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中
嚴寒冬日,下過雪之後冷的厲害,永和宮的偏殿門窗關緊,一股冷風卻還是從窗戶縫隙中透了出來。
裴奉儀在屋子裡冷的動彈不得,那隻受傷的腿就像是有蚊蟲在裡麵啃食。又痛又癢,每年一到冬日就讓人痛不欲生。
月姑姑燒了熱水來,湯婆子裝了熱水貼在受傷的腳腕上,可算是如此無用,那股刺骨的疼撕扯著肉,又像是被烈火灼燒。
“姑姑。”裴奉儀抓住月姑姑的手,痛的不肯放開。腳腕處仿若是有蚊蟲在咬,吞噬她的骨肉,吸她的骨血。
大冷的天,她手腳一陣冰冷,可額頭上卻冒的全是冷汗。
汗水一顆顆砸落下來,裴奉儀痛的在床榻上打滾。
“奴婢去找太醫來。”月姑姑瞧的滿臉是淚,主子是她看著長大的。主子的命就是她的命。
月姑姑放下東西要離開,床榻裴奉議卻搖著頭:“不!”
她喉嚨乾澀,痛的聲音都變了:“我活不長了。”
殿下下令貶她位份,她活著隻會為成為家族累贅。裴奉儀的手緊緊抓在床榻上的錦鍛中,用力到指尖泛白。
“去找榮側妃……”她喉嚨乾啞,痛的臉頰都在抖動。
死死咬著舌尖,溢出血來:“她欠我一件事,現在該還了。”
***
孟昭訓被壓在院子裡扇巴掌。
太宸殿的奴才們可不是個心軟的,巴掌揚起來毫不留情。幾下就打的孟昭訓臉頰發腫,口吐鮮血。
南殊聽見消息,隨著孟秋過去看了眼。
孟昭訓被壓在雪地中,漂泊的雪花落在肩頭。鵝黃色的襖子被雪水浸的濕透,她被兩個小太監壓著肩膀,一巴掌下去,臉上瞬間就起了印子,隨後迅速的泛紅。
光是肉眼可見便能感覺到疼。
南殊抬起手摸了把自己的臉,忽然覺得自己被殿下掐一把也沒什麼了。
她無奈道:“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孟昭訓也是有本事,出個門的功夫也能將殿下惹了。
小福子在一旁憋著笑呢,湊倒她身邊嘰嘰咕咕說了一通。
南殊這才重新往孟昭訓那兒走去。
見她靠近,小太監倒是不敢動手了,唯恐傷了她。
南殊站在孟昭訓麵前,微微附下身:“今日你跟在我身後,聽見了我與裴奉儀說話?”
她當時隻顧著看著李良媛,倒是忘了注意外麵居然還有人跟著。孟昭訓平日在瓊玉樓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沒想到去了外麵居然也是如此。
南殊的眼神瞬間就冷了下來。
“沒想到吧。”孟昭訓被打的嘴角溢出血絲,卻還是仰著頭衝著南殊得意的道。
“你騙的了殿下,但是騙不了我。”惡狠狠地目光落在南殊的臉上,孟昭訓道。
“很快,很快我就會讓殿下知道,你是個什玩意兒!”
孟昭訓說完還衝著南殊‘呸’了一聲,南殊看和雪地裡的血水,眼眸都冷了下來。
她看著孟昭訓得意的樣子,與白日裡裴奉儀與她說話時一模一樣。
她們似乎都以為她對裴鴻雪情深不悔,難以忘懷……
南殊沉默著沒有說話。
孟昭訓剛還被打的奄奄一息呢,此時瞧見她這摸樣,冷笑道:“怕了吧。”
南殊心中複雜,再抬起頭卻裝作一副心慌的樣子,眼簾掀開,唇瓣顫抖。
扶著孟秋步步後退,倒當真兒一副受驚的樣子。
孟昭訓如何見過她這幅樣子,心中隻覺得暢快。隻要自己找到證據,看她這個良媛之位還能坐到幾時。
殿下下了命令,太宸殿的奴才們足足掌嘴三十才離開。
那小太監手勁大,三十巴掌下去,孟昭訓的臉都腫的不能看了。
頭暈腦脹,被宮女扶著起身時差點兒暈倒。
可就算是如此,她走之前還特意往南殊那兒看了眼。
南殊見狀,眼簾抖了抖,敷衍般的露出幾分慌張來,換來孟昭訓越發洋洋得意的笑。
回了屋子,她頭疼的解開鬥篷。孟秋跟在她身側,小聲兒道:“小主,孟昭訓是不是知道您跟裴將軍的事了?”
裴將軍幾個字孟秋越說越小,小到幾乎聽不見。
後宮女子若是被人發現之前與彆的男子有過往來,這可是大罪。
南殊轉頭,看著她那滿臉擔憂的樣子,笑搖著頭:“知道又如何?”
她麵色淡然,哪裡有剛剛在孟昭訓麵前那股擔心受怕的樣子?孟秋看後愣住。
“我與裴鴻雪的事殿下一五一十都知道,既沒藏著也沒掖著,何必去怕?”
裴奉儀與孟昭訓都自以為自己抓住了她的把柄,既然如此,那她就等著。
看她們能翻出什麼浪來。
******
孟昭訓被彩雲扶著回去,臉腫了大半夜去找太醫。
太醫一聽聞是瓊玉樓的小主出了事,倒是立即就過來了。
隻是去了才發現,沒想到不是殊良媛,而是隔壁的孟昭訓。太醫見狀敷衍的留下兩盒膏藥後便要離開。
走之前還留下一句:“小主日後要說清楚些。”這孟昭訓是被殿下罰的,他來這兒一趟不是跟著觸黴頭麼。
孟昭訓挨了打本就氣,轉頭救將那膏藥往他身上砸過去:“狗奴才,滾出去!”
藥膏碎了一地,孟昭訓還不解氣。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不將我放在眼裡。”撈起手邊的將茶盞又往太醫身上扔。
彩雲攔都攔不住,隻能看著那整整一杯冷茶都潑到了太醫的身上。
“小主你何必又得罪太醫。”小主彆說是受寵,殿下回回來瓊玉樓都沒往她們這兒來過。
“你看他那副樣子,分明就不是真心來給我治病的。”孟昭訓臉腫的難受,腦子卻不傻。
太醫必然是想巴結殊良媛,這才來的瓊玉樓。
殊良媛算什麼?她與裴奉儀的弟弟攪和在一起,殿下若是知道了日後還會要她?
彩雲看著自家小主那張腫的跟個饅頭似的臉,心中微微歎息。
小主如今被殿下責罰,若不是借著殊良媛的名號,哪裡還會有人過來。
“若是沒有太醫來醫治,您這臉該如何是好。”
孟昭訓看著自己臉頰上的血絲,又想到殿下冰冷的神色。
心中酸楚:“拿些銀子再去請個太醫便是。”她就不信,沒了殊良媛還沒太醫來給她看病了。
太醫白來一趟還受了氣,走之前頂著身茶水,怒氣衝衝。出去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劉進忠:“劉公公好。”
太醫位份不高,在劉進忠這樣的掌事太監麵前也隻有低頭的份。
劉進忠是來給殊良媛送南珠的,殿下吩咐了連夜就要送來,就為哄殊良媛,一刻都等不得。
瞧見太醫的袍子,眸色深了深:“這是怎麼了?”
太醫哪裡敢說小主的壞話?哪怕不被殿下喜愛也不是他們做奴才的議論的。
聞言隻得道:“孟昭訓傷了臉,心情不好。”
劉進忠心裡跟塊明鏡兒似的,殿下如今對殊良媛可是在意的很,這位孟昭訓明顯就是在嫉妒殊良媛。
今日都敢當眾怒罵,日後若是傷了殊良媛可如何是好?
劉進忠半點兒都不敢馬虎,回了鳳陽宮就立即殿下稟報。
太子殿下在榮側妃宮中,聽見後眉心微擰:“讓太醫不準去給她醫治。”
掌嘴三十還不能讓她清醒,那便隻有接著懲罰了。孟昭訓說的那些汙言穢語,若不是看她是女子,賜死都不為過。
屋內泛著一股淡淡的藥味,榮側妃在一旁喝著藥。見狀抬起頭:“殿下,這是怎麼了?”
榮側妃生的不美,但眉眼之間卻是極致的溫柔。說話時猶如潺潺流水,光是聽著聲兒就極為舒服。
“沒什麼。”太子殿下低下頭,舉起茶盞喝了口,並不打算多說。
隻是他剛從瓊玉樓出來,還有什麼是瞞得住榮側妃的呢?
榮側妃語氣溫和的問道:“殿下,可是殊良媛那兒出了事?”
“嬪妾身子沒事,殿下若是忙還是去看看殊妹妹吧。”
她素來賢惠,也不隨意拈酸吃醋,此時她這麼一說,宋懷宴是當真動了心。
隻是隨後一想,出門之前南殊還怒氣衝衝,此時他再過去,怕還是會與自己置氣。
他心中升起遺憾,嘴上卻道:“不必了。”
太子殿下放下手中的茶盞:“孤看過你你就去太宸殿看折子。”
榮側妃身子不好,太醫過來看過說是勞累所致。太子殿下便讓她暫且放下後宮事務,專心養好身子。
“嬪妾多謝殿下。”榮側妃起身,扭頭又咳嗽了一聲。
“隻是如今年關,事情也多,若是嬪妾不幫忙太子妃那兒隻怕是忙不過來。”
年關事多且不講,如今宮裡最大的事就是珍貴嬪的肚子,這可是殿下的頭一胎,若是有了什麼差池隻怕是萬死難辭。
就連往日裡張揚的珍貴嬪也不出來了,成日裡捂著肚子在榮華殿。除了吵著鬨著要見殿下之外,吃的好,喝的好。
肚子裡的孩子隻怕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