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元風是個實誠人,說是送到宮門口,就不會中途折返,遠離大成宮之後,他忽然道:“瑾淩,彆再留京城了,回西北去。”
尚瑾淩知道竺元風會勸他,隻是笑了笑,“我既然來到這裡,我一定會看著他登到最高的位置。”
“皇上並非正人君子,他無所不及用,你留在這裡隻會讓太子殿下無法動彈。”
“元風兄,你相信我嗎?”
竺元風不是不信,而是太危險了。
他的沉默讓尚瑾淩心中寬慰,不由問:“太子來的這麼晚,你知道他之前去哪兒了嗎?”
晚,尚瑾淩踏進大成宮一刻鐘都沒到,這位殿下就跑來撈人,哪裡晚?恨不得親自告訴皇帝,他對尚瑾淩有多在意!拿捏住尚瑾淩,這位太子就得乖乖就犯了!
尚瑾淩沒管竺元風腹誹,繼續道:“他去了一趟六皇子府。”
這讓竺元風驚訝了,忍不住回頭,“為何?”
“六皇子被截下的秘密,總得公布於眾,大白天下。”尚瑾淩淡淡道,“論荒淫無忌,這位陛下才是其中翹楚。”
那場宮闈風波,便是因為六皇子的那份信引起的,也導致劉琅徹底厭棄於帝王,死了許多人。
竺元風不知道裡麵寫了什麼,但是直接告訴他不要深探,他沒有問。
兩人沉默地一前一後向宮門方向走去,很快就在眼前了。
“元風兄,請留步。”
竺元風輕輕一歎,“瑾淩,萬萬小心。”
“好,不過若是皇上密詔宣端王回京,還請兄長告知一聲。”
竺元風一聽,頓時一怔,而後者已經抬起手朝他拱了拱,轉身便走出宮門。
雙胞胎正焦急地等在宮門口,一看到尚瑾淩,立刻便迎了上去,“淩淩,你沒事吧?”
尚瑾淩搖頭,“我沒事。”他說著看向另一邊的太子府侍衛,羅雲正朝他走來。
“我們剛看到太子殿下進去了。”尚小霜說。
“尚少爺。”羅雲行了一禮。
“嗯,怎麼樣?太子見到六皇子了嗎?”
羅雲點頭,“自然,宮裡頭雖然有點困難,不過在宮外,殿下想見一個人還沒有見不到的。”
*
劉珂第一次跟順帝單獨吃頓飯,這估計能載入史冊。
禦膳房卯足了勁,整出了一桌山珍海味,足足八十多道菜,擺了長長一桌,就這父子倆享用。
他們麵對麵,順帝年老胃口不大好,但是看劉珂一張臭臉,卻難得心情愉悅,胃口大開,“怎麼,這菜品不合太子口味?”
邊上的太監聽著,心中猛然一跳,生怕太子一句話就讓禦膳房上下倒黴。
“您多慮了,就是龍肝鳳髓放在兒臣麵前,也實難下咽。”劉珂說著拿起筷子,一副很勉強的模樣,接著一頓,看向對麵,“父皇,這話聽著是不是很順心,能多吃兩碗飯?”
劉珂這張嘴,就是現在都不知道老實,服個軟。
順帝冷冷一笑,沒管他。
皇帝吃飯,專有一名試菜太監伺候在一旁哦,替他試吃菜品,無事之後才敢將菜送到皇帝麵前。
劉珂見他一副生怕被毒死的模樣,心下一哂,便朝竺元風道:“竺公公,閒著也是閒著,不妨幫孤試試菜。”
這種要求,竺元風權當沒聽見。
順帝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太子,莫要得寸進尺。”
“父皇,兒臣也怕死啊。”
順帝突然有些後悔跟劉珂一同用飯,口無遮攔地簡直令他倒胃口。
他的眼睛眯起來,麵露不悅,“看來得把尚瑾淩叫回來給你布菜,才能堵上你的嘴。”
尚瑾淩就是個死穴,一戳一個準,劉珂頓時閉嘴,“那不必,來,兒臣敬您一杯。”
順帝看著舉在麵前的酒杯,後者一臉笑吟吟,最終給了點麵子,抬起來一碰。
美酒下肚,順帝溫和甚至帶著一絲慈愛道:“珂兒,過了朕千秋,不如就回雍涼吧。”
劉珂喝酒的動作一頓,抬起頭來,驚奇地看著這老東西,“您酒量是不是不太行,暈了?”
“看來你是不同意了。”
“太子之位兒臣自詡坐得還算穩當,不打算讓賢。”劉珂淡聲回答,“大白天的,父皇還是少做夢。”
順帝點了點頭,似乎並不意外,“堂堂太子,為了一個男人冒天下大不韙,枉顧人倫,這醜聞宣揚出去,後果如何,無需朕多言吧?”見劉珂嘴角勾起譏笑,不得其開口又加了一句,“當然,珂兒你向來不當回事,犯再大的錯旁人也不敢當麵對著太子,但是另一個呢?蠱惑儲君,絕其子嗣,可與禍國並論,朕就是賜尚瑾淩死罪,全天下怕也得叫好。”
劉珂的眼神慢慢陰沉下來,俊逸的臉龐下頜繃緊,修長的手指捏住酒杯,仿佛正在隱忍。
見此,順帝心中越發暢快,而臉上的表情則更加和藹可親,循循善誘:“老七,聽話,隻要你肯回雍涼,你與他之事朕可以當做不知道,你們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順帝的目光緊緊盯著劉珂,想見他不甘,更想看他失態,若是能夠動手,就再好不過了!
然而後者繃到極致,反而笑起來,他將杯中的酒一口仰儘,對著皇帝站起來,“以父皇您肮臟的手段,把柄落在你手裡,還有安生的一天嗎?兒臣若是答應,怕是怎麼死都不知道了。”
“你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或者讓尚瑾淩去死,倒也是個法子,隻要太子舍得。”順帝問。
劉珂嗤了嗤,“既是醜聞,遲早有大白天下的一天。淩淩說過,既然遮蓋不了,那就用更大的醜聞來引人注目。父皇,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論荒唐,兒子是再怎麼學都學不來您的一分一毫。我和淩淩至少兩情相悅,可您……”他嗬嗬一笑,忽然提高音量,指著順帝道,“可大順皇帝卻是能逼.奸世家嫡長子,辱其至死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