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風吹在身上,該是舒舒服服溫暖的,但是秦海卻帶著一身冷汗回宮,這一吹,就越發感到寒冷。
古人雲,上賊船容易,下船卻難,此刻的秦公公深有體會。
而太子殿下這艘船,一上去就駛進了狂風暴雨中,除了讓他牢牢地扒住桅杆,哪兒都去不了!
秦海慶幸自己沒有胡編亂造,誰能想到這位太子殿下竟是什麼都知道,他就算有所隱瞞,也竹筒倒豆子一樣,什麼都交代了。
二十多年,殺母殺舅之仇,外祖家破人亡之恨,劉珂居然全都埋在心裡,這等城府……秦海想想都得抖一抖。
“秦公公,你這是怎麼了?”不知不覺,他已經回到宮中,正看見竺元風從殿內出來。
這人就是少了物件,穿上太監補服,可走路說話依舊像個拿折扇的書生,哪怕彎了背,那根骨頭卻還筆直的,與奴顏婢膝的內侍依舊格格不入,這讓秦海尤為看不過眼。
其實真正的君子在小人群聚的地方是待不住的,特彆是在踩高捧低的宮闈中,竺元風若真的清高,也不可能將大成宮裡的太監宮女收服到麾下,跟秦海分庭抗禮,甚至壓過一籌。他也會小恩小惠,甚至寧願自己被皇帝折磨,也要護下身邊之人,是以明明都是奴才命,卻有一部分人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這也是秦海在大成宮越發不順的原因,小太監小宮女的命雖不值錢,可是消息卻靈通,隻要稍微給秦海絆一下,就讓後者夠頭痛的了。
將此人除掉,已經是秦海的一塊心病,但是很快他舒展了眉頭,在他交代了那夜之後,甚至買一送三地又透了些皇帝的底給劉珂之後,劉珂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複。
就衝太子殿下這本事,他們聯合除掉竺元風定是手到擒來,隻要他占據了皇帝麵前最重要的位置,今後暗中給太子遞消息也便宜許多,他相信種種好處之下,劉珂不會背後捅刀子。
“今日街上盛況空前,尚公子章儀風姿,雜家不免多看了兩眼,差點被那些姑娘們給擠了,好不容易才脫身出來。”秦海難得心情好,多解釋了一句,又看見竺元風一副要外出的模樣,不由皮笑肉不笑道,“皇上難得肯放竺公公出宮。”
竺元風看了他一眼,隻是點了點頭,儘自離開。
秦海頓時眯起了眼睛。
等竺元風一走,他進了內殿向順帝複命,然後就叫來徒弟詢問。
小太監道:“竺公公的母親聽說今日誕辰,皇上知道後,特地給竺公公放了半日假,允許回去儘孝。”
“整壽?”
“不是,就一個普通生辰。”
秦海冷哼一聲,“還真是聖眷濃厚。”
*
劉珂走進尚家門的時候,尚瑾淩打馬剛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胸前一團大紅花被扯歪了,頭上的狀元冠上還掛著各種小花,五顏六色襯著尚瑾淩白皙的皮膚還怪好看的。
“咋的了,這是有人搶親嗎?”劉珂看尚瑾淩這狼狽樣,不禁皺了眉頭,想到今日街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婦那毫無矜持的模樣,心裡頭就有些不痛快。
邊上雙胞他一看劉珂這臭臉,不知為什麼就感到好笑,還壞心眼地揶揄道:“我原本以為京城的姑娘家都比較矜持,不像咱們西北,看中誰就大膽示愛,沒想到是咱們想岔了。”
“淩淩這模樣放哪兒都吸引人,唉,要不是咱倆護左右,估摸著都得被當場搶去。”
話音剛落,就有下人來稟告道:“六小姐,七小姐,有媒婆上門了。”
這狀元剛欽點下來,就有人來說媒,雙胞胎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齊齊哈哈大笑起來。
劉珂的臉臭的不能再臭了,氣得鼻子都歪了,正好高學禮和尚稀雲走進來,劉珂擺譜道:“怎麼回事,淩淩都已經定親了,你們就不能提前宣布一聲?”
這話說的好不要臉,尚稀雲哭笑不得道:“一家好……好兒郎,百家求,這也正常。”誰沒事會跟旁人說自家弟弟已經有相好的,還是當朝太子?
“來。”尚瑾淩沒理會劉珂的臭臉,將人拉進了屋子,然後背對著劉珂,指了指紅花結道,“幫我解一下。”
劉珂解了紅綢,順便將尚瑾淩的頭冠給拿下來,頓時青絲鋪下披肩,劉珂從身後摟住他,腦袋湊到那雪白的頸項吸了一口,不太高興地悶悶道:“淩淩,你怎麼這麼招人呢?”
尚瑾淩側了側頭,笑道:“對啊,那不是把你招來了嗎?”
“想把你藏起來,隻給我一個人看。”
尚瑾淩拍著肩膀上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不在意道:“你想把我藏哪兒?”
劉珂理所當然道:“自然是我身邊。”
“那晚上瓊林宴之後我就跟你回去,你想對我做什麼我就隨你做什麼,好不好?”帶著笑意的聲音充滿著蠱惑的味道,讓劉珂的心尖跟著顫了顫,總覺得這話聽在耳朵裡,全身酥麻的讓他受不了,於是乾脆一把將人轉過身來,低頭就親了上去。
尚瑾淩摟住他的脖子,熱情回應。
所有的不快和隱秘的妒忌在此刻親熱之下蕩然無存,劉珂滿腦子都隻有一樣,尚瑾淩是他的。
微微喘息之中,劉珂摟著尚瑾淩軟下的腰,眼裡帶著火熱,“淩淩,你怎麼什麼都依著我?萬一我……我把持不住怎麼辦?”
尚瑾淩眼睛明亮而水潤,紅腫的唇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誰讓你把持了?”聲音微啞,還帶著一絲絲埋怨。
劉珂心跳得極快,他覺得都得從胸口撞出來,合著他努力裝作正人君子,結果卻養出了一個妖精,那還得了?他握著尚瑾淩腰肢的手忍不住發緊,伴隨著腦海裡各種不可言說的畫麵,目光不由自主地開始往裡屋飄,床其實就在裡麵。
他想不管不顧,但是理智還繃著一根弦,最終深吸一口氣,啞著聲音說:“再等等,等哥準備好。”他放開手,給尚瑾淩理了理衣裳。
他看到桌上的茶壺,給自己一連倒了兩杯水,灌下之後才稍微平複一點氣息道:“秦海都交代了。”
這是尚瑾淩意料之中的事,他挑了挑眉,在劉珂身邊坐下來,接過水杯,“我們正好以此做餌。”
“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