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倒眾人推,就跟張家一旦落網,全雍涼城的百姓紛紛湧入衙門,痛訴他們的罪狀一樣。段平及那些臭名昭著的長老席入獄,胡人也一樣帶著血淚和恨意將一點一滴送到官府麵前。
麵對諸多冤情,趙不凡的腦袋瞬間一個頭兩個大,直接帶著手下住在了衙門裡,接連挑燈多日,都沒有時間回家去。
但是就這些如魚鱗一般的線索,足夠拚出完整的證據,將這些長老席從頭到尾,把蘿卜帶泥一樣都給端了。
而此刻的劉珂正滿心歡喜地等著尚瑾淩中途回來,在長老席這個毒瘤被鏟除之後,商議如何更好地管理這些在雍涼的胡商。
沒想到他家淩淩沒回來,淩淩他姐姐卻是快馬一匹來了。
看見劉珂凝固的笑容,尚小霧皮笑肉不笑道:“看來殿下是不歡迎我。”
劉珂連連擺手,“哪兒能啊,尚七將軍親自來,簡直是蓬蓽生輝,得擺酒慶賀的。”劉珂內心失不失望不知道,反正臉上是看不出來的,接著若無其事地問,“淩淩呢,莫不是有事耽擱了?”
“淩淩又不像我一樣皮糙肉厚的,出城都百裡路了說回來就回來?免得來回顛簸,他直接回沙城去了。”尚小霧說著從背後取下包袱,打開翻出一個長長的匣子來,“不過呢,他把要事都寫在裡麵了,殿下一看便知。”
小團子連忙往前從尚小霧手裡接過匣子,“辛苦七將軍跑一趟。”
“好說,殿下彆失望就好。”尚小霧意有所指地說完又抱了一下拳,然後翻身上馬。
小團子驚訝道:“七將軍這就走了?”
“當然,淩淩托我的事情完成了,我留下來做什麼,又不遭人待見。”她一牽韁繩,調轉馬頭,不過好似忽然想起什麼,她又回頭道,“對了,淩淩說,裡麵用抽繩係著的幾篇文章,煩請殿下轉交給雲先生。”
說完,一夾馬肚子,絕塵而去。
劉珂坐在桌上,打開匣子,裡麵是一疊信紙,側麵躺著的是用紅繩係著的素白一卷手稿,雖然說是給雲知深的,不過劉珂經不住好奇,直接打開了一看。
小團子一邊給劉珂倒茶一邊伸著脖子看,隻見劉珂瞪著眼睛盯著上頭秀氣的字,然後長長一歎,合起來,半晌無聲。
小團子將茶遞給劉珂,問道:“殿下,小少爺寫了什麼?”
“你要看嗎?”
小團子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奴才能看嗎?”
“能,看完了告訴我他寫了啥。”說著,劉珂將手稿遞了過去。
小團子接過來,細瞅,劉珂端茶慢慢喝,然後就見自家小奴才又遞了回來,他問:“怎麼樣?”
“好像看懂,又好像沒看懂,但一點也不妨礙奴才覺得小少爺厲害,寫的就是好。”小團子一通馬屁下去,劉珂點了點頭,“那我放心了,爺至少看懂了。”
小團子於是納悶道:“那殿下擔憂什麼?”
“你說要是淩淩以他這個水平來要求我,我什麼時候能達到?”
小團子睜了睜小眼睛,接著端起桌上的水壺,“奴才再給您去換一壺吧,要不要順便嗑個瓜子兒?”
劉珂不悅道:“嗑什麼瓜子,爺還有心情嗑瓜子?先回答爺的話。”
小團子一張臉皺在一塊兒,為難極了,“您是堂堂親王,為何要跟小少爺這個案首去比啊?”
“不是比,你過來看看,這文章下麵是不是劃線了。”
小團子點頭,“還真有,這是啥意思?”
“劃線出來的都是典故,不是典故也有出處。”
小團子頓時恍然大悟,伸出個大拇指,敬佩道:“殿下原來都知道,不是不學無術啊,奴才佩服。”
劉珂一時之間也弄不明白這死奴才是在誇他還是損他,“爺不知道,不是,還是知道其中一兩個的。”
“那……”
“笨呐,淩淩就在下麵寫著呢,下次再見麵他要跟爺請教!”劉珂在最後三字著了重音,然後仰麵長歎,“什麼請教,這分明就是考較。”
此刻他的內心可謂複雜難辨,竟不知是希望早點見到尚瑾淩,還是晚點彆見了。
他不由地感慨道:“團子,爺原本以為相思之疾無藥可醫。”
“所以?”
“殊不知輕而易舉就被讀書治愈。”
小團子:“……”真是太對症下藥了。
劉珂舒發完心中鬱氣,然後看向小團子,揮了揮手,“去吧。”
小團子不解,“奴才去哪兒?”
“你怎麼這麼蠢呢,當然是去請雲叔!”
“啊?”
“他不給爺講解,爺怎麼會知道,好歹也給得告訴我出自哪本書!”劉珂一個白眼翻了過去,略有暴躁道。
小團子:“……”不是說已經治愈了嗎?
“你那是什麼眼神,爺對淩淩的真心比珍珠還真,是讀書能打敗的嗎?”劉珂歪歪斜斜的身體一下子坐正,義正言辭道,“不就是讀書嗎,爺讀就是了!還愣著乾什麼,趕緊去請啊!”
“哦,是是。”小團子屁顛屁顛跑出去了,心中直咋舌:論世間情為何物,直叫王爺捧起書本。
*
而尚瑾淩回到沙城,短時間內是不會再去雍涼了。
高學禮被寧王授予重任推行新政,西陵侯聽此點了點頭,“也好,殿下對他重任,也算是給西陵侯府一個人情,不過,淩兒。”
“祖父?”
“新政有那麼重要嗎?既然你們所有人都不看好,明知道要失敗,為何……”
尚瑾淩笑道:“祖父,就是因為楊慎行會失敗,到時候朝廷一地雞毛,動蕩不穩,這就需要一位能夠收拾殘局的人,而這人非……”
“寧王莫屬。”
尚瑾淩點頭:“正是,雍涼的成功對比朝廷的失敗,這就是寧王回歸京城的契機。”也是他給母親和雲叔平冤的,為自己的身世抹去汙點的機會。
“將失敗的新政以雍涼為樣繼續推行下來,這樣,雍涼的官員也能借此機會走向大順地方,成為殿下助力。”
“好。”西陵侯捋著胡子看著尚瑾淩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晚間,尚瑾淩坐在尚輕容的屋子裡,吃著灶上燉了許久的藥膳,依舊是那股不甚美妙卻又令人懷念的味道。
尚輕容看著他,不由道:“聽說寧王將考場翻修一新,還特地準備了午膳?”
“嗯,怕我身體吃不住,他假公濟私了。”尚瑾淩如此直接,坦蕩地讓尚輕容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尚瑾淩放下湯勺,手指輕搭在尚輕容的手上,笑道:“知道娘擔心的事,不過真沒什麼,他忙,我也忙,也就頭天吃了一頓飯,陪著姐姐泱泱逛了會兒集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