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謀逆(2 / 2)

“蠱惑太子,悖逆人倫?”劉珂咬著牙吐出這八個字,眼中迸發出深深怒火,怒吼聲對著金碧輝煌的大成宮方向,“老東西自己知道禮廉賢恥是怎麼寫的嗎?他有什麼資格審判我?”

那天的風雨驟然加大,雨滴砸在身上令人生疼。

除了劉珂,所有人都認為尚瑾淩無足輕重,隻不過皇帝這麼做,便是給出了一個信號,他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不怕太子發難。

那麼太子呢?

他若不動,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劉珂一身濕漉站於皇宮之外,眥眼欲裂,恨意交加,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為了他慷慨赴死的外祖,還有無辜極致,寧死不屈的舅舅,一切的一切,這罪魁禍首又伸向了他心愛之人。

“天子不仁,我欲取之!”

太子終於被逼著謀反了。

天空陰雲密布,黑鴉催城。

京城入春之後,就沒什麼好天氣了,驚蟄的雷雨,比往年更多,而這一天,仿佛天上神仙沒耐性好好降雨了,將所有的痛苦和仇恨都混入天池之中,傾倒而下,以此洗刷地上的罪孽。

京城的街道上逃竄著倉皇的百姓,頃刻間所有的巷口道路空無一人,店鋪門扉緊緊關閉,生怕外頭的風雨吹進裡麵,接著不管是官員還是百姓都瑟縮在家中,不敢聽,不管看,依稀是嘩嘩大雨聲,卻夾雜著不間斷的跑動聲和兵器摩擦聲。

他們心中默默地祈禱,明日這一切都將過去。

或是新君繼位,或是謀逆斬殺,無論怎麼樣,都是一顆顆的頭顱和一片片的鮮血。

大順王朝,在這一日,開始搖晃。

劉珂穿著盔甲,手中握著劍,冰涼的雨順著劍尖滑入他的手指,他遙指皇宮方向,發出一聲怒吼,接著□□駿馬揚起長啼,衝向那至高無上的地方,在他的身後,則是黑峻峻的士兵,眼裡帶著冰冷的殺意,整齊的腳步帶著堅定的信念跟隨主君挺近。

如順帝所言,太子手中並非毫無兵力,三千府兵在手,加上私藏的私兵,足有五千人,在昏暗的雨中朝皇宮而去。

而這動靜一五一十地被送入了達成宮內。

順帝聽著侍衛的稟告,並未太多擔心,“再探。”他擺了擺手就讓人退下。

相比起越發臨近的太子,他似乎更有興趣身邊之人,尚瑾淩正捧著一本論語,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

他並非被縛住手腳,而是靜坐在殿內一旁,麵前茶水還熱,禦膳房精致糕點也冒著氣兒,仿佛並非是被強行看押的階下囚,而是請來的貴客公子,麵龐如玉,溫情似水,讓他依稀想起多年前的那人。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古人誠不欺朕。”

尚瑾淩看著書時還有點表情,聽到這沙啞而蒼老的聲音,就仿佛被敗壞了興致一般麵無表情,接著抬起頭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堂堂帝王,卻隻有這見不得人的手段,也不過如此。”

順帝沒有發怒,神情依舊平和,手裡端著禦膳房剛送上來的補湯,仿若閒聊道:“卿如此不驕不怒,是生性冷靜,還是心有底氣,莫不是太子依舊留了一手,難道是尚家?”

這接二連三的問題,尚瑾淩知道順帝就沒指望從他這裡得到答案,不過是其自己的猜測罷了,他又重新垂下頭,看著論語上孔子的治國之言,對當今來說全如狗屁。

果然便聽到順帝自言自語地回答,“尚家太遠,城門難攻,太子手裡七七八八算起來,不過五千人,可禁軍上萬,他如何攻進來?”

尚瑾淩懶得與他答話。

這態度讓順帝有那麼一絲不悅,但是一想到接下來的好戲,他又難得寬容地不予計較。

今日順帝沒有再裝模作樣地躺在床上,而是金輝龍袍整齊穿在身,看起來仿若過節一般隆重非常,麵朝著高大的殿門,似乎迫切地等著有誰雨夜中衝出來,與他當麵對質。

殿門敞開,能看到外頭的瓢潑大雨,敬業職守的侍衛站立風雨之中,仿若雕塑。

*

隆隆的鐵騎踐踏著泥水,連火把都沒點起,猶如一片烏雲壓進城門。

京城風波一起,大亂在即,五城兵馬司聽聖命牢牢地守護城門,不敢摻和京內。

忽然西城門一聲大喊:“頭兒,有騎兵接近!”

轟隆一聲,閃電劃過天際,短暫地照亮天地,不知什麼時候城下是黑壓壓的騎兵,黑甲黑馬,看不出是哪一路的軍隊。

端王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苦,他從來不知道有人竟能在雨夜狂奔一天一夜,連停下來喘息片刻都沒有。這群仿佛不知疲倦不知寒冷的騎兵,讓他將最後一絲逃跑的希望都破滅了。

跟彆指望後麵的軍隊能夠趕上來救他,或者越過騎兵前往京城報信。

他昏昏沉沉,連馬蹄什麼時候停下來都不知道,副將看了一看懷裡的端王,忍不住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咋了,死了?”陳渡回頭一問。

“沒,還喘著一口氣兒。”副將不知道是可惜還是慶幸,總之這一路過來心情有點複雜。

端王養尊處優,這體型就不會瘦小,滿肚子油水蹭著副將的馬,實在是個負擔,一路上若不是陳渡的命令,副將不知生出了多少次將人丟下去的念頭。

可是對方若真沒氣兒了,事情還有點麻煩。

前麵,高高的城牆上,終於傳來了叫喊道:“來者何人?”

“將軍,人要不先給你?”副將小心翼翼道,“我去那邊接應?”

端王是個重要人質,按理陳渡放在身邊才放心,可是一看他這狼狽樣,還有碩大的體型,陳渡就有些不願意,他這輩子也就摟過尚初晴和泱泱,沒興趣抱頭豬,於是點了身邊一個親衛,將詔書和虎符都丟了過去,“你去。”

“再等一會兒,進宮了隨他斷氣。”陳渡安慰了副將一聲,然後又囑咐道,“抱端正點,人親王呢,你這困麻袋一樣的姿勢,咱不得露餡?”

副將:“……”您行您上?

雨實在太大了,那頭喊,這頭應,都聽不清楚。

而城內如今混亂著,五城兵馬司也不敢開城門派人來看了一看,就突然陷入堅持之中。

陳渡沒什麼耐心,想了想讓人去拿了一麵端王的旗幟,將虎符和詔書包在裡麵打了個結。

他從手下那裡接過一把巨大的長弓,用箭穿過結,朝著城門上空一把射了過去,瞬間釘在了女牆之上。

這一手,簡直驚呆了牆上之人。

“大人,是皇上的詔書,虎符也沒錯。”

端王,虎符,詔書攤在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麵前,後者看著下方等待的騎兵,黑甲黑騎,陰森森的仿佛地獄修羅,哪怕還未接近,都能感覺到那股冰寒殺意,這是久經戰火才會形成的煞戾。

區區端王上哪兒去找這樣的軍隊?

但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沒有多問,既然都讓他奉詔,詔書也在,那麼他也不會再多此一舉。

“開城門,放端王入城。”

“是。”

沉重巍峨的京師城門緩緩地開啟,陳渡嘴角一勾,抬手道:“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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