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改姓(1 / 2)

西北乾旱,沒有亭台樓閣,沒有水榭景觀,隻有高高厚重的石牆阻隔著常年風沙,以及種植著耐旱的胡楊喬木,以及一些灌木矮從增添一抹綠色,除此之外,便是單調的黃。比之雍涼綠洲,有長河灌溉土壤,顯得鳥語花香,這裡缺水就比較蒼涼。

方瑾淩裹緊披風,捂住口鼻,即使風沙阻隔,但是空氣中的塵埃依舊厚重,依舊寒冷的春季,暫時沒有迎來相對的濕潤。

他胸口發悶,喉嚨就有些不舒服,這個時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尚輕容的擔憂,沙門關真的不養人。

尚輕容拉著方瑾淩尋著記憶走向府邸的深處,她雖然心中急切,卻沒敢走快,時不時擔憂地看著方瑾淩,聽著壓抑的悶咳聲,麵露愁緒。

方瑾淩安撫地握了握尚輕容的手,隻露出的一雙眼睛帶著笑意,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誰都有水土不服的時候,他隻是比常人更加敏感罷了。

尚輕容看著兒子帶笑的眼睛,越發心疼,“等到了娘的院子,就會舒服一些,那裡吃不著風沙,而且很安靜,看,那幾棵白楊還活著,我們到了。”

高大白楊伸出圍牆,隔出了一片校場,也阻擋風沙進入後方的院子,看著寬敞舒適,裡麵還種了一叢叢的灌木花卉,雖然此刻凋零,但是有些已經長出點點新芽,冒著尖兒,等到春末夏初的時候,應當會很漂亮。

而一走進這裡,風沙的確小了許多。方瑾淩緩了一口氣,看著周圍,不禁道:“娘,這應該是侯府最好的院子了吧?”

“可不是,幾位舅老爺都沒有這個待遇呢。”拂香道。

哪個大戶人家,除卻正房,最好最大的屋子必然留給嫡長子,但是西陵侯寵閨女,幾個兒子隻能靠邊站。

方瑾淩含笑點頭,低聲道:“不公平,祖父重女輕男。”

“是你舅舅們讓著娘……”尚輕容說到這裡,看著院子裡的花木,歎道,“那些都是他們閒暇之時替娘種下的,你數數,白楊有幾棵。”

方瑾淩低聲道:“七棵。”

“是啊,七棵,人都不在了,可是卻樹長得好,也越來越高了。”

“舅舅們在天保護您呢。”白楊隻要活著,就能一直長,長到參天,阻擋更大的風沙,或許這就是當初替妹妹栽種的初願吧。

尚輕容笑了笑,嗯了一聲。

“對了,娘,舅舅都不在了,那舅母呢?”

尚輕容說:“大嫂是病逝的,大哥一去,她的身體就垮了,又放心不下底下一串小的,操勞過度。二嫂改嫁了,如今也不知道過得怎麼樣,咱們西北的女人沒有從一而終的說法,將稀雲留下,已是她的功勞。三嫂和三哥青梅竹馬,感情最好,三哥戰死在關外,她放下孩子親自去找,然後也沒有回來,爹帶兵趕去的時候,兩人相擁而去。四嫂比四哥走得早,五嫂前些年也不在了,至於六嫂,六哥剛成親沒多久就戰死了,爹放她回家,應該也改嫁了。”

尚輕容苦笑道:“嫁給尚家的女人,都很苦,希望還活著的她們,能夠過得好吧。”她的目光又落回了這七棵樹上,“所以初晴她們從小是跟著我的,隻是我不爭氣,中途把她們丟下了,說來真是沒臉見兄長。”

“娘,都過去了。”方瑾淩安慰道。

尚輕容點了點頭。

這時林嬤嬤從屋子裡走出來,驚訝道:“少爺,夫人,你們怎麼站在院子裡,外頭多冷,快進來。裡麵已經燒了炕,暖和著呢。少爺,您口渴嗎?”

在方瑾淩拜見西陵侯的時候,下人們已經將東西都搬進了院子裡,歸整起來。

於是尚輕容笑著拉著方瑾淩進屋子,“快,進去喝杯水吧,這孩子一路咳過來的。”

*

尚輕容的院子很大,屋子也多,住下母子倆以及下人綽綽有餘。

方瑾淩隨母親走進她的閨房,本以為以西陵侯拿閨女當小子來養的做法,應當也看不到什麼女性化的東西,卻沒想到最吸引眼球的居然那張梳妝台。

“好漂亮。”方瑾淩讚歎道。

“是你外祖帶著舅舅們親手打的。”尚輕容輕輕撫過台麵,將裡麵的機巧一一展現出來,“聽說我一出生,他們就開始動手了。”

繁複的花紋雕刻並非一朝一夕,都是沙場將軍,哪有那麼多時間,無非是抽著空做的。

方瑾淩仔細看著,邊緣有些其實雕的並不好,不過歲月將其包漿圓潤,倒成了另一種美麗。

台麵一把青銅梳妝鏡,方瑾淩湊過去還能看清自己的麵容。側邊有個槽,擱著一排梳子,象牙的,檀木的,銀的,好幾把。台下連為一體,打著各種開格,暗格,抽屜,有放耳環戒指九宮格,也有擱置頭麵飾物的一整個大抽屜,裡麵的東西也都在,珠花金翠,鮮明亮麗。

看著這些,方瑾淩能想象出尚輕容姑娘時候的天真爛漫。

“年輕的時候特彆喜歡,如今雖然有些過時,但還是好看,林嬤嬤,你看這把梳子,是爹從胡商那裡買來的,聽說來自很遠的國家,我一直很喜歡。”

“正是,您出嫁的時候還懊惱漏下了,可是讓您請侯爺派人帶過來,您又不樂意。”

尚輕容一笑拿在手裡把玩,“我是想留下來給爹做個念想。”

“東西留的再多又有什麼意思,總是閨女到眼前才好。”這時,隻見西陵侯帶著老仆走進來。

“爹。”尚輕容站起轉身,驚訝地看著他,“您怎麼來了?”

西陵侯問:“爹怎麼就不能來?小沒良心的。”

方瑾淩抬手一叩,問好:“祖父。”

“小姐,侯爺是不放心,怕您十多年沒住家裡,不習慣。”身邊的老仆解釋道。

“多話什麼。”西陵侯臉上有些不自然,“京裡畢竟跟這裡不一樣,初晴她們不在,老夫也沒人商量,不知道怎麼整理你的屋子,就按照老樣子,到時候你自己改。”

尚輕容聞言抿住唇,看著父親,好不容易才消停的眼睛又紅了。

西陵侯有些無措,“容容,你咋又哭了?”

方瑾淩攙著母親的手臂,笑道:“是祖父太好,娘感動哭了。”

西陵侯翹了翹嘴角,看向方瑾淩:“你姐姐們都皮實,有些事情關照不到,咱家……也沒什麼細心人,你想要什麼做什麼直接吩咐管家就好。”

“好。”

“另外容容,待會兒你列個清單,西北物什匱乏,不比京城,淩兒既然來了,缺的總得補上。我讓多金去辦,這裡沒有的,去雍涼找,去南邊找,特彆是藥材,短了誰,也彆短了孩子,身體要緊。”

一代大將軍能考慮到這些,實在不容易。

隻是尚輕容說:“都有帶著呢,一時半會兒不缺的。”

西陵侯不高興道:“你彆跟爹客氣,咱們侯府,不講那套。”

“真不缺,女兒跟您客氣什麼,不僅不缺,如今還有多的。”說到這裡,尚輕容意有所指地看了方瑾淩一眼。

後者眨著無辜的眼睛,一副坦然的模樣。

“那大夫……”

尚輕容輕歎:“大夫也派了一個過來,專門調理淩兒的身體,林嬤嬤,待會兒彆忘了讓人幫著安置,彆怠慢人家。”

林嬤嬤欠身,“夫人放心。”

西陵侯聽著有些納悶,“果然當娘了,你做事都細心。”

這話有些戳尚輕容的心窩,讓她又瞪了兒子一眼。

方瑾淩訕笑沒敢多話,心中卻直感慨:劉珂啊劉珂,嘴巴和行動如此表裡不一,這麼多年是怎麼保持住身世的秘密,掩藏好對皇帝的刻骨仇恨?

他在車上回想著那日坦誠相見後的話,大概已經明白這位仁兄矛盾的心裡路程。

這時管家走進來,對著尚輕容道:“小姐,外頭那幾車的東西已經讓人送進來了,三姑爺說如何處置得問問您。”

尚輕容麵無表情,“我也不知道,淩兒,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話有種陰陽怪氣的味兒,西陵侯聽著皺了皺眉,不由地看向方瑾淩。

方瑾淩清了清嗓子說:“娘做主就好,或者大家都分分?”

西陵侯問:“都是些什麼東西?”

管家道:“是一車碳,小的看了都是上好銀絲,兩車珍貴藥材,三車皮毛料子,三姑爺說都是完整的好料,難找。還有一車是精細的米麵,餘下的便是一些小件,頗為貴重。”

西陵侯奇怪了,“容容,這些東西不會是你們一路從京城帶到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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