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汙濁(1 / 2)

尚瑾淩一走,劉珂又回到了數著過日子的時候,有點寂寞有點冷,連書本都不想翻了。

“殿下,來信了,來信了!”小團子咋咋呼呼的聲音,讓攤在椅子上,雙腳靠在桌麵的劉珂頓時跳起來,“雲州來的?”

“是啊!”小團子一臉喜色。

劉珂手指一掐,有些驚訝道:“這麼快,你莫不是耍爺?真是淩淩的?”

“千真萬確。”小團子拿起信封,對著劉珂念叨,“寧王殿下親啟,尚瑾淩敬上。”

“念個屁啊,還不快拿來,淩淩可真想我,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劉珂美滋滋地打開信封,然一目十行之後,接著輕輕一歎。

小團子好奇地問:“殿下,小少爺寫了什麼?”

劉珂道:“當然是要緊事。”他撇了撇嘴,有些不得勁,“就知道,不是要緊事,哪兒能那麼快收到回信,團子。”

“奴才在。”

“宣高學禮,趙不凡即可過來見本王,還有雲叔,也去通知一聲。”

“是。”

劉珂說完,又百無聊賴地癱回椅子上,拿起信紙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終於在末尾找到了一句話,“一切安好,七哥勿念。”

七哥,七哥哥,尚瑾淩撒嬌的時候都是這麼叫的,這麼一看,心中總算有點安慰。

“我的好淩淩,你又給你哥攬活了。”

高學禮自然也收到了信,他正準備見劉珂,正好後者召見,便帶著新法辦幾位主事一塊兒來寧王府。

黃知州不管事,權力被趙不凡架空,這雍涼官府便聽他的號令,對劉珂更是死心塌地,已經早早地就站在大廳之中,低聲彙報最近府衙較為重要的事務。

劉珂看起來漫不經心的,見高學禮他們進來,抬手製止了趙不凡的話道:“稍後寫份總結給本王吧。”

“是。”

“見過寧王殿下。”高學禮帶著新法辦的幾位主事向劉珂行禮。

“高司長不必多禮,淩淩的信,你也收到了吧。”

“正是。”

“既然是淩淩給你鋪的路,那就準備準備,將新法辦交給雲叔,你自己點齊人馬,儘快啟程前往雲州。”劉珂雖然看著不著調,但是輕重緩急卻拿捏的分毫不差。

高學禮的眼中帶著躍躍欲試的光芒,他非常清楚,這是一個機會,第一次走出雍涼的機會。

“多謝寧王殿下成全。”

劉珂擺了擺手,“看到淩淩,彆忘了告訴他,本王想他。”

“……是。”

高學禮說完,正要告辭,然一抬頭就看到劉珂正非常不善地看著自己。

他一時有些鬨不明白,“殿下,可……還有什麼吩咐?”

劉珂扯了扯嘴角,不太高興道:“我也想去。”

分封的親王,不得聖旨,不得離開封地。

高學禮訕笑兩聲,那可真是喜聞見樂的大遺憾啊!

*

其實以劉珂的性子,就算沒有聖旨,他想往雲州跑,就算有人告禦狀也沒能攔得住他,全天下都知道,規矩在寧王這裡,就是個屁。

可惜,京城暗中來了消息,順帝派出了使者來西北,途徑雍涼,這樣一來,他這個封主就不能離開了,否則被抓了個現行就太不像話。

而這個使臣,便是竺元風。

一腔報國心,斷於宮牆內,本是帝王錯,卻道佞幸誤。

這個世道就是這麼不可理喻,竺元風若是再不踏出宮牆,見一見正常人,看一看廣闊之地,也該扭了本心,隨波逐流成真佞了。

雲州是雍涼前最後一個大州府,年前百姓□□,楊慎行連年都沒過就奔赴這裡平亂,至此還沒有回京。

應該是沒有動兵鎮壓,否則不至於這麼久,可若是懷柔以溫和之策平息此事,竺元風設身處地地想了想,為這位楊大人感到左右為難。

身在禦前,順帝興致一來,便會讓他幫著看折子,是以竺元風對雲州的時局很清楚。

雲州之亂,天下共睹,雖說書生造反,十年不成,可讀書氣節,寧折不彎,古來聖賢以死明誌者比比皆是,雖死卻流芳百世。頭顱掉落阻止不了反對之聲,反而如同鐘鼓敲醒更多遲疑之人,新政何去何從,就看這一遭了。

所以竺元風沒有走,留下來。

他換回了書生打扮,穿著親切的儒衫,坐在雅居之上,看著人潮湧動的書生前赴衙門,等著那位虞山居士慷慨而來。

然終究,沒有等到那決絕的一步,虞山書院的華夫子帶來了居士和解之言——按律處置雲州官員,另調雍涼新法主推之人高學禮接替雲州新法。

虞山居士的威望可見一斑,靜坐一天一夜,水米未進的書生紛紛起身,朝著華夫子恭敬一行禮後,便互相攙扶而離開。

誰都不想死,不過是為了公義二字才敢於與朝廷對抗。

這個結果,可謂圓滿。

“元公公,皇上之令便是直去雍涼和沙門關,途中不可多耽擱,我們已經在此逗留兩日。既然雲州事了,不如就此啟程?”隨行的校尉好言勸道,雖然他也看不起這個因在床上伺候好了皇帝才得寵的禁臠,不過,執筆太監的身份是實打實的,他不敢造次。

竺元風卻沒有搭理他,好不容易出來喘口氣,他想暫時忘卻皇帝的任務。

“不著急,我想看看那位高自修之子的新法辦。”竺元風說著對身邊之人吩咐道,“小七,你去打聽打聽,虞山居士為何突然改主意?”

“是,公子。”

小七是個瘦小的少年,除夕之夜,帝王大怒,人人不敢觸黴頭,小七倒黴被秦海派去給帝王送茶,是竺元風替了他,被救下一命,是以小七對竺元風死心塌地,這次出行,也被帶出來服侍竺元風。

“元公公!”隨行校尉不由地提醒了一聲,然而卻見竺元風端起茶,輕輕淡淡地說,“刑校尉,雜家的身份似乎比你高,你該聽我的。”

刑校尉眉頭深皺,“皇上那兒……”

“雜家自會說明,牽連不到你。”

*

三天後,尚瑾淩從虞山書院被送回客棧,臨走前,對虞山居士深深磕了一個頭,“多謝居士指點。”

“若不得案首就彆來見老朽了。”

第一名,要求這麼高?一旁聽著的尚小霧忍不住咋了咋舌。

“是,學生定會全力以赴。”

虞山居士看著他,輕輕一歎,“淩兒,雲州所舉,是為義,老朽承你之情,便再多苟活幾日,隻是今後廟宇朝堂,莫要讓老朽後悔呀。”

尚瑾淩聽此,抬起頭,不禁笑道:“我連個秀才都不是,都廟宇朝堂了,居士,您對我的評價未免太高。”

虞山居士輕輕吐出兩個字:“調皮。”

尚瑾淩收起笑容,深深地望著這個老頭兒,叩首,“淩兒謹記,定會讓您有機會看到海晏盛世。”

“大話。”

尚瑾淩彎唇笑了笑,“您好好等著就行,夜深燈暗,莫要昏眼而作,天下之書,如過江之鯽,修不完的。”

虞山居士冷哼一聲,“不是老朽的弟子,你倒管的還挺多。”

“肺腑關心而已,學生告退。”

“去吧,若是你那老師無從教導,就來我書院,萬冊書卷,隨你閱覽。”

尚瑾淩微微一怔,接著心中感激,“多謝居士。”

尚瑾淩一走,華夫子有些可惜道:“老師明明愛極了此子之才,為何不能多多相勸,說不定……”

“勸來了,反而失了孝悌之心,有什意思?並非隻有師生才能教導,他若想要,老朽依舊願傾囊相授。”

“老師……”

虞山居士望著窗外風中輕輕顫動的花枝,輕聲道:“大順如今,行至岔路,是該有人撐起來。”

華夫子聞言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您難道指的是他,不過才十六歲的少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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