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福恍惚地離開鬆竹院,他覺得自己看錯了,雲陽侯也看錯了。
這位大少爺哪兒是單純不諳世事的少年,根本是隻披著白兔皮的狼!
笑得牲畜無害,讓人不由放下戒備,可不緩不急的聲音下,三言兩語便將獵物步步引入他的陷阱中,等到發現時已是掙脫不能。
不得了啊!
文福想到雲陽侯對嫡長子的無能不屑,對庶子的厚望,隻覺得非常可笑,難道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少爺真的比不過方瑾玉嗎?
一個激靈傳來,他覺得這個雲陽侯府很快就要變天了。
而這邊看著冷若冰霜,憤怒不已的尚輕容,方瑾淩安慰地抱著她的手臂撒嬌道:“娘,彆氣了,其實也能猜得出來,對不對?”
猜測是一回事,得到證實又是另一回事。一直都說真心換真心,她嫁入侯府之後,可有自己的私心?
他們怎麼敢這麼辜負她!
“都是白眼狼,淩兒,我真是眼瞎,竟一個個都看錯了。”
“及時認清為時不晚。”桌上的賬目還未完全收起來,方瑾淩隨手翻了翻,然後遞給尚輕容,“娘,彆悶在心裡,發個火,討回來吧。”
月初是規定發月錢的時候,因為是臘月,尚輕容寬容,一般會多給一月,而這本賬冊則是賬房給尚輕容過目,若無問題,便按此發放。
尚輕容抬手拭了拭眼角:“拂香。”
“夫人。”
“去告訴賬房,停了二房所有銀錢月例,從此刻起,沒有我的準許,誰都不許給!”
拂香大聲應道:“是。”吃裡扒外的東西,就該給這些人一點顏色看看。
用完午膳,在尚輕容的目光下,方瑾淩喝完比飯點還準時的湯藥,就被催促著回去歇息。
“娘,我不能看嗎?”方瑾淩問。
“看什麼,看你娘跟你爹吵架?”尚輕容沒好氣道。
方瑾淩一臉認真:“我怕您吃虧。”
一根蔥白般的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腦門,尚輕容嗔道:“越來越不講究了,就你這樣,還能幫我揍你爹不成?趕緊走,免得我束手束腳。”
方瑾淩聞言抿嘴一笑,微微閃躲了一下,告饒道:“好好好,淩兒走就是了。”
他起身,拂香和紫晶替他穿上披風,戴上鬥篷,嚴實得恨不得將他的臉也裹起來,一直到密不透風才罷休。
臨走之前,方瑾淩再一次回頭囑咐道:“您可千萬彆吃虧。”
“知道了,你娘凶悍著呢,少操心。”尚輕容好氣又好笑,吩咐拂香一路將人送到舒雲院安頓好再回來。
而這頭,早朝歸來的雲陽侯聽著文福的稟告,看著桌上那疊被他丟入雪地又重新拿回來的麻文紙,果然怒火中燃燒。
“好好好,她真是長本事了,拿這個要挾我!”楊氏連官服都來不及替他脫下,雲陽侯就已經大步離去。
方瑾玉來拜見,在門口差點跟雲陽侯撞上,回頭看他娘,摸不著頭腦:“爹這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
楊氏不掩眼中的幸災樂禍說:“去興師問罪了唄。”
她將昨日好紙次紙的事快速說了一遍。
方瑾玉瞧著雲陽侯那怒氣衝衝,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不由地問:“娘,萬一爹好言好語讓夫人鬆口了呢?”
“好言好語?不可能,你爹隻會跟她僵上,關係越來越糟。”楊氏嗤笑道,“尚輕容那女人,烈性著呢,更是不會低頭。她就是太蠢,你爹之所以討厭她就是因為她仗著自己嫁妝豐厚,娘家強勢,處處彰顯能耐。這樣襯著你爹越發無能,這會兒居然還敢以此威脅,看著吧,你爹不僅不會屈服,反而更加憎惡。”
對於雲陽侯的性格,楊氏摸了二十多年,早熟透了。
方瑾玉若有所思,然後低聲問:“娘,我真的不能去定國公夫人的壽辰嗎?”
一說起這個,楊氏心中暗恨:“你爹不同意,覺得我們身份卑賤,見不得光。”
方瑾玉眼神黯然,不禁捏緊了手中的折扇。這大冷天的,他還扇不離手,可見對於讀書人這身份,看得比什麼都高,以此掩飾他出身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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