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勸說(1 / 2)

這世上的丈夫各式各樣。有擔著養家糊口,不得不咬牙負重前行的擔當丈夫;也有患難與共,攜妻同行的濡沫丈夫;自然亦少不了吃著妻家飯還嫌餿的無能丈夫。

雲陽侯,就屬於最後一種,後世給了這種男人一個精確描述——軟飯硬吃。

低低的笑聲從尚輕容口中響起,她對比著方瑾淩故事中的人和事,隻覺得處處吻合,而她便是那眼瞎愚蠢,落得下堂的妻子。

很顯然方瑾淩是說給她聽的。

雖然兒子體弱多病,心思敏感,可昏迷之後醒來,卻好似醍醐灌頂,明眸通透,看徹是非,隻有自己還處在迷霧中失去了辨彆的能力。

“淩兒,娘對不住你。”沒有給方瑾淩一個健康的身體,還給他挑了這樣一個爹,尚輕容滿心後悔。

方瑾淩搖了搖頭:“這是爹的責任,您彆攬在身上。淩兒隻想知道,故事中的大臣造人陷害,才在女婿休妻之時無能為力,那西陵侯府呢?”

抬平妻雖與休妻不同,可一樣是對正室的欺辱,西陵侯府還屹立在西北,方瑾淩想不明白雲陽侯為何敢如此作踐尚輕容。

“淩兒,西陵侯府遠在邊關,而且我爹年事已高,後繼無人!”

方瑾淩頓時一愣,他沒想過居然是這樣的情景,但是回憶一下,他覺得不對,“幾位舅舅不是有孩子留下,怎麼會後繼無人?”

尚輕容搖頭歎道:“全是姑娘家,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那會兒一連上頭六個哥哥,沒想到你這一代,兄長們留下的竟都是丫頭片子。”

女兒也能繼承呀,不對,這是古代……方瑾淩看向尚輕容:“娘,我有幾個表姐?”

“七個。”

這概率得多小?又因為沒有兒子就要絕嗣,方瑾淩睜了睜眼睛,覺得有些荒謬。

“那真是天意了,不過姑娘也好,總不需要再打打殺殺像幾位舅舅那麼危險。”

然而尚輕容苦笑道:“沒有一個能繼承侯府爵位,爹年事已高,這西北兵權,尚家就該讓出來了。不對,怕是無需那麼久,估計楊慎行一上台,必然拿你外祖年老多病說事。”

“所以爹才這麼有恃無恐?”

尚輕容冷笑:“楊家的船,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去。”

尚輕容再如何掌家,可這雲陽侯府說到底姓方,雲陽侯若一意孤行抬平妻,尚輕容是沒有辦法的,而西陵侯府更是鞭長莫及。手握重兵的鎮邊大將,更是不可能無故離開邊關回來給女兒出頭。

糟糕的局麵讓周圍一臉愁容,這個時代,生而為女,就是低男子一等,太多的束縛綁在她們身上,哪怕付出再多,展現再多的才能,也在性彆上被直接打壓下來。

很顯然,若是不離開這裡,尚輕容今後的日子必然在鬱鬱寡歡中與丈夫鬥,與妾室鬥,不擇手段替他爭奪這座侯府的繼承權,如普通後宅女子一般限製眼界,刻薄心計。

不該是這樣的。

“淩兒,回去歇著吧,你身子弱,就彆再多想,娘會處理好的。”雖然尚輕容眉宇間滿是愁緒,可還是帶著笑容安慰著,以期讓方瑾淩安心。

然而方瑾淩沒動,隻是問:“娘可想念外祖?”

聞言尚輕容的眼裡流露出遺憾和愧疚來:“怎麼會不想,四哥五哥走的時候,我都沒辦法前去吊唁,安慰安慰爹,不孝極了。”

“既然如此,娘何不回去承歡膝下?”

方瑾淩的話讓尚輕容微怔,她失笑道:“路途遙遠,怎是說回去就能回去的,更何況你的身子……”

然而她還未說完,就見方瑾淩起身,雙膝一彎,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利落跪地,看著尚輕容,目光真摯而懇切道:“娘,和離吧。”

尚輕容睜了睜眼睛。

“昨日我都聽見了,聽見您傷心欲絕的哭聲,您既然那麼想離開,那就走。”

一個沒有心的男人,這不叫丈夫,與其被他一再傷害,不如就此一彆兩寬。

方瑾淩這番舉動將周圍都震驚了,林嬤嬤連忙過來攙扶,然而後者卻掙開了。林嬤嬤著急道:“少爺,您可彆說胡話,夫人和離了,您怎麼辦?”

“我跟娘一起走。”

尚輕容想也不想地反對:“不行。”

然而方瑾淩脊背挺直,目光堅定,猶如磐石,仿佛已經思量周全:“娘,除了您,我對這裡一點也不留戀,侯府的爵位更是不屑,相反您若留下來為我忍氣吞聲,平白讓自己鬱結於心,然後遍體鱗傷……淩兒不知該今後該如何自處?”

尚輕容身體微微一晃,看著跪下的方瑾淩紅了眼睛,啞著聲音道:“西北苦寒,缺醫少藥,你的病怎麼辦……”

方瑾淩微微抬頭,修長的脖頸露出衣領,猶如冰雪剔透,“西北再大的風沙我熬得住,路途再顛簸遙遠我也不怕!我一直想看看您從小生活的地方,見一見您口中的長河落日,孤煙大漠,而不是被困守在這一方牆院。就因為身體所限,我才更要珍惜光陰,見我欲見,不留遺憾。”

他好似門口迎風勁鬆,不彎的修竹,寧願被摧毀,也不想局限在一方蛙地,消磨生命。

“我來的路上碰到爹,他說您要與他和離,他覺得您在胡鬨,可是我知道不是,您已經忍無可忍了!”

“淩兒……”尚輕容的眼淚簌簌落下,她彎下身,握住方瑾淩的手臂,強行把他拉起來,“快起來,我……”她頓時泣不成聲。

方瑾淩的力氣小,沒再堅持,他順勢起身,隻是說了這麼多話,又跪下起身,身體有些支撐不住。

可是他顧不得這些,今日他來,便是鐵了心要勸說尚輕容和離。

他掙開尚輕容的手,按著記憶中的模樣,走到屏風之後的一個木櫃前,打開了門,一眼就看到了木托劍架。

他一把將上麵蓋著的綢布給掀了,露出下方的三尺青鋒,回頭問著跟過來的尚輕容:“您有多久沒讓它出鞘了?”

尚輕容看到這把劍的瞬間,肩膀開始顫抖。

她說過,尚家槍法一絕,可她就鐘情於劍,然而嫁了人之後,隻因雲陽侯不喜,她就再也沒有摸過,就此束之高閣,連同過年少時的銳氣勃發儘數關起來。

曾幾何時,西北的萬裡沙漠,無垠蒼穹,化為駝鈴的聲響悠遠入夢。

此情此景,林嬤嬤已經淚流滿麵,和兩個丫鬟一樣捂著嘴哭得不能自己。

尚輕容慢慢地伸手,拿起這把劍,鏗鏘之聲下,白刃光芒出竅,反射淩淩寒光,她撫摸著劍身,仿佛慢慢地找回那位無憂無慮,荒野馳騁的爽朗姑娘,終於緩緩點頭道:“好,和離。”

方瑾淩揚起唇角,可惜笑容還沒展開,頭暈目眩突然襲來,可他一陣心跳加速,而腳下猶如踩著棉絮,虛軟不支,他下意識地扶住櫃格,才沒有立刻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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