們用車碾壞了我的胳膊,往傷口裡灌硫酸,他們說下一次碾的就是我的頭了!”
他大哭起來,涕泗橫流。
那些放貸人混跡在社會的灰色地帶,捆綁成了一個利益鏈,為了要債斷手斷腳常有,衛誌的左手已經廢了,這個懦弱的男人被嚇得肝膽俱裂,再也維持不下去一個人該有的體麵。
一個父親竟然毫無尊嚴地向兒子跪乞,衛竹兮猛地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從地上扯了起來,力道之大,讓衛誌都忍不住掙紮,看見衛竹兮的臉,他又啞了聲,被他要吃了人似的眼神驚住。
衛竹兮看著他殘缺的手臂,和眼底深深的哀求和惶恐,小時候的記憶裡,那個有缺點、愛偷懶,但常常帶他和衛冬靈去遊樂園玩,有著偉岸背影的父親仿若可笑的泡沫。
他說:“我還。”
高三的衛竹兮欠了一屁股債。
放貸人廢了衛誌一條胳膊,看這個破碎的家也沒有多少錢可鏟,鬆了口,讓還五十萬的本金。
衛竹兮想儘辦法,借錢、兼職、做家教,一天打好幾份工,最開始每天睡眠時間東拚西湊隻有四個小時。
衛誌被嚇破了膽,衛竹兮開始還債後就跑了,梅音本就有心臟病,沒過多久病逝了。
他從來沒有回來過,但當一切都開始變好時,他又出現在了他們的生活中。
衛誌身上穿著一件不合身的破舊大外套,一隻袖子空了半邊,打了一個結。裡麵的汗衫明顯質量不好,不怎麼吸汗,大熱天的粘在身上,看起來不怎麼舒服。
他躊躇著不敢上前,聽到衛竹兮願意跟他說話,倒是眼睛亮了起來,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我來看看你媽媽,她去世的時候都沒人告訴我,不然我當時就回來了……我還是問了你張阿姨才知道她被葬在了這裡……今天天氣不好,她喜歡曬太陽……”
衛誌年齡不大,四十幾歲,頭發卻已經花白得厲害,皮膚很差,隱約能看出來五官立體,衛竹兮鼻子和臉型像他。
他想到什麼,止了聲,從臟兮兮的兜裡掏出一把包的很嚴實的錢,似乎有些羞於給他,但還是遞了過來:“兒子,給。”
很厚,每張錢都是很零散的幾塊,甚至還有錢幣最小的麵額,衛竹兮微合眼睛,沒看他:“你哪來的錢?”
衛誌斷了一隻手,殘疾人很難找到工作。
衛誌連忙說:“沒賭,沒……撿垃圾之類的。”
他不想多說,關心的是其他的:“冬靈現在怎麼樣,病好些了沒有?”
衛誌不是好人,他是個蠢人,當年他知道梅音有先天不足,但他還是娶了她。
他們生了孩子,一個健康,一個是生病的,但都養活了十幾年。
心臟病要花很多錢,他覺得這個家需要大錢,就把攢的錢拿去賭,渴望一飛衝天,後來卻陷入了賭的泥潭,自甘墮落。
衛竹兮沒接那些錢,看著他低聲道:“好些了。”
衛誌看他不收,突然走近,把那個破舊的塑料袋塞進了他懷裡:“那就好,拿著。”
他給了錢就走了,離開的背影很蕭索,像一匹被狼群拋棄的老狼,乾癟而倉皇。
衛竹兮看了他背影許久,突然覺得可笑。
他曾想過無數次見到衛誌時的場麵,他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問他為什麼要賭,為什麼梅音去世他一點都不傷心……他想問他很多很多。
他想過他會狠狠揪著對方衣領,問他:“你知道梅音是因為你死的嗎?”
但再見到這人,他卻發現嘴巴像被封住似的,什麼都說不了了。
好像發泄了,也會是一種新的罪責。
從早上就陰沉的天空終於下起了小雨,滴答,滴答,淅淅瀝瀝地打濕了衛竹兮單薄的衣衫。
他捏著手裡的東西,看著墓碑前那張黑白照上的溫柔笑臉很久,伸手捂住了臉。
*
白織羽從學校上完課回來,把車鑰匙隨手扔在了玄關。
廚房的燈暗著,家裡也是沒人的樣子,白織羽看了看時間,微微蹙眉。
他給衛竹兮打了電話,對麵響了半天,接聽了:“喂?”
是一個陌生的男聲,白織羽眉目斂在陰影裡,聲線低沉幾分:“你是誰?衛竹兮呢?”
馮遠總覺得對麵的聲音耳熟:“他正在寢室裡。”
看了看電話備注,他有點摸不清對麵是衛竹兮的什麼人。
白織羽眉心微微放鬆:“為什麼他不接電話?”
馮遠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壓低聲音:“他睡著了。”
他回來就發現衛竹兮躺在床上了,睡得很沉。
白織羽眉心一跳,在玄關轉了一圈,不清楚他為什麼今天默不作聲回寢室住。
衛竹兮睡得不安穩,稍微睜開了眼睛,馮遠眼睛一亮,衝手機對麵說“他醒了”,隨後湊到衛竹兮旁邊道:“會長,有人找你。”
馮遠把電話抵在了他耳邊。
衛竹兮躺在床上,聽到聽筒那邊傳來一個聲音:【衛竹兮,你怎麼了?】
他困惑地皺緊眉頭,低聲含糊了一句什麼。
馮遠一聽,對麵這人衛竹兮確實認識,也放下心來,把手機塞在衛竹兮手裡。
手機傳來的聲音朦朧,白織羽沒聽清他的話,察覺到對麵的不對勁,又道:“你彆動,我來接你。”
他匆匆拿了車鑰匙,路上一直沒掛電話,隱約聽見對麵穿來的呼吸聲,似乎又睡著了。
白織羽是十分鐘後到的,宿舍窗戶被敲得啪啪響,馮遠沒頭沒腦地開了磨砂窗,就看到窗台上半蹲著的一個人影。
看清臉的第一眼他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啪”的關上了窗。
“……”
過了幾秒窗又被打開,馮遠揚確認再三,揚起一個笑容:“白教授,您……敲男寢的窗乾什麼?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白織羽穿著一身黑,怎麼看都來著不善,他徑直從窗裡翻進來:“我來接衛竹兮。”
馮遠愣愣地跟著,又回頭看了一眼後麵,幾乎汗流浹背了:話說這可是二樓啊,白教授怎麼上來的?
衛竹兮的床位在下鋪,白織羽進去就看到他蜷縮著躺在床上,他抿唇摸了摸對方的額頭,一片滾燙。
他眉心怵然蹙緊,把衛竹兮攬在懷裡就要抱走,被目瞪口呆的馮遠攔住了:“白教授!你、你……”
白織羽把人抱在懷裡,才發現對方的衣服是潮濕的,渾身一陣冷一陣熱,狀態很不好。
他眼眸黑得厲害,對上馮遠的視線,把對方嚇了一大跳。
白織羽聲音有些啞,眉心有著焦慮:“他病了,我送他去醫院。”
馮遠這才發現衛竹兮滾燙的麵色和蒼白的唇,表情嚴肅起來,就要穿外套跟著去:“我知道了,我和您一起去。”
白織羽強硬道:“我去就行。”
馮遠怎麼可能拗過白織羽,直到兩人離開,他看著空蕩蕩的門還回不過神來。
半晌,一臉夢幻地坐在了床沿邊。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