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除夕轟轟烈烈卻狼藉收場,而雍涼的西陵公府,除夕夜卻是把酒言歡,熱熱鬨鬨,一直篝火燒儘,臨近三更才散了場。
尚家的男女除了尚瑾淩和還未長大的泱泱,皆是千杯不醉,儘興微醺,倒是幾個大好男兒卻是頂不住了。
尚瑾淩怕劉珂真的躺桌子底下,找不到回府的路,便招呼小團子提早送他出門,雲知深一人在府,這個特殊的日子總是要有人陪伴的。
西陵公看著搖搖晃晃的劉珂,忍不住道:“要不就留下來一同守歲,客房還是有的。”
尚輕容看了一眼,沒說話。
劉珂夾著小團子的脖子,擲地有聲,“沒事,西陵……公,下次,我,還得,來!那時候,咱,一起守歲,一定守!”
西陵公大笑,“好,一言為定!”
劉珂抬起一根手指,打了個酒嗝,“一言,為定!”
“殿,殿下,您悠著點,奴才要……喘不過氣了……”小團子胖乎乎,可惜一身肥肉,實在扛不起一個人高馬大,撒歡出腱子肉的劉珂。
在場唯一還眼神清明,若無其事的男人,也就隻有陳渡,他看不過去,直接放下手中酒壇,從小團子手中接過了劉珂,“團公公,你這小身板哪兒扛得動,我來吧。”
“多,多謝陳將軍。”小團子鬆了一口氣。
尚初晴問:“可這個樣子怎麼回去?要不要派人送一程?”
小團子道:“殿下已經吩咐羅統領過來接應,此刻應該就在門口了。”
那就好,西陵公聞言也放心下來,於是尚瑾淩代劉珂朝西陵公拱了拱手,“祖父,我送他出去。”
“去吧。”
“等等。”劉珂忽然喊了一聲。
還有什麼事?
見眾人疑惑地看過來,劉珂不禁嘿嘿嘿怪笑兩聲,看著桌上隻喝了半壇子的酒,對尚瑾淩道:“淩淩,把那壇子……也給我帶上吧。”
“都大舌頭了,還喝?”尚小霧看著,忍不住咋舌。
劉珂舉起大拇指,“好喝,香。”
這話讓西陵公極為高興,也讓七姐妹也露出了笑容。
“識貨!這些酒可是咱們三年前親手釀的,埋在樹下,最醇不過。”尚初晴說著另提了一壇酒過來,小團子連忙上前抱住。
劉珂見尚家上下全部起身送他,不由地抬起手隨便抱了抱拳,“我,我走了,諸位,留,留步!”
果然如小團子所言,羅雲已經帶著一隊侍衛等在了西陵公府門口,見此,立刻上前從陳渡手中接過了劉珂,又有一個侍衛接過了酒壇。
“淩淩。”陳渡看了尚瑾淩一眼,後者道,“大姐夫,你先進去吧,我還有點話要跟羅將軍說。”
陳渡看了羅雲一眼,又瞟了瞟嘖嘖嘴巴的劉珂,說:“行,那你早點進來,外頭冷,等著你守歲。”
“好。”
陳渡進了府門,羅雲奇怪地問:“小少爺,你要跟我說什麼?”
“除夕快樂,新年大吉!”
“啊?就這個?”羅雲心說剛那麼鄭重的樣子,他還以為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虧他提心吊膽的。
尚瑾淩笑問:“大過年的,羅將軍還希望有什麼事情?”
“沒,沒有。”羅雲忙搖頭,接著也抱拳笑道,“小少爺,恭賀新春!”
這時,...尚瑾淩看向劉珂,“還裝呢?”
羅雲肩上一輕,隻見劉珂笑嘻嘻地站直身體,朝尚瑾淩驚奇道:“你怎麼知道我裝的,哥這個本事煉成好幾年了,爐火純青,沒一個看得出來。”
“你猜。”
“我猜不著。”
尚瑾淩狡黠一笑,“簡單,一個醉鬼怎麼回去陪雲叔守歲?撒酒瘋還是躺平啊?”
“淩淩,你說你這腦袋是咋整的?”劉珂誇獎了一句,然後看著尚瑾淩,滿臉舍不得道,“那……要是沒彆的話,哥就走了。”
尚瑾淩點頭,“替我向雲叔恭賀新禧,祝他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好,我記下了,你也一樣,淩淩,身體康泰,大吉大利,明年考中秀才,步步高升!”
劉珂說完轉身走向馬車,而尚瑾淩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問了一句,“殿下,今晚開心嗎?”
劉珂腳步一頓,立刻回過頭來,大聲道:“開心!我第一次過這樣溫暖的除夕,淩淩,你的家人很好,我喜歡這裡,謝謝你!”
大門口掛著兩個喜氣洋洋的紅燈籠,照出昏暗的光,不過尚瑾淩依舊看到劉珂眼中的羨慕和向往,若非有雲知深,他是真的不想走。
明明很簡陋的除夕夜,沒有歌舞,沒有恭維,沒有五光十色,金碧輝煌的宴會,沒有爭奇鬥豔,絞儘腦汁的賀禮,更沒有爾虞我詐,虛偽的笑容……這一家人圍坐一起,一同包餃子,就著小菜喝酒耍拳,打打鬨鬨,將冬夜的寒冷都驅散了,隻有剩一張發自內心開懷大笑的臉,和一顆火熱的心。
寧王府中,雲知深正坐在暖爐邊上,看著他臉上洋溢的喜悅,那張可怕的臉也不由地笑起來。
“若是意猶未儘,殿下不歸也可。”
“那雲叔不是隻有一個人了嗎?”劉珂說著坐在了雲知深的對麵,“離子夜還早,叔兒,我從西陵公府裡順了一壇酒,特彆香,咱爺兒倆稍微喝一點。”
“還沒喝醉?”一進門,雲知深就聞到劉珂身上的酒味。
“沒呢,微醺,尚家人真是厲害,若非淩淩給我打掩護,說不定還真的回不來了。”小團子取來兩個小酒杯,又將壇子裡的酒倒入壺中,放在爐上溫了溫,然後斟入酒杯。
“來來來,新的一年,感謝雲叔不離不棄,陪著劉珂。”
“又長一歲了,殿下,祝來年順遂,笑顏常開。”
不再是大海碗,精致小巧的酒杯一碰,輕輕一啄,便有一番滋味。
“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