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高誼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劉珂繞著他走了一圈,然後踢了他一腳道:“哎,你叫啥來著。”
“下官……不,罪人,廖,廖高誼。”
“上任幾年?”
廖高誼的額頭已經出現冷汗,“三,三年。”
“三年,挺久了,那倉庫的糧被搬空的這件事,你該是知道的,說說,讓誰搬走了?”劉珂問。
廖高誼頓時趴在地上不敢說話。
“不說話是幾個意思?”劉珂好以整暇地問,“是知道不敢說,還是不知道沒話說?”
廖高誼一動不動,羅雲狠狠地踢了他一腳,“殿下問你話呢,裝什麼鵪鶉!”
方瑾淩看著說:“亦或者……你是知道但想跟殿下談條件?”
方瑾淩說完明顯看到廖高誼抬了抬頭,頓時劉珂氣笑了,他大刀闊斧地坐下來,“行吧,說說你的條件。”
廖高誼被抓住和盧萬山被殺一樣,都是無法預料的,如此短的時間內也不可能有人威脅他,那麼閉口不談,就是害怕落得盧萬山的下場。
“請殿下饒命。”
這個條件,毫無意外,劉珂挑了眉,“那得問問刑律,不過本王可以做主留你個全屍。”
廖高誼身體頓時一抖,再一次沉默下來。
“威脅爺?”劉珂哼笑一聲,擺擺手,“沒事,不說也行,那就一刀結果了吧。”
話音剛落,兩個侍衛立刻凶神惡煞地上前,一個將他一把按住,另一個抽出了腰上的刀,雪白的刀鋒反射著燈火,送到了廖高誼的眼前……他臉都嚇白了,趕緊看向劉珂,大聲問道:“殿下是不想知道了嗎?”
“能在這雍涼城裡指揮的動你的,也就這麼幾號人,盧萬山一死,就更少了。”劉珂漫不經心道,“愣著乾什麼,動手啊!”
“是!”
眼看著那刀鋒到了脖子前,廖高誼的寒毛根根直立,嚇得腦中一片空白,閉上眼睛終於喊道:“我說!我說!”
不怕死的終究少數,劉珂唇角一勾,“停。”
他喊住了侍衛,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廖高誼,後者慘白著臉,喘著死裡逃生的粗氣道:“是……是盧大人賣給了胡人。”
*
廖高誼很快被帶了下去,尚無冰才剛吃口茶,就匆匆壓著人去了衙門,既然是賣,那必然有賬目往來,錢多金也被抓了壯丁,帶去看賬本去了。雍涼官員匆匆迎寧王大駕,很多東西根本來不及藏起來,應該還是能夠找出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劉珂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個時候他也沒空再糾結那點兒女情長,對方瑾淩說,“哥原本以為殺了盧萬山,就能震懾一幫人。進了城之後,一切都能夠好起來,哪怕張氏再囂張,在爺麵前也什麼都不是,一個區區氏族,遲早得向我臣服。但是沒想到,城是進了,可我還沒緩口氣,又出現了新的難題……”
想到這裡,他忽然猛地一掌拍向了桌麵,怒不可遏道:“盧萬山好大的膽子,敢將糧食賣給胡人!”
勾結匪徒,射殺流民,貪贓枉法……這些罪名雖然可惡,但統統沒有賣國來的令人憤怒。
“一刀結果真是太便宜他了!”他磨著牙道。
“那要不要將屍體拉回來,再鞭個屍?”方瑾淩問。
劉珂回頭看著他,隻見方瑾淩一臉認真,“沒開玩笑,殿下鞭屍的時候,記得讓我跟著抽一鞭子,我也很生氣。”
不管古今,賣國之人最為可恨。
那一本正經的口吻,頓時消弭了劉珂的怒火,他啞然失笑,問:“不怕了?”
“不是有你在嗎?”
這理所當然的一句話瞬間擊中了劉珂的心窩,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蜷,他故作淡定地問:“小淩淩,就這麼信任我呀?”
“那當然。”方瑾淩沒有猶豫,重重地點頭。目光清澈堅定,劉珂能清晰地從裡麵看到自己的影子,這讓他的眼眶抑製不住有些發熱,他不動聲色地側了側頭,“可哥真沒你想的那麼好。”
這是今日第二次聽到這話了,方瑾淩有些不解,卻沒有深究,隻是回答:“往往這麼說的人,都害怕傷害彆人。”他笑起來,“所以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短短兩句話仿佛化成了一股又酸脹的情緒瞬間堵在了劉珂的心口,讓他的心跟著擰緊發疼。
他看著方瑾淩,心說看著聰明,實則是個傻瓜,眼光哪裡好?一點也不好,瞧,看中了一個想對你意圖不軌的混蛋,而你卻一無所知,還在一步步靠近,多危險!
“怎麼了?”方瑾淩奇怪地看著不說話,但是表情卻比哭還難看的劉珂。
劉珂正要搖頭,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手背貼在了他的額頭上,刹那間,他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敢動彈。
方瑾淩納悶道:“奇怪,沒生病啊,是不是太累了?”他不管穿得多厚,體質虛弱手永遠都是涼的,“待會兒讓大夫看看吧,殿下您可是咱們的主心骨,萬萬不能有閃失了。”
他準備抽回手,可是卻被劉珂一把握住。方瑾淩眨了眨眼睛,隻見劉珂慢慢地將他的手放在桌上,全程規規矩矩,沒敢有泄露一絲一毫的異樣。然後他放開手,抬起頭看向方瑾淩,臉上噙著淡淡的笑,一字一句地說:“淩淩,你放心,哥不會讓你失望的,咱倆永遠都是好兄弟。”
明明他在笑,可那一瞬間方瑾淩感覺他在哭,奇怪,錯覺嗎?
方瑾淩再想看仔細些,卻已經看不出異樣了,預示他順著話,高興道:“那感情好,有位親王當哥哥,以後我就可以像螃蟹一樣橫著走了。”
彆說橫著走,就是豎著走,倒著走,讓人抬著走,隻要有他在怎麼樣都行,看著方瑾淩得意的小模樣,劉珂對自己說。
其實,也沒什麼好後悔的,哪怕不承認,劉珂也知道自己早就栽了,如今不過是更加認清而已。慶幸方瑾淩還什麼都不知道,沒發現他的齷齪心思,否則連這般說話都不行。
想到這裡,劉珂釋然了,他說:“盧萬山賣糧應該不是一兩年的事情,胡人每年運走那麼多糧居然無人知道!”
方瑾淩道:“大順與匈奴一直戰爭不斷,摩擦不停,幾乎將大部分兵力都放在了沙門關,由西陵侯帶領將匈奴阻隔在北方,無法南下。因此,沒有匈奴的威脅,雍涼和西域之間的絲路商貿才會如此繁榮,玉華關兵力不多,常年無戰事,再加上長期商隊互通,隻要關卡其實並不那麼嚴格,化整為零的確可以運出去。”
劉珂嗤笑道:“連西域都不太平了,而京城還在醉生夢死。”
上行下效,京城尚且沉浸在歌聲豔舞之中,地方上能有什麼好?賑災不利,難道落草為寇的僅僅隻是雍涼嗎?
大國衰敗,自然也怪不得周圍的小國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