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瑾淩在西陵侯府住了一段時間,也終於適應了。
西陵侯府人口簡單,下人也不多,進出一般都是親衛跟隨,尚家姐妹們身邊都有女侍衛。
而且幾位姐姐日常是見不到人的,尚初晴夫妻就不用說了,泱泱都已經習慣她們時不時地消失一段時間。他倆一般常駐軍營,無需巡視的時候也需要練兵。西陵侯這些年放權,尚初晴就要替代他處理軍中事務。
尚稀雲,尚未雪,尚無冰也是一樣,手底下都有一支軍。
雖然沙門關上有哨崗,有連綿的長城抵禦外敵,不過等他們發現敵情終究被動,所以一般各支軍隊都會輪流進入草原和荒漠,一是拉練,二是巡視外敵。
其中以陳渡的尖鋒營為最,這支軍猶如關外幽靈時不時地震懾一下附近的馬賊,護一護來往商隊。
雙胞胎雖然也從軍,但因為年紀尚小,手下士兵不多,一般哪裡需要哪裡搬,平時留在侯府裡練槍練劍,十八般兵器都過一遍,精神照樣抖擻。
唯獨高學禮的課堂上跟小外甥女抓耳撓腮,互相打掩護。
西陵侯自己是草根出身,吃過不識字的苦,是以對後代的讀書習字抓得格外緊。
好不容易有個學問頂頂好的二孫女婿,哪兒能放過,立刻讓其開設學堂,聽說沙城中的軍二代軍三代,凡是十六歲以下,身無要職的未成年人都得在這裡上課進學,享受書香筆墨的熏陶。
而恰巧卡在十六歲上的雙胞胎就變成了學堂中年紀最大的兩位大姐大,哦,不對,如今還有尚落雨。
很不幸,她傷了腿,沒法去軍營,西陵侯就打發她一塊兒來學堂了。
尚瑾淩身體恢複,終於從尚輕容那裡解了禁,能夠自由活動了,受高學禮之邀,今日尚瑾淩他也要去傳說中讓尚家姐妹避之不及的學堂,便跟著一起來找尚落雨。
這位躺在床上垂死掙紮,萬分崩潰道:“祖父,大夫說要好好養傷,不然傷勢要加重!”
西陵侯感到莫名其妙,“你傷得是腿,又不是腦子,有啥關係,打起精神來,咱們尚家沒有逃避之人!”
“那也太丟人了!”她都十八了,在一群孩子裡麵像什麼話?
“活到老,學到老,誰敢笑話你?”西陵侯不怒自威道。
“那您為啥不跟著去,反正軍務有大姐在,您在府裡閒著也是閒著。”尚落雨義正言辭地頂嘴。
尚瑾淩對自家五姐這番反問暗暗豎起大拇指,厲害。
然而邊上等待的雙胞胎加上最小年紀的尚泱泱卻齊齊倒抽一口涼氣,雙胞胎立刻喊道:“五姐,彆……”
“五姨,您瘋了!”
她們一臉的驚恐,尚瑾淩不由地看向西陵侯,生怕這位大家長惱羞成怒,然而不等他打圓場,就聽到西陵侯點了點頭:“說的不錯,那老夫就一起去吧!”
“完了……”尚小霧和尚小霜滿臉絕望地閉上眼睛。
尚泱泱欲哭無淚,小嘴撅得能吊起二兩肉,幽怨的目光都快凝成實質了。
尚落雨愣了愣,看西陵侯讓老仆去拿筆墨書本的架勢,頓時明白自己乾了什麼蠢事,西陵侯這一去,在他的眼皮底下,這學堂裡還有人敢開小差嗎?就是高學禮都不敢明著放水啊!
她更崩潰了,連忙求饒,“祖父,我錯了,我馬上就去,您千萬彆當真……”
然而她的懺悔太晚矣,西陵侯拍了拍她的肩膀,威嚴的目光不容置疑道:“無妨,淩兒頭一天去,老夫也正好去送送他,也正好看看這幫皮猴有沒有好好用功。”
這下好了,大家一起沉淪。
雙胞胎加尚泱泱,三雙眼睛頓時用責備的目光看著尚落雨。
尚落雨低頭懺悔:“我有罪。”
尚瑾淩見此不由地瞄了西陵侯一眼,他可不認為這位大將軍不知道孫女們的心思,果然那張嚴肅的臉上,眼裡帶著一抹淡淡的促狹。
這位是故意的。
意識到這點,尚瑾淩忍不住彎了彎唇,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西陵侯似乎發現了他的目光,和顏悅色道:“淩兒,你要是身體不好,吃不消,不想去也也行。”
“啊?為啥?”尚小霜不滿道,“淩淩這麼好的學問,他不去多可惜?”
西陵侯眼睛一瞪,“知道淩兒學問好,那課堂去不去有什麼關係?”
“那關係大了去了,二姐夫要是抽背,直接讓淩淩來,咱們不就過關了……”尚小霧話還未說完,就讓姐姐踩了一腳,頓時神情扭曲了起來。
“笨蛋,誰讓你說出來的。”尚小霜瞪了她一眼。
尚泱泱一把握住尚瑾淩,大眼睛裡充滿懇求:“小舅舅,去吧,去吧,老是呆在府裡多沒勁?求求你了。”
西陵侯對幾個不學無術的孫女真是恨鐵不成鋼,“站好,像什麼樣子。”
尚瑾淩微微一笑,“祖父,我也想去看看,和大家認識認識,以後還得多多打交道呢。”
尚泱泱一聽,頓時歡呼起來,“小舅舅真好,等放課了,泱泱帶你去看小馬駒,紅雲生了兩個小寶寶,四姐說要送一匹給我呢。”
尚瑾淩滿口答應:“好啊。”
尚小霧拍了拍尚瑾淩的肩膀,擠了擠眼睛,“淩淩,放心,姐罩著你,學堂裡誰敢不聽你話,姐揍得他滿地找牙。”
然而尚瑾淩笑得頗有深意:“七姐,說不定是我罩著你才對。”
“哈哈,對對。”
西陵侯見了,忍不住搖了搖頭,心說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文文靜靜的孫子,怕是再過不久也要被帶壞嘍。
要考慮到尚家軍中其他孩子,學堂設在西陵侯府外不遠處。這些孩子將來大多會繼承父輩的衣缽,走軍旅之路,所以沒人會指望他們在讀書學問上有所建樹,隻要能識字懂禮,不會貽笑大方就行了,所以不是日日都要去學堂,三日一次。
介於尚落雨腿腳不便,尚瑾淩身體不好,除了雙胞胎騎馬,其餘坐車過去。
然而馬車才剛停下,就聽到人聲鼎沸的喧鬨和吆喝聲,以及時不時傳來的拍桌子聲音,很顯然高學禮和其他幾位夫子還沒來。
雖然有功名的讀書人在沙城中難找,但是沒功名的總是能挑出一兩個,閒暇之時連幕僚都被西陵侯放到這個學堂裡教書。
接著突然有兩個少年雄赳赳氣昂昂地從學堂裡走出來,“走,去外頭打,誰輸了誰就叫對方三聲爺爺。”
“那你這個孫子小爺我收定了!”
在他倆身後還有一幫起哄的。
“來來來,買定離手,最低押注大字三章!”
“我我我,壓今天作業,小乙勝!”
“屁,這角力比的是力氣,那肯定王岩贏,我壓三篇《論語》釋義。”
“才三篇而已,沒種,我壓一本論語,王岩贏!”
“這是豁出了呀,一本釋義!”
“看樣子你已經做好了一個月不出門的準備,小乙前些日子還開了三石的弓,再說角力可不單單比力氣,還比身手靈活,小乙準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