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珂眼睛慢慢變深。
順帝生兒子很多,但是留住成年皇子卻隻有三個,他對劉珂感情是最為複雜,見他沉默,口氣微微放緩,“知道錯了?”
然而劉珂卻抬頭問:“兒臣能滾了嗎?”
順帝頓時臉上一滯,接著暴怒地吼了一聲:“滾——”
劉珂麻溜地從地上起來,腿腳利索地就滾了,氣得順帝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皇上,請消消氣。”待他一走,秦海安撫道,而皇帝閉著眼睛胸口直起伏,最後恨恨一聲,“這不知好歹東西!”
秦海勸慰:“七殿下還小,不懂事……”
“都二十了,還不懂事?”
“可這不是還沒成親嘛。”秦海訕笑了一聲,說著他看了那小太監一眼,“這裡沒你事了,下去歇著吧。”
小太監垂了垂眼睛,細聲道:“是。”
門口,劉珂還沒走遠,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台階邊柱子,見到小太監出來,玩味地往他臉上看。
小太監躲了躲,卻被劉珂攔住了:“躲什麼,新來,叫什麼名兒。”
小太監低頭回答:“回,回稟殿下,皇上賜名小元……”說到最後兩個字,如蚊子呐喊,幾乎模糊。
“我是問你原本叫什麼。”
小太監下意識地抬起頭,愣了愣。
劉珂臉上帶著不耐煩:“不記得了?”
“元,元風,竺元風。”
“什麼時候入宮?”
“一個月前。”
“讀書人?”
小太監臉上露出難堪,似乎不願意侮辱這三個字。
“嘖,就知道,又是秦海那老不死乾缺德事。”劉珂眼裡產生一股厭惡,他看了小太監一眼道,“少了物件就不是讀書人了?換一條路繼續走就是了。”
劉珂說完,轉身下了白玉階,遠去。
劉珂雖然沒成婚,可年紀卻不小了,雖說還未封王按理該住在宮中,不過對他這種完全不在乎繁文縟節人來說,管他呢,照樣在宮外置辦了宅子,隻要順帝不是忍無可忍,跟他計較,他懶得回宮住著。
宅子不大,三進三出,這還是景王送,他收坦然,可是裡麵人,卻已經相繼換七七八八,除了一個看起來年過半百,還傷了一隻眼睛啞巴沒被清理出去。
那啞巴孤苦伶仃,無兒無女,瘋瘋癲癲地又哭又跪,劉珂這才不耐煩地留下來,在府裡做個粗使掃灑。
可如今這啞巴正坐在書房裡,用僅剩一隻眼睛看著翹著二郎腿劉珂,他臉上已經看不到外人眼裡老實巴交,隻留下曆經歲月滄桑,和遭受苦難後堅韌。
他沙啞著聲音說:“皇上既然這麼說,他便已經打定主意讓您離開京城,最晚開春,您就可以分封了。”
“你說我能封哪兒?”劉珂摸著下巴問。
啞巴道:“您可以看看輿圖,隻要是荒涼之地,皆有可能。”
荒涼,意味著人少,收成少,氣候還艱難,劉珂作為王,封下百姓日子都不好,他能好到哪兒去,遠沒有在京城來得快活。
“那我日子恐怕得艱難了,朝廷連大臣俸銀都拖欠,絕對吝嗇給我安家銀子。”
啞巴低啞一笑:“無妨,您將來不會缺這些,重要是您能遠離是非,韜光養晦。”
“你是說新政?”
“楊慎行注定要進內閣,可想要推行新政卻沒那麼容易,景王一定會全力阻撓,那時候,朝廷便隻剩下烏煙瘴氣,最終兩敗俱傷。”
劉珂重重點頭:“那本殿下就等著他們鷸蚌相爭吧。”他臉上一派輕鬆,好似高枕無憂。
啞叔見此微微一哂,臉上起伏溝壑擠著眼睛看起來有些恐怖。
“雖說王氏婚事定然成不了,可您也彆掉以輕心,怕就怕另擇人選。”
“我都要滾出京城了,這對母子還不死心?”劉珂看著啞巴,忽然問道,“說來外祖父究竟給我留了什麼,這麼想要?”
“是……”啞巴還沒說完,忽然一陣胸悶傳來,身體頓時彎下佝起,劉珂見此忙跳下椅子,扶住他,“啞叔,你怎麼樣?”
眼前一片模糊,聲音仿佛聽不見,不知過了多久,五感才漸漸回來,他看著劉珂驚慌表情,一把抓住道:“彆,彆找太醫……”
“你都這樣來了,還……”
“死不了。”啞巴嘶嘶地笑起來,“我這條賤命,還得好好活著,看到那些人下場才行……彆廢心了,免得遭人懷疑。”
劉珂捏緊了拳頭,而啞巴將其泛白手指則一根一根地打開,仿若無事道:“留給您是百年王氏底蘊,您覺得如何呢?”
劉珂聞言心中一動:“外祖都不曾告訴我。”
“太早了,您如今是守不住。”
劉珂將啞巴扶回椅子,沉吟道:“雖說娶個老婆也沒什麼,可就怕小麻煩帶來大麻煩,無窮無儘,看來我們得想個法子一勞永逸,啞叔,你有招嗎?”
啞巴搖了搖頭,表示暫無。
智囊居然沒招,然以劉珂這小聰明不斷,大聰明沒有空空腦袋,也懶得想這種麻煩事。他摸了摸下巴,決定換個智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