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鮫人淚堪堪成形,質地微軟,過了那麼片刻,才真正凝結成珠,淡藍色半透明,在月色的照耀下閃過一抹流光,比楚宮國庫珍藏的那幾顆還要美上十倍。
曲淳風無意識攥緊了手心,那種沁涼的感覺一直透到了心底,他似乎想對臨淵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與對方解釋,眉頭緊鎖,低低出聲:“姑娘……”
話一出口,他忽然反應過來麵前這條鮫人是男子,又尷尬的閉了嘴。
臨淵抿唇看向他,睫毛上還掛著一點淚珠,側臉在朦朧的夜色下看出了幾分氣惱,小聲道:“我就是雄性,我有什麼辦法……”
性彆又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曲淳風閉了閉眼,腦子亂糟糟一團,既恨自己意誌不堅,也恨自己顧慮太多,他見臨淵體溫恢複正常,料想發.情期已經過了,微微用力掰開對方的手,然後抽離身體,撿起散落的衣服匆忙穿上。
臨淵不會走路,他看了看自己的腿,到底還是變回了尾巴,上麵有一處掉了三片魚鱗,雖然不怎麼明顯,但對於愛美的鮫人來說卻是一件大事,抱著尾巴有些心疼的摸了摸。
曲淳風一回頭,就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海灘上,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也許就像係統說的,他連魚都日了,日個男人算什麼,想開點就好了。
曲淳風靜默片刻,又走了回去,他見臨淵的衣衫落在地上,俯身撿起來,然後抖掉上麵的沙礫,有些生疏的給他披上。
臨淵見他去而複返,仰頭看著他,墨藍色的眼睛剔透漂亮,魚尾尖輕輕動了動,又安靜了下來,罕見的乖巧。
一波海浪湧來,打濕了衣服下擺,寒氣襲人。
曲淳風見火堆還未熄,目光落在臨淵掉了幾片魚鱗的尾巴上,有些不自然的移開了視線,指尖收緊一瞬,然後把他從地上輕輕抱了起來,走到了他們之前休息的地方。
橘色的火光照在身上,冰冷的四肢總算多了幾分暖意,曲淳風把臨淵放在地上,自己也盤膝坐了下來,望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終於出聲,卻隻說了兩個字:“睡吧。”
臨淵莫名有一種做錯事的感覺,也沒敢像以前去撩撥引誘他,規規矩矩老實的不得了,要多乖有多乖,咬著指尖道小聲道:“我明天送你回去。”
曲淳風:“嗯。”
臨淵閉著眼睛準備睡覺,但不知想起什麼,又睜開了眼,往曲淳風身邊靠了靠,猶豫一瞬,眼巴巴的詢問道:“我可以枕著你嗎?”
曲淳風:“……”
臨淵以前可沒這麼講禮數,想枕就枕了,想親就親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天王老子都管不住他,何曾有這麼講禮數的時候。
曲淳樸答應不對,不答應也不對,隻能閉目不語,全當沒聽見。
臨淵便以為他睡著了,悄咪咪地,一點一點的,把頭枕在了他的膝蓋上,然後抱著自己的尾巴,心滿意足的睡著了。
“……”
曲淳風在黑暗中悄然睜開眼,又閉上了。
火堆沒有添柴,不多時就漸漸熄了,隻剩枯枝被燒的通紅乾裂,天光大亮的時候,嫋嫋升起一股輕煙,焦黑一片。
臨淵天一亮就醒了過來,他伸了個懶腰,緩緩舒展尾巴,然後在曲淳風腿上蹭了蹭,後者顯然醒來已久,不知是不是被他蹭的癢了,往後躲了一下,直接把腿抽了回去。
但這不影響臨淵的好心情,他翹了翹尾巴,然後磨了磨自己有些過於尖銳的指甲,仰頭看著曲淳風:“我去給你抓魚吃。”
曲淳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了,總之不可能再叫姑娘,拿著劍從地上起身,看了眼遠處茫茫的大海,也沒辦法估測出小屋的方位,猶豫著道:“……請送在下回去吧。”
臨淵沒想那麼多,漁屋又不遠,他還是可以天天找曲淳風玩的,聞言說了一句“好吧”,然後遊入了海裡,活動活動身體,才重新浮出水麵,見曲淳風站在岸邊遲遲不動,對他勾了勾手:“過來。”
曲淳風不識水性:“……”
臨淵墨藍色的長發被浸濕,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著水,然後在海麵鋪散開來,他狹長妖媚的眼睛盯著曲淳風,像海妖在引誘過往的行人,似笑非笑道:“你不下來,我怎麼送你回去。”
果然,他昨天的單純禮貌都是裝出來的。
曲淳風聞言隻能將下衣擺紮進腰間,一步步走入了水中,越到深處,被浸沒的身軀部位就越多,直到肩膀的時候,他隱隱感到窒息,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再難前進半步。
臨淵見狀遊過去,直接把他拉入了水中,魚尾靈活一擺,便將曲淳風帶離淺岸,遊向了深處,比陸地上要如魚得水的多。
曲淳風不會鳧水,眼睛被海水蟄得生疼,睜都睜不開,須臾片刻氣息就不足了,他隻能攥緊了臨淵的肩膀,示意自己沒辦法待在水中。
也許隻有大海才是鮫人最好的歸宿,臨淵墨藍色的長發在海底四散開來,五官深邃妖氣,錯落的光斑在身軀上浮動,一雙眼睛美的驚心動魄,他捧住曲淳風的臉,然後往他嘴裡度了一口氣,帶著他繼續遊向深處。
曲淳風麵無表情,耳根有些微微發熱,但沒以前的震驚或震怒了,可能親多了,就習慣了……吧?
大海雖是凶險,可風和日麗的時候也極是漂亮,水底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魚群,有些曲淳風見都沒見過,臨淵仿佛是為了逗他開心,抓了一隻寄居蟹放在他手心,又抓了一隻海星,最後甚至找了一個貝殼,撬出了一顆圓潤的紫珍珠。
曲淳風的手已經拿不下了,隻能放到乾坤袋裡麵,在臨淵的帶領下一路在水裡看過去,這才發現宮內皇城也不過天地一角,其實大有寬闊之處。
臨淵最後停在了一處地方,拉著曲淳風浮出了海麵,魚尾高興的晃了晃:“到了。”
他們所處的地方正是漁屋所在的懸崖底下,再往前遊一點就是岸邊,曲淳風大抵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愣了一瞬,下意識看向臨淵,其實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斟酌許久,最後卻隻說出來兩個字:“多謝。”
臨淵禮尚往來:“不用謝。”
曲淳風覺得這條鮫人有時候呆頭呆腦的,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才走上岸邊,擰乾了衣袍上的水漬,臨淵浮在水麵,仰頭看著他,墨藍色的眼睛單純乾淨:“我下次再來找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